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栖迟的生日是在下周一，但周一大家基本都满课，一天下来估计都玩不动了，所以最终决定提前一天，在周日先把生日会办了。
周日当天，沈疏予一早起床出门，去学校操场跑了几圈，回来路上买了两人份的早餐，又顺路取了个快递。
前几天他去了一趟商场，想现场比较一下备选的几个礼物哪个更好，最后好不容易决定好型号，却没有他想要的颜色。
但给陆栖迟的礼物，需要是最合适的，不能勉强。
沈疏予没怎么犹豫，直接选择了加急预定，幸好今天及时送达了。
沈疏予回到寝室时，对床的人仍安静地缩在被窝里，似乎还在熟睡中。
他放轻动作，将礼物放进抽屉，拿了换洗衣服进了卫生间。
昨天深夜时分陆栖迟突然回来，沈疏予在半梦半醒间只记得对方靠近时的味道，以及掌心贴上眼皮时的温度，随后便很快重新入睡。
原以为陆栖迟会睡到很晚，但沈疏予洗完澡出来时，陆栖迟已经坐在床头看手机。
听到声音，陆栖迟懒懒地抬起头，看向他说：“早。”
熟悉的小狗既视感又出现了。
“早。”沈疏予没忍住摸了一下对方后脑勺翘起的头发，“起来吃早饭吧。”
陆栖迟慢悠悠地站起身：“你先吃，我洗个澡。”
沈疏予应了声好，转身将换下来的衣服放进洗衣篮里，又看了眼手机。
发现身后的人突然没了声响，他回过头，却差点撞上不知什么时候站在他背后的陆栖迟。
沈疏予吓了一跳：“？”
陆栖迟退后一步，表情自然地问：“可以借一下你的沐浴露吗？”
沈疏予有些疑惑，但迟缓地点头：“……可以。”
前几天延续着上周周末连续下了好几天雨，直到周末才终于放晴。
沈疏予看着窗外的阳光，直到陆栖迟洗完出来才收回视线，问：“昨晚突然回来，是今天有什么事吗？”
“没事，”陆栖迟擦着头发，随意道，“就是想回来。”
沈疏予仰头看着他，又问：“那你今天有什么想做的事吗？”
陆栖迟挑了下眉：“怎么这么问？”
沈疏予说：“生日应该是要做自己喜欢的事吧。”
陆栖迟的动作停顿了两秒，表情有瞬间的空白。
“忘了吗？”沈疏予忍俊不禁，“林则淮今晚还给你准备了生日会。”
陆栖迟恢复表情，将毛巾搭到肩膀上：“他自己想办，到时候人可能很多，很吵，你不想去的话，不用勉强。”
“我没有勉强，”沈疏予真诚道，“我想给你过生日。”
但很快他又意识到什么，看着陆栖迟轻声问：“你不想去吗？”
那天林则淮直接在饭桌上说的时候，陆栖迟一直没出声，沈疏予当时没多想，以为这是他们每年的惯例，但现在看陆栖迟的反应，对方似乎并没有什么兴趣。
陆栖迟垂眼看了他一会：“可以去。”
沈疏予有些疑惑地歪了下头。
可以去……那是想去还是不想去？
陆栖迟坐到他身边，拿起豆浆喝了一口：“去吧。”
“听起来好像很勉强。”沈疏予笑了笑，“林则淮提议的时候怎么不拒绝？”
“拒绝也没用，他还是会办。”陆栖迟靠到椅背上，慢声说，“而且每次都办得很夸张，说要让我用美好的生日记忆覆盖当年被绑架的记忆。”
沈疏予愣了一下，眼睛不自觉地睁大，然后就听见陆栖迟平淡道：“因为那天正好是我的生日。”
事实远在意料之外，沈疏予消化了片刻，有些艰难地开口：“所以在这一天，你反而会……不开心吗？”
“不会，我从小就不怎么过生日，那天也是，只是一个普通的日子，所以这两者并没有直接的联系。”陆栖迟解释道，“但林则淮不相信，也不知道从哪里学来了这种认知……”
陆栖迟停顿想了一下，沈疏予就下意识接上：“认知行为疗法。”
“嗯。”陆栖迟看着他勾起嘴角，似乎觉得有些好笑，“你又是哪里知道的？”
沈疏予抿了下唇，诚实道：“……网上查的。”
那天他从陆栖迟以前的家离开后，上车第一件事就是打开手机，上网搜索“恐慌症”。
网页上科普的文字直观又冰冷——反复、不可预测、惊恐发作、强烈的躯体症状、心悸、颤抖、窒息感、现实解体、回避行为……每个字都对应着过往的记忆，清晰地刻进沈疏予的心里。
后来他还看了一些关于恐慌症治疗的专业文章和书籍，甚至还想过问一问他的继父宋时康，对方是一名很有权威的心脏科医生，或许会认识一些专业的心理医生。
但沈疏予后来冷静一想，陆栖迟应该并不缺好的医生。
“抱歉，我没有别的意思。”沈疏予解释道，“我只是想多了解一下，看能不能再做些什么。”
哪怕只是多一点点，他也希望能够帮到陆栖迟。
陆栖迟安静了片刻，才慢声说：“不用，现在这样就足够了。”
他目光直白地看着沈疏予，低声补充道：“你已经很好了，沈医生。”
沈疏予眨了下眼睛，自然地错开视线：“哦……好。”
他似乎听见陆栖迟很轻地笑了一声，起身离开，仿佛无事发生。
而他的耳朵却莫名开始微微发热，脑子像是卡住一般，无法思考。
沈疏予不自觉地看向窗外。
一定是阳光太晒了，他想。
/
中午两人在外面餐厅吃了个饭，然后坐地铁到市中心看一个艺术展。
地点是沈疏予上周末去过的那个地方。
陆栖迟在吃饭的时候说确实有想做的事，然后问沈疏予上次和朋友是去哪里看展的。
沈疏予觉得有些奇怪，明明他的朋友已经离开一星期了，但陆栖迟偶尔还是会问到。
有天放学他们在讨论吃什么的时候，陆栖迟还问之前他和朋友吃的是哪家餐厅。
沈疏予在展厅门口拿了一张艺术家介绍，进到里面，他微微抬头靠近陆栖迟耳边，小声说：“你想看的那个展已经结束了，他们这周换了个艺术家。”
陆栖迟一脸无所谓：“都可以。”
反正重点也不在于看展，而是和身边这个人一起看。
展厅里一片安静，沈疏予在离他很近的地方，声音轻轻地说：“那天我买了本书，是介绍那个艺术展的，你感兴趣的话回去可以看看。”
陆栖迟垂眼看着他的睫毛，嗯了一声：“看不懂的话，班长可以讲给我听吗？”
“……我尽量。”沈疏予想了一下，“我朋友的女朋友是艺术行业的，下次如果他们再来玩，我们可以一起来。”
简单的一句话，每个字都让人听得身心舒适。
陆栖迟弯了下嘴角，点头：“好。”
晚上的生日会是五点开始，地点也在市中心周围。
两人花了一个多小时看完展，又去逛了会街，喝了个下午茶，慢悠悠地一直到五点半才打算过去。
“幸好不是很远。”沈疏予在出租车上边回消息边说，“林则淮说其他人都到了，就等我们。”
陆栖迟闭眼靠在椅背上，无动于衷。直到打字的声音断断续续持续了半分钟，他才缓慢地睁开眼睛。
“头好晕。”陆栖迟侧过头，自然地靠到沈疏予肩上。
说话语气淡淡的，却让人听出了一丝委屈。
沈疏予瞬间放下手机，坐直身体。
柔软的发丝蹭在脖子上有些痒，他眨了好几次眼睛，才恢复镇定道：“睡一会吧，到了叫你。”
陆栖迟嗯了一声，又调整了下角度，鼻尖贴近沈疏予的肩膀。
然后缓慢地深吸一口气。
车子开了十几分钟，最终在一片僻静的楼区门前停下。
原以为按林则淮的个性会把生日会选在一个热闹的地方，却没想到是在一栋安静又私密的小洋楼。
外面的车辆不能随便开进来，两人按着门牌号找到那栋楼时，远远就看见林则淮孤单地蹲在门口看手机，走近一看，对方脚边还散落着两个烟头。
听见来人的声音，林则淮缓慢地抬起头，瞬间露出哭相：“哥……班长……你们再不来我就要蹲废在这里了。”
他站了一下没站起来，只能朝面前的人伸出手：“班长能不能拉我一下，腿麻了……”
陆栖迟抓住他的后领直接提了起来。
沈疏予没忍住笑了笑，跟在他们身后进门。
入口处摆放着一个巨型的立牌，背景是陆栖迟一张背影的照片，顶头印着“HAPPY BIRTHDAY”，上面还有很多人手写的祝福语。
突然看见什么，沈疏予不自觉放慢脚步，视线停留在立牌的左上角。
陆栖迟回头找人的时候，就看见沈疏予拿着手机，对着立牌的左上角拍了张照。
拍完照片，沈疏予很快走到他面前，眼睛亮亮地举起手机展示：“这是不是你小时候的照片？”
“哈哈哈是！”林则淮迅速抢答，“我选的，我手机里还存了好多，每年换一张，是不是很……”
但话还没说完，就看见陆栖迟淡淡扫了他一眼。
林则淮立刻识相地把可爱两个字吞回肚子里。
“可爱。”沈疏予毫无察觉，笑着点了点头，又问陆栖迟，“我可以留着这张照片吗？”
陆栖迟看着他明亮的眼眸：“可以。”
“啧啧啧，”林则淮走在陆栖迟的另一旁，用沈疏予听不见的声音贱兮兮地问，“那我可以留着那些可爱的照片吗陆少～”
陆栖迟的脚步停了一下。
林则淮一颤，立刻低头推着他继续走：“错了错了，开玩笑的哥……”
世界上怎么会有如此重色轻友的兄弟，林则淮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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