咳了半天，在裴沉安感觉肺部整个变得火辣辣后，总算是停止咳嗽。
他转过头瞪着虞翎：“我之前怎么和你说的，能不能不要再乱说话，你到底什么毛病！你知不知道这种话在现在这种世界里说出来会很有歧义！你不要命了？”
裴沉安面部通红，声音因为过度咳嗽带着些嘶哑。
虞翎坐在床边，光着的脚微微甩了甩，还是一副完全不自知的样子：“不好意思........我不知道该说什么。”
他和裴沉安道歉，只是那脸上的表情怎么看也不像是真的知道不能再说的样子。
裴沉安有些无奈，深呼吸闭眼，抬手抹了一把额发，索性直接背过身：“以后对于你不知道怎么说的话，开口前先问问我——”
“队伍那边我还有任务，你在房子里休息吧，晚上我会带吃的回来，”
“房门我锁了，你最好乖乖呆在这里，哪里也不要去，不然，别怪我明天送你到实验室不再带你回来了。”
虽然屡次因为语言在虞翎这里吃瘪，但现在裴沉安也是捕捉到了他的一点小辫子：
虞翎很害怕不在自己身边，他似乎因为那莫名其妙的“认为自己很香”，想一直呆在他身边。
虞翎小小地“哦”了一声，目睹着裴沉安的背影消失在板房的门后，继而是清脆的上锁声。
.........
室内重新恢复了安静，只有窗外的风声。
虞翎光着脚踩在凹凸不平的水泥地上，环顾审视这间临时板房：
设施很简单，连桌子都没有，一张床，一个储物柜，一把椅子。
哦，拐角放着一个斑驳的塑料盆。
一切都肉眼可见的简陋、凌乱、拮据。
即使是像裴沉安这样在末世中拯救幸存者的英雄，在这里也勉强只能住板房。
虞翎联想到接受检查的【COLLAPSE】益海分基地..........
那里明显档次、设备、基础设施都要完备许多。
所以为什么，实验基地会在这样的末世中没有被遭受破坏，仍然安然无恙地处于被保护的安全区，没有想方设法研究拯救人类基因的疫苗，而是仍然继续拿那些“实验体”做实验？
脑海中某些片段接踵而至，虞翎还记得，以前那道优雅颓废的身影告诉过他：
“国家永远不会放弃他的子民，”
“但【REBORN】不一定，”
“军队会驻守在边疆，不眠不休地保护最后的国土，”
“但眼中只有利益与所谓‘进化’的疯子们只关注自己。”
想到城外那些始终恪尽职守收纳保护幸存者的士兵们，还有那些对自己毫不客气，还带着些不满情绪的研究人员.........
对比太明显了。
“苏城予.........”
虞翎喃喃，脚底的石子将白皙的脚硌出红印，他向前走了几步，然后转身，又走回原地。
重复这个极短的位移，来来回回，他脸上的笑容勾起，黑色瞳孔逐渐收缩，眼白逐渐大幅度占据，继而又重新放大，直到快占满整个眼珠——
肩头有些发痒，是很久没被放出来活动的骨骼在叫嚣。
感官被拓展出去，顺着那狭小的窗子探知到远处：
高大的城墙，城外的人山人海，或尖叫或沉默的幸存者人群，弯弯延延的车队，还有远处望不到边际的红土灰海。
来回踱步突然停下，瞳孔重新恢复正常，虞翎目光中有一丝惊讶闪过，继而，重新回到床边，坐好：
益海市，好像也变得有点不安全了呢。
...............
裴沉安打开房门的时候，虞翎仍然坐在床边，看到他回来，便露出一个很乖巧的笑容：
“你回来啦！”
原本皱起的眉头在听到这句话倏然愣住，裴沉安站在门口，一时有些进退不能——
长久在末世之外，他习惯于独来独往。
即使和自己的战友在一起，也不会有人在他完成任务夜晚回到临时居住地时说这么一句。
更不用说虞翎长得那么好看，声音还带着些软糯，还有难掩的欢喜。
这一刻，裴沉安突然能理解为什么那些民间自行组建的守卫基地，还有其他部队中的拟人、士兵，宁肯艰辛跋涉，冒着很大的风险危机，也要将家人带在身边。
不外乎是在辛苦一天，觉得末日毫无指望时，看到这样关切的目光，听到一句温暖的：
“我回来了。”
于是裴沉安原本想摆出的臭脸一时不知道怎么拿出，手中还提着随便给虞翎带的快餐，这一刻居然有些后悔，应该去给他舀那一份珍贵红烧肉的。
摩挲指尖，有些不自然地移开目光，裴沉安低低“嗯”了一声，然后走进门。
虞翎将他脸上的变化一览无遗，只是有些奇怪，这个人为什么突然因为自己的一句话表情几秒内变了那么多？
人类果然还是很奇怪的生物。
他偷偷腹诽。
“吃吧，给你带的。”将快餐塑料盒扔在虞翎腿上，裴沉安脱下沾血的风衣，走到角落的塑料盆边。
虞翎对怀中的食物并不感兴趣，目光一直放在裴沉安身上，看他从墙壁边的水龙头往盆中接满水，继而从口袋掏出一小块干净的手帕，沾湿，然后仔仔细细擦过自己的面颊、脖颈。
一条强悍，勇猛，但很爱干净的小龙。
莫名的，虞翎在脑海中这样定义裴沉安。
眼看着他快要擦完了，有些奇怪自己怎么还没吃东西，回头想看，虞翎迅速收回视线，以极快的速度拆开塑料盒，也顾不上用筷子，直接伸手就去抓米饭——
“！”
裴沉安顿时眼睛瞪大，两步并作一步走过来，抓住虞翎的手，“你做什么！为什么不用筷子？！”
心惊肉跳地看着虞翎那并不怎么干净的小手。
虞翎眨眨眼，于是嘟起嘴小小“哦”了一声，继而从袋子里拿出一次性筷子，轻轻掰开。
裴沉安不放心地松开他，满脸复杂：“有时候真的觉得你的脑子很奇怪，我不相信你是个人类就是因为你这些行为真的不像人类，难道你以前吃饭不用筷子？”
虞翎很多时候给他的感觉就像一个初入人类社会的小动物，保留着一些不被理解、很野蛮的行为。
虞翎低头吃饭：“以前很少吃到饭。”
他塞进一嘴米饭，嘟嘟囔囔。
裴沉安于是突然哑了声：“什么意思？你以前过的很难？你不是不记得自己以前了吗？”
“不记得了啊，但是仅有的记忆都不怎么会吃到饭。”虞翎就着米饭又塞了一大口白菜，酸辣的汤汁顺着食道滑下，胃部感受到一些久违、虽然不喜欢，但也有些奇妙的温暖。
裴沉安被噎住，不知道说什么，只是看着虞翎的目光复杂，他这副吃饭的样子再配上刚才的话，怎么看都让人觉得可怜兮兮。
“........也不知道是真的还是卖惨.........”
裴沉安小声吐槽，继而转过身，但身体的动作先一步出卖了自己，他从铁柜中取出一瓶在现在这个世界中非常难才能得到的果汁，放在虞翎身边。
虞翎不知道果汁很珍惜，但是他察觉到对方肢体中的一点温缓——
裴沉安，你好容易心软哦。
............
用餐完毕，在裴沉安的敕令下，虞翎用另外一张干净的手帕擦干净脸，由对方亲自监督，洗完手和脚，才上了床。
铁架床又小又窄，好在虞翎瘦小，缩在角落，勉强能躺两个人——
裴沉安原本还想打地铺，只是想到虞翎是被他救回来的，凭什么自己要睡地上。
抬头看到对方那小鹿般的眼睛，开口想赶对方去打地铺的话怎么也说不出口，便索性两人挤一张床，他背对着虞翎躺下。
室内的灯光本就很暗，关闭后，更是彻底陷入寂静。
狭小的窗户，连仅有的月光都无法倾泻进来。
裴沉安浑身的肌肉无法放松，身边躺着个人的存在感太强了，更何况，两人之间的距离太近，虞翎的呼吸时不时地扑打在自己地后颈，让他更加无法入眠。
不知道是不是他白天说了那些话的缘故，又或者是他白天失血太多，今晚的虞翎，有点安静的奇怪。
在裴沉安胡思乱想琢磨自己的时候，虞翎盯着裴沉安裸露的那一小片后颈，也在琢磨他——
这样好的机会，要不直接把他吃了吧。
反正自己的速度一定会比他快的。
不如在他想反抗的瞬间，掏出他的心脏.........
不过，吃了他，自己就没办法混在人群中了。
那个人说了，要让自己呆在人群中，不到快死的时候，不能暴露自己。
可是怎么样算快死呢？
好饿.........好香..........
.........
盯的时间越久，虞翎愈发觉得饥饿。
来回思索，权衡利弊，最后还是任命地咽下这个**，索性开口转移自己的注意力：
“我在实验室，有个长着兔耳朵的拟人告诉我，你和雪衣哥，都是实验品，一个是0，一个是1。”
虞翎以为自己在很轻松的聊天。
裴沉安听到他这么陈述，一时有些汗颜：“别乱说，什么0不0，1不1的........那只是编号。”
“宋雪衣是人类的解药，是吗？”虞翎的声音轻飘飘的。
裴沉安听他这么问，一时有些沉默，继而开口：“..........这个话，也是那个拟人告诉你的？”
“我不理解，因为他是第一个成功融合【拟态生物】的实验体，所以作为0号实验品，就会成为解药吗？”虞翎忽略裴沉安的问题，继续兀自提问。
裴沉安的呼吸变得有些重：“不是的，不是说因为是第一个成功的实验体..........是因为，他是唯一一个，直到现在，基因始终没有再发生变化的拟人，”
“不论是普通人类，还是感染【拟态生物】的人类，最可怕的是不断被替代被吞噬的人类基因，但是宋雪衣的人类基因率和拟态基因率自成功感染后，没有再发生变化。”
裴沉安的声音有些沉重，或许是虞翎已经听到了那些不该听的，他也不再避讳什么。
黑暗中，虞翎的黑眸亮的有些出奇，裴沉安背对着他，无法看清他的眼神，更捕捉不到那黑色中隐隐蕴藏的红色：
“裴沉安，苏城予说我也有可能会成为人类的解药，也是因为，我有百分之一百、稳定的人类基因是吗？”
他的声音平静，温缓，询问着一个一点也不平静的问题。
“是。”
裴沉安的回答低沉有力。
虞翎看着他的脑后勺，唇角浅浅勾起：
“那............如果拯救人类需要我死，你会让我死吗？”
小虞：已看透小龙的本质（捂嘴笑）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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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1章 同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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