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清珩一句话可给萧疏寻说得两眼放光,心里头乐了好几天,打坐前都得先乐呵一会再说。激动归激动,人身上还有伤,可不能乱来。
说来也巧,俩人定情便是在八荒魔域,现在救命之处又是魔域。萧恒始终不放心萧疏寻,也担心顾清珩的伤势,说什么也不让俩人再走。
也许是互相默契吧,恒一一下就猜到他们会去哪里。
收到来信恒一来信时已经是五日后了,信中简单说明京都的情况。仙门也还是老样子,但唐旧辞毕竟年轻,还是有些弟子心中不服,他暂代掌门,但主事的还是苍云长老。段周如他先前所说回了扶夷门,恒一自然也回到清屏山,一回去,就被禁足了。再三叮嘱他们暂时不要在仙门面前暴露行踪。
萧疏寻心里是高兴的,仙门忌惮他他不在乎,只要顾清珩和自己在一块就没关系:“反正你伤还没好,安心先在这住下吧。”
“嗯,但是季怀枕那…”到底还是不能放松啊。
萧疏寻想了想,一面帮顾清珩褪下衣物查看后背的伤势,一面琢磨措辞:“兵来将挡,遇上了再说吧,八荒有结界,入境者哪怕是一只蚊虫都会被爽灵妖有所察觉,一切有我和父君,你安心养伤就好。”
说曹操曹操就到,萧恒火急火燎地赶紧来,他担心儿子,也担心顾清珩。顾清珩背后的伤有离火灼烧,也带有魔力侵蚀,萧恒换了不少药。
一进门便看见顾清珩宽衣解带,萧疏寻正在给他上药。老脸微红,转过身去端起架子:“青天白日的,注意点影响。”
萧疏寻无奈:“父君。”
萧恒摆摆手:“好了好了,我不看,这是新采的草药,我放这了。”
青山也只敢低着头将草药放好,赶忙跟着萧恒离开。
顾清珩是个脸皮薄的,始终别着脸,扯着被子裹住自己。萧疏许也帮他扶着被子一角,直到殿内只剩下他俩才拿开手,端过那碗新药哄道:“那试试新药?”
伤口是还有点痛,但已经好了许多。萧疏寻每次打坐顾清珩可都陪着他一起,那一掌打进肺腑的力也在慢慢化去。现在还在试药也不过是因为顾清珩最初随口问了一句侍医会不会留疤,萧疏寻以为他会很在意,这才拜托自己父君来回找药。
“也不用这么麻烦,留疤就留疤吧,反正在背上也看不到。”顾清珩这样说着,却也没动弹,任由萧疏寻帮他涂药。
“我怕你心里不舒坦。”
顾清珩轻轻一笑,调侃起来:“我有什么不舒坦的,难不成,你会嫌弃我背上伤痕遍布?”
萧疏寻没有说话,涂药的动作更加轻柔。他怎么会嫌弃,顾清珩身上的每一处伤痕都会让自己心疼不已,任何一处细小的痕迹都会让萧疏寻记起当时他受伤的场景。譬如现在,后背伤口已经结痂,萧疏寻感受着痂面的粗糙,脑海中浮现的是那日月下,他差一点就杀了顾清珩。
顾清珩没等到回应,有些奇怪,甚至有点不自信了。前两日他还说了暗示的话,萧疏寻只是嗯了一声没什么反应,总不会是真的嫌弃自己吧!
“喂!”顾清珩披上衣服不让他看背上的伤刚要发火,转过身却看到萧疏寻满眼通红。
不是吧……怎么还哭了呢?
“你……”顾清珩刚吐出一个音节,就被萧疏寻抱进怀中,不给他任何挣扎的机会:“你总跟我说你惜命,说你会自私一点,多顾自己,可你做的事 ,哪一件是想着你自己的?”
顾清珩答不上话,他答应过很多次要小心,要珍重,要护好自己,但是到最后,受伤的还是他。但有些事,也不是自己说了算啊,比如这次季怀枕的暗算。
顾清珩将下巴放在萧疏寻肩上,顺着他的后背一下又一下捋着:“行,那我这次以我的灵魂发誓,以后不会再让你担心了,好不好?”
萧疏寻松开他,摩挲着顾清珩颈侧的肌肤:“你这些话,我一个字都不会信。求人不如求己,既然是我担心你,那我自己护好你好了。”
看着萧疏寻这略带幽怨的样子,顾清珩忍不住想笑,却又生生憋住:“咳咳,我看今天月色不错,不如我们出去走走?”
他还得好好哄哄自己的小魔君呢。
“刚好,我也想带你去个地方。”
上回来魔界,萧疏寻跟着萧恒转了个遍,顾清珩只是在魔宫里外逛逛,最多也就是去了个星谷。
那时候萧疏寻本来也无意带他在魔界乱逛,自己先熟悉熟悉环境也好。何况仙魔不两立,他一个走仙途的人在魔族堆里,万一哪个不长眼说了什么做了什么,净找不愉快。
今时不同往日,他是魔界少君,顾清珩是他的道侣,想来别人也不敢乱说什么。
盛夏的八荒不觉有多炎热,许是金乌被隔在一线天之外,魔界上下都浸泡在清冷的水月之中。
三足金乌拉着鸾车,黑色飘带随风飘扬,银铃坠下声声作响。周围景物迅速后退,车轮离地直冲云霄,云层之上,靠月而行。
萧疏寻玩了一手神秘,不等鸾车落地便给顾清珩蒙上眼睛。
耳边除却风声之外,还有那人平稳之中又带了一丝紧张的呼吸。片刻之后风声渐小,顾清珩靠着感觉判断鸾车落地。
萧疏寻引着他往自己设想的目的地走去,步步小心。顾清珩从前失去过光明,听觉触觉都给他练出来了,依稀能判断出是在一片草地上,空气中还有一股野花野果的甜味,耳边若隐若现有歌声传来。
他太好奇了,由不得问道:“到了吗?”
“到了。”
俩人在一棵茂密的杉树前站定,萧疏寻摘去眼纱,引导着顾清珩向上看。
杉树巨大,枝繁叶茂,叶子会发光,星星点点地闪耀着,许多植被缠绕在这棵杉树上,藤蔓从树杈间垂下,从这个角度看去,月亮好像吊在树下一样。
那飘渺的歌声好像更大了一些,顾清珩往前走近一步,才看清树上那些发光的地方不是叶子,而是成千上万的荧灵,那歌声也出自它们。
“这……”顾清珩被眼前的景象惊得说不出话来,他在太初神域都没有见过这么美妙的画面,没想到居然会在魔界一饱眼福。
萧疏寻走上前与他并肩,看着那轮弯月:“这是八荒魔族的福地,求愿祈福都在这了。”
“最重要的是。”萧疏寻转过头看着顾清珩,温柔渗透进每一个字中:“魔族的有情人,会在这里,求月杉为他们做见证,拜天地,结夫妻。”
顾清珩又想起当时他们在毋行域的那场盛大的婚礼,只是最后的名字是时予,真也不真。
萧疏寻拉过顾清珩的手,第一次当着他的面叫他的名字:“清珩,我也想求一个见证。”
顾清珩心中甜意流窜,隔了两个呼吸抬起头笑道:“好啊!”
说罢,这位仙君占据主导,抬臂朝月杉恭敬拘礼:“神树在上,顾氏疏珩在此立誓,今生愿与萧氏疏寻共历寒暑,同饮风雪,来世亦愿与他笑看春秋,醉揽云霞。无论生死,无论神魔,只愿伴君左右,岁岁与共!”
月杉上的光更加闪亮,荧灵飞了下来绕在萧顾身周,顾清珩伸手,荧灵便也乖巧地在他指尖停靠。
萧疏寻本来准备了一大段话,可顾清珩说完这些他那些笨拙的话便都说不出口了,只剩下无数句“我愿意”。荧灵唱的歌换了调子,不如方才欢乐,而是一种更为抒情,也更惬意的长调。
萧疏寻听着歌声笑了,顾清珩不明所以,问道:“你能听懂?”
这也许是魔族的特性吧,萧疏寻在笑,荧灵这样浪漫的歌声之后,歌词居然是“好好在一起,每天都说我爱你,早上亲嘴晚上摸腿”,诸如此类直白又浅显的话。
“没什么,都是祝福的词。”萧疏寻也恭恭敬敬地朝月杉鞠躬,目光虔诚:“我许不下多么宏大的山盟海誓,只想与你朝朝暮暮,日念心安…”
萧疏寻往前走近一步,俩人呼吸可闻,又说道:“哪怕,分离两世,也要让我寻到你。”
原来萧疏寻从未忘记过这个横在两人之间最大的难题,他没有理由一直将顾清珩困在这里,困在另一个人的身体里。顾清珩迟早都会离开这里,回到属于他的世界,萧疏寻的强势是装的,说不让他回去也是假的,即使不舍,即使难过,他也希望顾清珩能够做回自己。
顾清珩心疼了,抱住萧疏寻安慰道:“若那一天到来,你不必寻我,我自会回到在你身边。”
他抬起头,声音愉悦了许多:“你忘了?毋语圣主为我们赐过福的,生生世世,你都只能和我在一起,甩也甩不掉!”
萧疏寻这才满意地笑了,将顾清珩再次拥入怀中,天边弯月渐渐变为粉紫色,那是月杉听到祈愿为他们见证的象征。
魔界不分昼夜,俩人也不知道在那待了多久,觉得冷了才坐上鸾车往回走。紫月明亮不变,鸾车滚进渊市还能听见众人指着紫月笑谈。多是祝福,也在猜测是哪一对神仙眷侣,毕竟月杉也不是来一对就祝福一对的。
直到鸾车入城众人才恍然,原来是小魔君和他那位断袖相好。
祝福小了些,变成了非议。
萧疏寻本就是突然找回来的,众魔爱戴萧恒,却不代表会完全臣服于这个灵族之后的少君。再加上,这位魔界少君居然带回来一个仙门道侣,先前乌君与魔君的事还不够教训吗?
众人心中不满,却也都避而不谈,对萧疏寻也敬重有加。而现在,少君居然带着他去月杉祈福,还唤出了紫月,实在荒谬!
“滚出魔界!谁知道你们仙门是不是又打着什么坏主意来骗我们少君!”
所有舆论总有带头的,一语一出大家都开始附和,全然不顾萧疏寻也在鸾车上。
顾清珩拉住他,摇摇头:“先前灵族背信弃义,魔域对我有所忌惮怀疑也属正常。这样的话听听就好,我不在意。”
“你不在意我在意,由不得他们乱说!”萧疏寻挣开顾清珩的手掀帘走出,目光霎时变得凛冽,一一扫过众人,人群瞬间安静下来。
顾清珩也跟着走出站在一侧,萧疏寻沉声开口:“我竟不知,君上的家事也要众人来参与讨论了?是我父君定的规矩,民子可以妄议君上?还是纯粹是你们闲来无事,长舌碎语?”
众人不说话,你看看我看看你,萧疏寻的话倒是没把他们镇住,但让人腿软的是萧疏寻身上散发出的那股气场,比萧恒更甚,带着清晰的杀意。
顾清珩侧身往前站在萧疏寻前面,开口打破沉默,朝着四方点头笑道:“诸位稍安!我知道大家是关心魔君与少君,我是仙门之后不错,但..但我已经被弃了!我与你们少君是真心相爱,不然,也不会唤来紫月呀!”
“不要担心不要生气,我呀,只会越来越爱少君的!”
萧疏寻的杀意收起,四下魔族众人才敢窃窃私语,觉得顾清珩说的也不无道理,但还是有人大着胆子反驳道:“可你毕竟是仙门的人,虽然被舍弃,也难保仙门不会靠着你攻来八荒!到时候我们该如何?”
“他不会!”萧疏寻呵道,身侧人也出声驳回,只是…
“我说了,不会就是不会,你这样猜忌,是在挑拨离间?那不如,我先杀了你这妄言之徒!”
顾清珩骤然冷下脸来,碧云已落在他手,说完便横起长剑飞身朝那人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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