狭小的实验空间重新恢复安静。
虞翎低头盯着自己的手许久后，终于缓慢地转身挪动步子，一步一摇晃地重新走回实验椅。
卸力一般瘫倒在实验椅之中，再次蜷起膝盖，将自己紧紧缩成一团。
刺眼冰冷的灯光仿佛会加速时间的流逝，他安安静静地坐在那里，与周围静止的一切融为一体。
不知道过了多久，眼前的玻璃门被重新打开，有两个研究人员推着摆放着被玻璃罩罩住食物的小车走来，轻轻停在他面前。
“吃饭。”
没好气地命令他，继而转身离开。
虞翎将脑袋完全埋在大腿面，连一点目光也没分给食物，只关注到小车侧面悬挂的一次性餐具——
很幸运，有筷子，有勺子，还有细细的牙签。
..............
裴沉安按照和苏城予的约定，第二天一大早便前往【COLLAPSE】益海分基地做体检，顺便去了解虞翎的检查结果。
按照全球统一的标准，在分基地虞翎要经过三种全身检查，分别是第一天的基因检测，第二天的认知检测，还有最后一天的全身骨骼检测。
根据之前【REBORN】组织的官方宣称，没有任何一个感染【拟态生物】的生物可以逃过这三种检查，只要“TA”被感染了，那么总会在其中一步出现问题，从而被发现。
裴沉安的体检仅限于基因检测与骨骼检测，这也是每一个成熟体拟人每月都要进行的例行检查，用来确保拟化基因率不会突然超过限制，同样也能够监测自身是否因为感染而发生其他的异变。
.............
虞翎在沉睡中突然睁开眼睛——
嗅觉比脑神经先一步叫醒他，他闻到从远处逐渐靠近的熟悉香味。
是裴沉安。
他眨眨眼，松开抱着膝盖的双手，整个人因为保持同一个姿势持续一晚而感到不适，离开实验椅的时候浑身的骨骼噼啪作响。
裴沉安身上熟悉的香味先是靠近，继而又远离，他好像进入了一个密闭的空间，气息被大部分隔绝，但仍然有小部分昭示着他已经在自己周围。
虞翎站在原地，舒展地伸了个懒腰，眯起眼睛。
再睁眼，大脑和浑身的神经全部苏醒，终于恢复完整的意识——
按照昨天裴沉安和苏城予说的那些，他应该是来这里做体检了。
实验椅前的小推车上还摆放着昨天没有被动过的食物，虞翎摸了摸自己空荡荡的腹部——
其实他不排斥人类的食物，只是更喜欢拟人的血肉。
前一晚的心脏早就消化了，而且太小了，根本不够。
拿起玻璃罩，捏住小个的牛角包，一口咬下。
也是这个时候，身前的玻璃门再次打开，是另外几个穿着防护服，连脸上都带着密不透风面罩的研究人员。
“？”
虞翎一边咀嚼，一边无辜地看着他们。
为首的研究人员走过来，耐心地等待他吃完最后一口，继而强行拉着他重新坐回实验椅。
面前的小推车被推远了，他听到身下的椅子发出几声清脆的“咔哒”，继而自己的双脚、双手，甚至是脖颈，瞬间都被冰凉的铁片给束缚住。
一时之间，自由彻底消失。
虞翎不知道即将发生什么，他好奇、又假装有些紧张地看着那些实验人员，张了张嘴，但什么也没说出口。
靠他最近的实验人员手中拿着细小的电筒，而不远处另外三个人分别站在左中右三个方向，手中拿着屏幕，一边拍摄一边在记录些什么。
“束缚后攻击性为0，没有表现出过度惊慌。”
为首的研究人员躬下身，从头到脚将他仔细看一遍。
继而，他在手中的电筒末端按了按，那小巧的圆柱体便倏然延长，变成了一个扁平的发光长条。
他又按下某个按钮，长条的光亮变成了紫红色。
伸手，用那奇怪的仪器靠近虞翎，先是从额头一直扫描到他被束缚住的双脚，继而又抬头靠近他的耳朵：
“生理体征正常，无异常波动。”
耳垂有冰冷的触感，虞翎还没习惯，继而便是一道钻心的刺痛：
“唔！”
他的耳垂被刺穿了，那发光长条尖端突然冒出细小的银针，在他最没有防备的时候，穿透了粉嫩的耳肉。
虞翎忍不住浑身一颤，闷哼出声。
“初步刺痛无害，无明显攻击性行为，出现正常人类疼痛反射。”
研究人员仍然在冷声吩咐。
虞翎蹙起的眉头还没松开，正打算转头看看那到底是什么家伙，下一秒，眼前突然有锋利的银光闪过——
那研究人员拿着冒出细针的发光长条兀自迅速地靠近虞翎眼前，然后在距离睫毛只有几毫米时戛然停下。
银光就在瞳孔前，再前进一点，就会瞬间刺穿眼睛。
长长的鸦睫与锐利的针头扑打在一块儿，像是蝴蝶轻吻冷芒。
研究人员的声音被闷在面罩后，发出一声困惑的单音节，继续开口陈述：
“很奇怪.............反应能力正常，没有任何【拟人】应该表现出的，对于生命受威胁时的下意识反抗，他甚至感知能力迟钝到不如一些正常人类。”
说完这句话，他站起身，手中的长条重新恢复成短小的圆柱电筒，再次按下末尾，灯光消失，重新将它装回自己的口袋。
身后三个人还在不断记录，为首的研究人员转过身去，仔细查看了推车上的食物，虞翎虽然只动了一块面包，但吃的干干净净，刚才的咀嚼和吞咽动作也是有目共睹：
“进食人类食物正常，没有出现反胃、反刍等情况。”
他重新转过身，虞翎上半身微微发抖，面色苍白，整个人呈现出一种易碎、惊慌无助的状态——
就像对这一切未知都表现出茫然恐惧的瘦弱少年。
“端上来吧。”
研究人员侧身向身后吩咐了什么，继而，最左侧的人便停下手中记录的笔，拿起地面上的手提箱，轻轻打开，递到身前人的手中——
怪异的腥香扑面而来，甚至带着些莫名的强力诱惑。
虞翎看清被摆放在手提箱中的东西后，黑色瞳孔微微晃动：
一颗正在跳动、颜色鲜红，四周连接着奇怪组织的心脏。
肌肉完美，血管脉络清晰，这是一颗没有寄体，但仍然在茁壮跳动的心脏。
是..........
属于【拟态生物】，被单独剖离的心脏。
下意识的唾液分泌，虞翎抖动的幅度加大——
好在刚才因为“惊吓”已经闭上了嘴，他很快控制住了那生理性的分泌唾液行为。
他看着箱子中的心脏，最终因为过度惊慌忍不住闭上眼，然后小声的尖叫：
“这，这是什么！”
虞翎在实验椅上扭动，左右想要挣扎开却动弹不能，像受到惊吓渴望逃脱但无能为力的小动物。
“啪！”
手提箱被重新合上，靠最近的研究人员有些不耐烦地将行李箱扔给身后人：
“我不明白为什么还要做这些多余的测试，单凭他没有下意识的反抗性就已经说明他根本没有感染【拟态生物】——没有哪个【拟人】会在面对对自己体征产生危机的行为时不表现出反抗............”
“‘认知棒’里可全是致癌的高放射物质，【拟态生物】不是人类，当然会第一时间分辨出这些——”
“诱食附加检查也通过了，他对A级拟人仍然存活的心脏都毫无进食**，”
“认知检测完整结束，仍然确认对象百分之一百为人类。”
说完所有的流程客套话，那研究人员甚至不屑于多看虞翎一眼，转身就走。
另外三个人面面相觑，匆匆记录下内容后，只最后对着虞翎拍了个照，继而跟上对方的步伐。
“咔哒——”
实验椅上的铁片束腹带一一被松开，眼前的玻璃门重新被关上。
虞翎坐在座椅上，还紧紧闭着眼睛，额角渗出细密的汗珠。
他的一举一动都被各个角度的监控器记录，让那些人类根本察觉不出任何不对劲，明显他就是一个普通、弱小、意外拟化基因为零的百分百人类——
自以为是。
虞翎面上惊慌无措，却在在心中嘲笑。
.............
不知道在实验椅上又坐了多久，虞翎重新睁开眼睛——
裴沉安那股熟悉的香味又大片出现了，并且在逐渐靠近自己。
无辜的黑眸沾着水雾蒙蒙的水汽，抬头看到那推车一侧的餐具，缓缓站起身，走过去。
剥开一层层的塑料，然后拿出勺子、筷子与牙签。
勺子挖了一块芝士，放入口中，好像要用甜品安抚受了惊吓的自己。
手臂还在颤抖，耳尖却微微动了动：
“所以，目前为止他的基因检测和认知检测都是没问题的？”
“对，他表现出的一切都比正常人类还要正常，沉安，我怀疑只是像他说的那样，之前被那群倒卖的家伙强迫进食畸化【拟态生物】的血肉，才让他有了这个习惯。”
“可是人类，真的会习惯吃这种东西？还对人体无害？”
“首先，你也知道，现在这个世界..........发生什么都有可能，更何况，从另一个角度来看，我倒觉得，或许这个少年是我们研发疫苗的新突破口？他的人类基因似乎一点都不受【拟态生物】的影响。”
“苏博士，你说的有道理，不过我还是想看看他的全身骨骼检测。”
“没问题，既然你来了，那我们一起过去。”
............
裴沉安和苏城予的交谈声伴随着脚步一步步靠近，虞翎在监控看不到的死角微微勾起唇角。
“啪——”
玻璃门被再次按下打开的按钮，新鲜的空气从外边涌进来——
“！”
“快拦住他！！！”
在苏城予惊慌失措的尖叫中，裴沉安入目便是刺眼的红色——
虞翎呆呆地站在原地，用细细的牙签，精准狠戾地，划开了自己手腕的大动脉。
鲜血倏然喷出。
小虞：酷爱甜食的小宝贝一只呀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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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章 自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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