“滴滴，滴滴，滴滴……”
光屏上的数字显示27秒时，震耳欲聋的爆炸声响起，灼热的火与烟滚滚袭来，木屋的窗玻璃被震飞，玻璃碎片像炸开的滚烫的水，在每个人的身上溅起血红的水花。
随即，整一块木屋顶塌了下来。木屋被炸毁了。
爆炸声，坍塌声，破碎声，尖叫声……
混乱之中，美甲男抱头躲在长桌下面，失控的哭嚎了一阵。
接着他发现，自己似乎没死……
美甲男难以置信的睁开眼。
他真的没死。
老大的炸弹还没有引爆，是另一方先出手，从外面炸开了木屋的门，因为炸弹威力过猛，直接将整栋木屋炸塌了。而之前藏在长桌底下那个带着皮革香气的冷血动物，在门外炸弹爆炸的那一刻，抱着怀中的炸弹冲了出去。
刚才炸弹屏幕上显示的倒计时是多久？美甲男仔细回想，好像是27秒。
27秒，应该马上就到了吧……
赤湾帮老大——不，游戏中应该说是玩家公会首领——既然想要他们死，准备的炸弹一定不会给他们留有一丝侥幸脱身的可能性。
炸弹的威力一定很大，大到只要身处洼地就一定逃不出的程度。
想到这，美甲男再次绝望。他蜷起身子，抱住头，似乎这样能死得舒服一些，少一些疼痛。
美甲男最后看了一眼黑暗空洞的世界，合上了双眼。
下一秒，白光吞没了一切。
……
27秒前，短嘴鳄抱着炸弹冲出木屋。
他只身穿过门口的爆炸，身上带着火星和烟尘，爆炸的碎片扎得他血肉模糊，整个人像是一颗燃烧的肉球，双眼半睁，大口喘着粗气，又被烟尘呛得咳嗽不止。
阿丽丝和带着兔子头套的夏初站在十米开外。
夏初使用泡泡异能物理隔绝了炸弹的冲击力和碎屑烟尘，二人毫发无损。
“你、你，咳咳，那个是防爆门，你怎么炸开的？”短嘴鳄抱着炸弹走上前，强忍着全身伤口的疼痛，问阿丽丝。
阿丽丝望着他怀中的炸弹蹙了蹙眉，不以为然道：“还能怎么炸开？我的炸弹比他那个防爆门贵，自然就炸开了呗。”
“多、多少钱……你哪来的钱……”
“把跑车卖了换的。”
“你！”短嘴鳄瞪大双眼，“……你果然买了那辆跑车！”
“没有啦，我开玩笑的。”阿丽丝嘟囔道。
一旁，夏初实在是看不下去了，打断他道：“短嘴……副组长，炸弹还剩6秒了，你确定还要抱着吗？”
短嘴鳄愣神一秒，阿丽丝已经将短嘴鳄怀中的炸弹抢了过来。
“3秒！”夏初大喊。
阿丽丝微微侧过身，一抡手臂，将炸弹掷向空中。
同一时间，夏初举双手朝向空中，撑起一颗小型泡泡将炸弹封锁其中。
泡泡直径不到半米，边缘刚好包裹起炸药，这样能让泡泡中的空气压缩到最少，不足以支撑炸弹爆炸燃烧所需的氧气。
除非这个炸弹它是——
物理炸弹。
夏初死死的盯着泡泡中的炸弹。那是一颗银白色的水滴，表面光滑，没有一丝一毫多余的花纹。
是不是物理炸弹，只能靠赌了。
3，2，1……
黑暗的沙漠中央，一颗乍然出现的白色光球瞬间将数公里内的天地照亮如白昼。所有生灵的五感都在那样极致的白光中被剥夺。那样饱和而侵略的白，将一切色彩的存在吞噬，就连漆黑的夜也被杀的片甲不留。
那一瞬间，时间停滞了。
在那样单一的、极致的白色之中，夏初看见了一个巨大的玻璃沙漏。
本应流动着的黑色流沙缓缓停下，那些倾泄而下的黑沙悬浮在了空中，变成了一粒粒好似墨色液体的尘埃。
夏初意识到，时间并不是停滞，而是被无限放慢。
泡泡中炸弹的反应被放慢的时间揉碎，一帧帧铺开展现在了夏初面前。
——炸弹银白色的金属外衣碎裂成一块块斑鳞，还未来得及落下，就被强大的吸力卷入中央的黑核，疾速向内坍缩。那仿佛黑洞一般的炸弹黑核将一切物质吞噬于肉眼不可见的微小极点后，带着剧烈的白光与能量顷刻间向四面八方喷射而出。
这是以大质量恒星引力坍缩为原理制成的物理炸弹，其威力不亚于核聚变。
这不是夏初的1级异能“泡泡”所能够抵挡的能量。
该放弃吗？
如果任由白光冲击泡泡，她将会受到巨大的反噬。但如果她此时收回泡泡，炸弹的威力将会吞噬沙漠洼地中的一切，她、阿丽丝、短嘴鳄，还有那九名逃进游戏的赤湾帮成员，无一人能幸免。
这是一个不需要思考的问题；牺牲一人，或是同归于尽的问题。
……
白光触达泡泡边缘的瞬间，夏初的世界也随之坍塌。
沙漏调转了一个方向，黑沙恢复流动。
周遭开始扭曲糅合，物质与时间混沌一处，月亮与星星失去光亮，世界只剩下泡泡中那一颗浑圆的、饱满的白色光球。
“小初，你确定要封锁炸弹的能量吗？”混乱之中，夏初听见了一个低沉而清冷的声音。
那声音仿佛来自很远，又仿佛就在她身边。
“要。”夏初没有片刻犹豫。
“代价可能是你的生命。”那声音提醒着她，语气很淡。
“没关系。”夏初回道。
生命值没了可以恢复，变成0了可以打回到中央公寓重启；就算她变成了精神流浪者，或被公会的炸弹炸死，成为一团赛博意识游荡在数据世界，她也会想尽一切办法回来。
归根结底，夏初不相信游戏中会有真正的死亡。
相较于现实的三次元世界，游戏中的虚拟数字世界或许是更高维度的空间，在这样的高维空间中，游戏中的生死也不会是愚蠢的三次元碳基生命所理解的那么简单。
再说，那个声音也说“可能”不是吗？
“代价‘可能’是你的生命”——祂是这么说的。
“可能”就意味着，死亡不是绝对，不然那个声音就会告诉她：代价是你的生命。
是游戏面板在提醒她妈？显然不是。
提醒她的这个声音，是游戏AI——无面之神。
……
无面之神没有再回应她。
不知过了多久，白光消失了，世界归于黑暗。
夏初听见一个机械的提示音——
【游戏面板警告：玩家生命值降至12，玩家失去对时空的感知，并伴有大量幻觉。】
“小初！小初你听见我说话吗！”
“糟糕，耳朵也在喷血，她听不见我们的声音。”
夏初听出来了，是阿丽丝和短嘴鳄的声音。
她笑了。
她赌赢了。
——炸弹成功被封锁，而她没有死。
“快，给她用生命值恢复剂。”
“已经在用了，但只能增加恢复速度，不能直接给她加上去。”
“不能叠加用？”
“不能。”
“……操。”
他们或许给她用了游戏中最强的生命值恢复剂，夏初能够感知到失去的感官在加速修复。
夏初睁开眼，沙漏不见了，眼前画面的像素点无限缩小，将现实世界完整的拼凑在了她的眼前。
木屋被炸毁，坍塌的木板堆叠在一起燃烧，浓烟滚滚升上天空，好似巨大的篝火。
那几名赤湾帮成员，因为先前聚集在阿丽丝安置了炸弹的木门旁边，此时被炸得伤的伤，残的残，像是一些爬虫在篝火前哀鸣、蠕动。
等等，他们受了这么重的伤，那安置炸弹的阿丽丝……
夏初努力抬起手，却只动了动指头。
她的手被阿丽丝紧紧握住。
夏初：“你……”
阿丽丝半蹲在她身边：“你醒了？放心，我没事。”
确定阿丽丝毫发未损，夏初舒了口气。
阿丽丝安置炸弹的目的是炸毁木屋门，以救出受到桌底炸弹威胁的玩家们，她的目的不在于伤害其他玩家，所以不会受到机制反噬。
“副组长呢？”夏初动了动唇，几乎能没发出声音。
但短嘴鳄听见了，立刻回道：“我没事。”
短嘴鳄抱着胳膊站在她们身边，衣服裤子被烧得破破烂烂，露出被炸伤烧伤的狰狞血肉。
短嘴鳄瞧见夏初的目光在他身上游离，别过脸说道：“皮肉伤而已，我也用了生命值恢复剂，很快就好了。”
阿丽丝问夏初：“你生命值恢复到多少了？”
因为夏初身上没有伤，只有七窍在喷血，加之炸弹的威力肉眼可见，他们摸不清她的情况，只能干着急。
“游戏面板，汇报生命值。”夏初小声命令。
【0号玩家，您的生命值已恢复至27，精神尚未恢复，幻觉仍在持续。】
幻觉……
所以说，刚才的巨大沙漏是幻觉。
那无面之神的声音呢？
夏初尝试动了动手脚。体感已经恢复了，她能感觉到自己正躺在沙漠的地上，只是四肢发软，一丝力气也没有。
她咬牙撑起上半身，回答阿丽丝：“我没事了，先完成任务吧。”
短嘴鳄调过头来，一脸狐疑的打量她：“真的没事了？别逞强。”
夏初嗯了一声，说：“遣返很简单，我只需要输入指令，我大脑清晰的。”
阿丽丝见过夏初遣返吉他手，知道是怎么回事，点头道：“好，确实要抓紧，不然特遣队赶来就麻烦了。”
阿丽丝和短嘴鳄扶着夏初起身。
夏初可是品尝到了游戏中精神力低下的痛苦，光是从地上爬起来，她已经天旋地转，甚至想要干呕了。
夏初强忍着不适，来到燃烧的木屋废墟前，几名任务目标瘫在地上奄奄一息。
然而他们三人同时察觉出不对。
——地上只有八个人！但是除去已经遣返的吉他手，这里应该还有九个人！
短嘴鳄忽然想到了什么，说：“爆炸的时候有一个人在我旁边，伤的不重，估计趁乱跑了。”
“明白。”阿丽丝快速做出反应，“先遣返这些，能送走一个是一个。”
事不宜迟，夏初蹲在一个年轻姑娘身后。
姑娘穿着汉服，此时已经被烧得不成样子，只能勉强看见领口袖口处破碎的暗纹和绣花。
再看姑娘身边，有画着烟熏妆、穿哥特小礼服裙的女孩，有留着络腮胡却穿一身卡通痛衣的大叔，还有僧侣与密教教徒。
夏初默默得出结论：赤湾帮是一个包容性极强的组织，难怪连夏念这样的混混都能参与。
夏初按开了汉服姑娘后颈的端口。
汉服姑娘虚弱的问道：“你能遣返我们，你是‘愚人’吗？”
夏初没有理会汉服姑娘的问题。
汉服姑娘后颈的端口投射出光屏，夏初开始在光屏上输入遣返代码。
汉服姑娘又问：“念哥也是你遣返的吗？”
念哥？夏念？……不行，她现在精神力低下，不能受到外界干扰。
夏初继续无事汉服姑娘的问题。
“你能告诉我，念哥去了哪里吗？还活着吗？”汉服姑娘锲而不舍，“我会再见到他吗？”
突然，汉服姑娘一个侧翻，五指成爪抓向夏初的脸。夏初一惊，下意识的躲闪，却发现自己连抬起手格挡的力气也没有。
只听“啪”的一声，短嘴鳄一巴掌打开了汉服姑娘的手，下一秒，他将汉服姑娘的脸和双手死死的按在沙地上，汉服姑娘鼻子吸入了沙尘不能呼吸，发出呜呜的求饶声。
“专心做你的工作，剩下的交给我。”短嘴鳄道，“抓紧时间。”
夏初：“好。”
很快，指令输入完成，夏初按下回车键。汉服姑娘的身躯随之消失了。
夏初挪到下一个人身后，短嘴鳄配合的按住了下一个任务目标。
这时，天空中传来异响。
夏初抬头看向天。
那是一种低频的嗡鸣，仅仅数秒过后，银白色的UFO状飞行物出现在洼地上空。
飞行物底部打开一道月牙形的门，好似魔鬼鱼的大嘴。
门边蹲着一个人，身着黑色制服、边缝镶银，手持一把黑色狙击枪。同样黑银相间的军帽下，露出一双能在漆黑中发出冷光的鹰眼。
“驱魔人……”
夏初听见阿丽丝低喃。
旋即，阿丽丝大喊：“是特遣队！撤！”
话音刚落，一连串的枪声自空中响起。
无面之神：......不是你真不怕死啊（咬牙切齿）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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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章 无限之域：教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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