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界第一仙君飞升真神,太初神域万里彩云,众仙家敲着锣打着鼓又是聚到灵极殿前。掰算日子,这位星渚灵君闭关已有十八年零百日,是个出关的好日子,如果不是比约定时期晚了三月的话。
殿前聚了不少人,白的红的黄的绿的,同天边流动的彩云一样,一片祥乐,只是诸位仙君面上却并无喜色。
“灵君真的能回来吗?我听揽芳殿的人说,昨夜那副画卷碎了!”
“竟有此事?灵君不是入画了?画卷碎了又是什么说法?”
“未可知。金仙有意隐瞒,不想让同袍担心,但这样的事又怎么会藏得住。”说话的小仙看了看四周,压低了声:“我还听说,画卷最后的画面,是灵君自刎,无夜成魔······”
浮玉回过头并没带什么眼神示意,那人却立马噤了声视线移开落在灵极殿的大门上,不敢与浮玉对视。他向来一吐为快,这会却什么也没说,默默站到金仙身侧,怅然轻问:“未时了,仙翁,今日彩云是否为灵君而动?”
金仙并未答话,浮玉也不奢求他能给个准确的答复,只是心中所优愈渐强烈,他实在是有些沉不住气了。
三月前便是如此,大家兴冲冲地聚在灵极殿前,有人还举了牌子恭迎神君,所有人都认定了星渚归来便是此世真神。他们那天同样等到未时过半,等来的却是那个早就被关押在镇灵塔的堕仙。
金仙面上从容,实则比任何人都要紧张。画卷破碎,萧疏寻的封印破除,这事瞒不住,他本也没想着能密不透风。但还有一件事,让他此刻备受煎熬。
灵极殿是顾清珩的住所,仙侍是有却也进不得他闭关之处,其余人更是没资格踏足殿内。
但金仙去过,飞升未果的第二日他便不顾其他冲进关门,莲台通明,光影流动,只是孤寂空荡,根本没有顾清珩的影。
那位被奉为仙界神话的仙君究竟能不能平安回来,他是真的不知道。
议论声又多了些,浮玉更是急了,长袖一甩,当即就要往殿内去,管他如何,进去一探究竟,也好比在外面死等要好。
浮玉没走两步,金仙拦他的手还没碰上衣角,二人的动作便被一阵冷风打断。
殿门可算是开了,光照不进去,不知是哪来的雾气将本来就藏于黑暗之中的大门遮了个严严实实。
又是一阵冷风吹来,这次温度比方才低了些,靠前的几人都打了个寒颤,但谁都没敢动弹一下,皆屏住呼吸紧盯着门口渐渐显形的人影。
那人抬起手,也不知在看什么,忽得往起一扬,一道强有力的金光窜向云端,在空中炸裂开来,发出不小的一阵鸣声。
再然后,他又将一道力打在自己脚下,这一回众人可站不稳了,灵极殿的牌匾都震歪下来。
金仙一看这派头,方才的焦虑烟消云散,自己还没站稳就顺着力往殿前去。浮玉自然也能一眼认出自己的偶像,跟金仙同步,好像俩人暗戳戳比试起来,谁会先接到顾清珩。
众人期盼已久的仙君终于从那扇门里走出,玉珠冠,仙人面,窃蓝对浅云,金叶藏袖间。
浮云激动得都快哭了,自己好不容易飞升上来,跟着偶像平了几次乱,还没说上几句话偶像就闭了死关,还差点把命搭上。这会哪还守着什么前辈后辈,扯开金仙仗着腿长几步跑到顾清珩面前:“灵君啊灵君!你可算···!”
顾清珩好半天都没缓过神,他以为自己死得透透的,压根没想到居然还能回到太初神域。原还以为是梦,又或者坠进其他什么书啊画啊,抬手先试自己的灵力,随手一挥差点给自己殿宇砸了。
他这还没从自己还活着的惊诧中反应过来,就被浮玉抓住了手,将情绪从震惊拉回到喜悦,被浮玉这么一感染,顾清珩同样激动起来,什么包袱什么形象也不顾了,反抓回去喊道:“你啊你啊!你······你谁来着?”
浮玉不知该哭还是该笑,抹了把泪正组织语言,金仙便替他答了:“这是浮玉君,先前还跟你一起慰过月湖亡灵,现在已经是长明殿的仙使了。”
顾清珩这才记起,一脸欣慰地看着浮玉,金仙则一脸欣慰地看着顾清珩,再次缓声道:“星渚,回来就好,大家等你太久了。”
这一句一下就带出了顾清珩的泪来,有激动,也有苦涩,千言万语也不知该如何跟金仙他们说起,那个不被人知的故事亦不知如何开口,只顺着金仙的话轻道:“是。回来了,让诸位担心了。”
大家都很默契,暂时不提画卷之中的事,顾清珩能安然无恙地回来已经是万幸了。各方寒暄之后,才以修养为由,只引了金仙入到灵极殿中。
“风延前辈,这些天我其实······”
“我们都知道了。”金仙苦笑了一下,有些愧疚地微低下头,“知道也无用,帮不到你一丁点,只能眼睁睁看着。辛苦了。”
顾清珩有些愣神,转念一想也是,画卷就在那放着,进不来但看还是能看到的。
“那时情况危急,我实在是,没有别的选择了。”
思绪被拉回到清屏山的紫极仙阙,黑云压城,刀剑无眼,那番场景单是回忆起来都让人觉得无比压抑。
少年绝望的嘶喊重现耳畔,生死悠关之际,他放不下众生,更放不下那个站在众生之间却唯见一人的同行之人。
也许是上苍眷顾,又也许是天道惩罚,顾清珩并没有离开,在世界崩塌之际,他的伏失魂就站在萧疏寻身后,看见了少年所有的撕心裂肺,看见了世间万物。
世界保住了,但他和昭明的羁绊被自己亲手毁去了。
“那卷古画已经破碎,无夜的封印没了,天书上的字也消失了,那魔君,应该就是他没错。”
顾清珩被风延的话打断思绪,欲要为昭明正名风延却抬手止住他问道:“你伴他颇久,你觉得,萧疏寻是个什么样的人?”
开世以来,以魔著称三界打响名号的只有三人。
冥莲,凡出世必有祸,传闻是一位真神的恶念所化。鬼九,所到之处绝不留活物,草木枯死,生灵难寝,同样也是一位鬼神的恶念。这两者都是恶念,不分善恶,心智残缺,恶念说白了,其实就是个爱干坏事的小孩罢了,得他家大人来收。
但这最后一位无夜星君,却是实打实的十恶不赦,杀师杀父杀同门,一道摄魂术就能让人自相残杀,三界口口相传的都是他造就的那些地狱之景。
在看到那副画卷之前顾清珩也是那么认为的,甚至还想要是他在那个时候,那高低要把萧疏寻打得落花流水,就算是同归于尽,也要让他困于深渊。
“昭明,他很好。”顾清珩轻叹,“前辈在外所见,又这样问我,理该是已有自己的判断。无夜星君是无夜星君,萧疏寻是萧疏寻。预言只说魔君临世,也许,他只是站在那,等我寻他罢了。”
顾清珩本意是想帮萧疏寻拉回一点好感度,话说到这他自己也愣住了。
画卷没了,封印没了。封印没了,那昭明,是不是真的在世间的某个角落等着他?
在千年前的同一个地方,还是在现在的另一个空间。假设一旦在脑中浮现,余温只会让人澎湃不已。
顾清珩呼吸节奏都有些乱了,他掐着自己的手心,又沉了下来,咽了口激动问道:“风延前辈,季怀枕呢?”
风延摇头:“霄峰一片狼藉,什么也没留下。这局棋布得大,连你都算计进去,他那一身扶槎神力,若真有心藏匿,我们怕是穷尽所有也寻不到他。”
顾清珩喃语:“得找啊…我得找他。”
殿内又陷入沉默,风延直觉一直很准,他有一种不太好的预感,却又说不上来怪在何处。
天书的字没了,魔君不见踪影,纵观三界也没有传出什么邪祟作乱后果严重的大事。那个乱了事态的扶槎不见踪迹,星渚安然归来,好像预言中的危机就这么过去了。
风延摇摇头甩走脑子里的胡思乱想,也许星渚走了画卷这么一趟,已经改变了天书预言罢:“别想啦,你刚回来,好好休息。有什么事,明日再和大家一起商量。”
想得再多也无用,哪怕现在回到太初神域,诸多事情仍然是未有头绪。顾清珩忧心的可不比风延少,送走了人就赶忙回到后室,重新坐在莲台上。
那时天地崩坏,萧疏寻在极度悲痛下进阶成魔,震歪了清心峰的引天柱,震碎了自身的封印,顾清珩那缕飘荡的伏矢魂都被推到千里之外,推到他初次睁眼所处的那方纯白幻境。
顾清珩依稀记得那里有人,还不止一个,那地方不算安全却也不算危险,一开始便在那里吃过亏了,却仍然没有得到任何关于彼此的联系。
好像走过一场梦,醒来忘却了重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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