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淞禹几乎是被带着飞掠,身体有些失衡,他努力调整着步伐跟上,但大部分的注意力,却不由自主地被手腕上那只手牵引着,那份异常的触感,比眼前飞速掠过的景象更让他心神不宁。
仅仅几分钟后,蔺梓禾的身形骤然刹停,黎淞禹猝不及防,一个趔趄,才稳住身形。
无需多言,两人都清晰地感觉到了——前方,那股源自归墟的污秽的气息骤然变得浓烈起来,浓稠得如同实质的粘液,裹挟着令人窒息的恶意和死亡的气息,沉甸甸地压迫着周围的空气,林间只剩下一种令人心悸的死寂。
两人瞬间进入最高戒备状态,气息收敛到极致,连呼吸都变得微不可闻。默契地没有发出任何声音,只用眼神示意,然后小心翼翼地拨开最后几丛茂密的灌木和纠结的藤蔓。
眼前的景象豁然开朗,却又瞬间将压抑的气氛推向了极致——
一座破败不堪的古庙,突兀地矗立在林间一小片空地上。庙墙斑驳,墙皮大块剥落,露出里面灰黑色的砖石,爬满了深绿的苔藓和枯死的藤蔓。腐朽的木门半敞着,像一张择人而噬的巨口。最诡异的是庙内供奉的佛像:泥塑金身早已黯淡无光,布满蛛网和灰尘,而那颗硕大的佛头,竟齐颈断裂,不偏不倚地掉落在下方布满灰尘和枯叶的供盘之上!佛头依旧保持着慈悲祥和的微笑,嘴角的弧度在昏沉的光线下却显得无比诡异,空洞的眼窝仿佛正“凝视”着闯入的不速之客。在这弥漫着腐朽、死亡和浓烈邪气的环境中,那凝固的笑容只让人觉得毛骨悚然,寒意从脚底直窜头顶。
一股浓重到令人作呕的、混合着潮湿霉烂、血腥以及某种难以名状的**甜腻的气味,如同有形的潮水,猛地从破庙内部汹涌而出,直扑口鼻。
“唔!”
黎淞禹猝不及防,强烈的生理性恶心让他胃里一阵翻江倒海,脸色瞬间煞白,差点儿当场呕吐出来。
“……”
蔺梓禾生平第一次真切地体会到了什么叫“无语”。他无奈地扶额,指尖微动,一道无形的屏障瞬间隔绝了黎淞禹周围的空气。那股要命的气味顿时消失无踪。
这小傻子……
蔺梓禾瞥了一眼还在心有余悸拍胸口的少年,心中暗道。
狼和狐的嗅觉本身都远超常人,对邪秽之气尤其敏感,他竟然敢毫无防备地直接去嗅?真是……初生牛犊不怕虎的莽撞。
他目光凝重地转向那诡异的佛头,指尖萦绕起一丝微不可察的法力波动。
他并未直接触碰,而是隔空运力,小心翼翼地将那沉重的佛像残躯和那颗带着诡异微笑的佛头,从供盘上平稳地移开,轻轻放置在地面布满枯叶和尘土的空地上。
黎淞禹虽然被屏蔽了嗅觉,但视觉上的冲击和残留的恶心感仍在。他强忍着不适,眼神锐利地扫视着庙内每一个阴暗的角落,试图找出那邪气的真正源头。
空气中,那股来自归墟的,独有的阴冷与污秽,正无声地弥漫着,如同毒蛇潜伏在阴影里,等待着给予猎物致命一击。
黎淞禹有点无辜地揉了揉鼻子,他真不是故意的。
谁能想到那破庙里的邪气跟活物似的,他就往前试探性地挪了半步,那股混合着浓烈血腥,腐烂甜腻和霉变的恶臭就像被惊动的毒蛇,一下子就扑面而来,熏得他眼前发黑,胃里又是一阵翻江倒海。
幸好蔺梓禾提前给他屏蔽了嗅觉,否则他怀疑自己真能当场吐出来。
两人强忍着生理和心理的双重不适,果断上前查看那佛像空心的腹腔。
光线昏暗,庙内弥漫着令人窒息的邪气。
当看清佛像腹腔内的景象时,饶是蔺梓禾见惯了血腥场面,瞳孔也骤然紧缩。
那里面塞得满满当当,根本不是什么泥塑填充物,而是一团模糊、蠕动、散发着浓重怨念与死亡气息的血肉!暗红的,近乎发黑的粘稠液体浸润着腐朽的木胎,依稀能辨认出细小扭曲的肢体轮廓和凝固的、失去光泽的毛发……
蔺梓禾迅速而冷静地辨认着,心头涌起一股冰冷的怒意——几十个!全是十三岁以下的孩童!那些本该鲜活稚嫩的生命,被残忍地堆积于此,如同处理垃圾一般塞进了这伪善的佛像腹中。
他几乎在看清的瞬间就猛地侧身,用自己挡住了黎淞禹的大部分视线,同时一把攥住少年的胳膊,力道带着不容置疑的强硬将他往后扯开,声音低沉而冷冽:“走!别看了,先去阵法中心!”
没错,这惨绝人寰的景象正是邪阵的根基之一。归墟的手段阴毒至极——这些孩子,无一不是家庭美满,亲朋众多,在爱意中成长的小太阳。他们灵魂纯净,情绪积极,是极佳的“容器”和“引信”。
归墟利用这些无辜孩童的灵魂作为核心“锚点”,布下这邪恶的阵法,其力量会沿着孩子生前最紧密的情感纽带——父母、兄弟姐妹、挚友、玩伴……如同无形的瘟疫般无声无息地蔓延扩散。
最终,所有与这些孩子有深厚情感联结的人,其灵魂都会被阵法悄然勾走,禁锢。
而阵法中心,这些纯净完整的孩童灵魂本身,则被邪力困锁,如同等待榨取的原料。归墟真正的目标是那些被勾来的,数量庞大的“次级”灵魂。
待阵法运转,将这些“次级”灵魂炼化吸收后,孩童的灵魂才会被最终带走,成为那些顶级炼丹师炉中炼制邪丹的“主材”!
到那时,外界只会看到一场令人费解的连环悲剧——所有与这些孩子相关的人,都会在一个月内因各种“离奇意外”而接连死亡,死状蹊跷,查无实据。
蔺梓禾眼中寒芒闪烁,杀意几乎凝成实质。不幸中的万幸是,这阵法刚刚布下不久,上面缠绕的灵魂气息还很稀薄,受害者应仅限于眼前这些可怜的孩子……时间,还不算太晚。
黎淞禹被蔺梓禾扯开后,只来得及瞥见那佛像腹腔内一片令人心悸的暗红和模糊轮廓,强烈的视觉冲击混合着空气中残留的邪念,让他脸色发白,呼吸都有些不畅。他下意识地就想冲过去破坏那散发着最浓烈邪气,位于佛像底座下方的阵眼,拳头都攥紧了!
“等等!”
一只微凉的手再次精准地按在了他蓄势待发的拳头上。黎淞禹抬头,撞进蔺梓禾那双狭长漂亮的狐狸眼里。对方脸上依旧挂着那副他熟悉的,仿佛对什么都漫不经心的笑容,只是此刻,那笑容的弧度里似乎……掺入了一丝若有若无的嘲讽?
“不用麻烦。”
蔺梓禾的声音轻飘飘的,带着点懒散的调子,仿佛在说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
“这种小玩意儿,我直接就能让它散了架。麻烦的是……”
他话锋一转,眼神里多了几分玩味:“怎么在报警后,把自己伪装成两个恰好路过,被吓坏了的普通嘉宾?以及……可能又要辛苦我们小黎,陪我在妖管局那帮人精面前,演一出好戏了。”
话音未落,黎淞禹甚至没看清他是从哪里掏出来的,一柄玉骨折扇已然出现在蔺梓禾手中。那扇子通体莹润,扇骨雕刻着繁复的暗纹,扇面是泼墨山水,透着一股清雅古意,与这污秽血腥之地格格不入。
蔺梓禾手腕极其随意地一抖,甚至没有展开扇面!
“咻——!”
玉骨折扇化作一道流光,速度快得只留下一道残影。
它并非直来直去,而是以一种极其刁钻、违反常理的轨迹,如同拥有灵性的活物,精准无比地划过阵法能量流转的几个最关键的节点——那位置之精准,角度之诡异,仿佛是阵法天生的克星。
空气中响起几声微不可闻、如同气泡破裂又像布帛撕裂的轻响。那原本笼罩着整个破庙,如同活物般缓缓脉动的邪异能量场,瞬间剧烈地扭曲颤抖起来。
阵眼处凝聚的浓稠黑气发出了“嘶嘶”的漏气声,迅速溃散消融。仅仅一个呼吸间,那股令人窒息的压力和阴冷感便如同潮水般褪去,只剩下了物理层面的血腥与破败。
玉骨折扇在空中轻盈地划了个弧线,“唰”地一声,稳稳地飞回到蔺梓禾面前悬停着。
蔺梓禾却没有立刻伸手去接。他微微蹙眉,脸上是毫不掩饰的嫌弃,仿佛那扇子刚从泥坑里捞出来。
他伸出两根修长的手指,隔空对着扇子轻轻一点,一道清濛濛的微光闪过——一个无形的清洁咒瞬间拂过扇身,涤净了所有可能沾染的污秽气息。
直到这时,他才慢条斯理地将扇子重新握回手中,指尖优雅地一捻,“啪”一声轻响,扇面合拢。
黎淞禹彻底懵了。他脑子里还在嗡嗡作响,一半是刚才那惨烈景象带来的冲击,另一半则被蔺梓禾那轻描淡写却雷霆万钧的破阵手法和那句“我们小黎”搅得一片混沌。
还没等他消化完这一切,那只熟悉触的手再次不容分说地抓住了他的手腕!
“走!”
这一次,不再是林中疾驰。蔺梓禾话音落下的瞬间,黎淞禹只觉得一股难以抗拒的沛然巨力猛地将他向前一扯!眼前的空间仿佛被无形的巨手狠狠揉皱折叠!
所有的景物——破败的寺庙、血腥的佛像、阴森的树林——瞬间扭曲、拉长,强烈的空间错位感猛袭向他,心脏像是要从喉咙里跳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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