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岁澜凭着上次的经验，双手慢慢撑在窗户的边缘，尽力往下压，双腿也艰难地往上面蹭着。好一会儿，整个人终于吊在窗户框上，她的腰压在窗台上，上半身和下半身都是悬空的。
她觉得不太行，又在上面蠕动了两下，深吸一口气后，身子从上面翻滚而出。
李岁澜在地上艰难地翻滚几圈后，才滚到墙边停下，靠着墙借力从地上爬了起来，浑身止不住一抽一抽的疼。
不远处，田忠良融于房屋后的暗影中，无声地观察着这场精彩无双的“表演”。
田忠良佝偻着身子，凑到李岁澜的身后，脸上的笑容好似爬满了阴沟里的青苔，又湿又冷，“啧啧，这么顽强啊，真不愧是我挑中的货。”那语气里满是扭曲的欣赏和更为恶毒的盘算。
李岁澜只觉一阵阴风吹过，脖颈一冷，细密的汗毛瞬间一根根竖起，她被田忠良死死地从后面捂着嘴。现在是跑也跑不了，喊也喊不出，浑身的血液都仿佛凝固了，呆在原地动弹不得。
田忠良警惕地瞅了眼周围，将人直接抱进了屋中，当目光触及那双不安分扭曲着的手臂时，他的目光瞬间冷了下来，语气里尽是怨毒：
“手受伤了，谁让你弄成这样的？”
李岁澜倔强地挺着小脸，从鼻尖泄出一丝轻哼，嘴巴被他紧紧捂着，根本发不出一丁点声音。
“说话啊，老子辛辛苦苦把你弄回来，你就这么糟践你自己？”
李岁澜动了动嘴巴，还是说不出话，只用眼睛剜着田忠良。
田忠良直直地看着那孩子，喉咙里挤出一阵压抑的笑声，如同夜枭啼鸣般刺耳，他伸手轻轻捏了捏她的脸蛋，寒声道：“这样也不错啊，挺有劲儿的。”
李岁澜只觉脸上一阵冰寒，浑身都起了鸡皮疙瘩，止不住地犯恶心。
田忠良随手在桌上拿起一块布条，拧成个团儿就往李岁澜的嘴里塞。她惊恐地看着笑得朴实的中年男人，心中暗叫不好，可还是被强硬地塞了满嘴巴。
田忠良也松开了自己的手，李岁澜的嘴被堵住，只能发出呜呜的声音。
“别用这种眼神看着我，小姑娘啊，我这是在帮你。”
田忠良的双眼直勾勾地盯着李岁澜，眸中闪烁着**裸的**，像是饿狼盯上了猎物般的眼神。
李岁澜受不了这种眼神，直接闭上眼睛。
田忠良也不恼，慢腾腾地坐下，又是一阵翻箱倒柜的声音，他从床头柜翻出一个药瓶，拿在手中轻轻晃了晃，恍然大悟道：“我说你怎么突然醒了呢？原来是过期了。”
他摇了摇头，只叹着自己命苦，生意很久都没有开张，连药都忘记换了。
李岁澜心里很难受，就那么个小瓶子里装的东西，不知道让多少人栽在他的手中，自己之前以为靠运气躲过一劫，却没想到是因为药效降低，她才能清醒过来，逃出这个魔窟。
我还能逃得出去吗？
眼前的情况并不乐观，李岁澜被发现后，等来的肯定是更严格的看管。她再想趁机逃出去，必定难如登天。
李岁澜心中泛起一抹苦涩，自己再重来一次后，事情的发展却根本不受她的控制，明明已经很小心地避开他了，却还是被一个完全陌生的人绑到这儿来。
李岁澜在心里咒骂着那个年轻男子跟中年男人，用尽了自己所知道的最为恶毒的脏话。
哼！我去你全家的，你个乌龟王八蛋，黑心眼的死东西，凭什么绑我，我哪招你惹你了？你们两个畜生都来绑我，你们这些可恶的死人贩子，都他妈去死去死去死！
李岁澜心中怒火中烧，她从没觉得这么生气过，连带着看田忠良的眼神都变得愤恨又恶毒。后者根本就没注意这边，正专心地捣鼓着手中的药瓶子。
李岁澜别过头，心里悲苦地想着自己的家人，她失踪了，他们还不知道得急成什么样。尤其是自己的表姐，肯定又要内疚了，本来身体就不好，这下不知道又该如何。
……
江自明还是如同往常般，将郑逍云送到了4栋楼下，再慢慢踱着步子往自己家的方向赶。
一天就这样平静地过去了。
晚上10点钟，这个正常但又因为笑脸而特殊的时间点。
江自明立在窗前，右手的指节无意识地触着窗框的边缘，他在思索时一贯喜欢站在窗边，任由微湿的夜风掀起衣角，左手抵着下巴，凝视着深紫色天幕。月光照在某颗忽明忽暗的星上，仿佛那些闪烁的光斑正串联起灵散的灵感。
那些掩埋在时光深潭里的记忆碎片，到底是什么呢？那些模糊的面容、断断续续的对话，正不断从记忆的泥沙中翻涌而出。江自明的手指忽地收紧，想要将那些散碎的片段捏合成形，他想要看清，那些到底是什么？
良久之后，还真是应了郑逍云的那句话，笑脸不想让他们记起的东西，想破脑袋也想不出来。
江自明捏着发胀的眉心，心中涌起万千思绪，那是他之前想起来的——
他讨厌各种玩偶、父母的突然出现，他能想到的，也仅有这些。
一片混沌之中。
笑脸将视线落在江自明那边，但也并不是真的在看，而是用一种悠然的，介于审视与游离之间的目光，既保持着自己高高在上的姿态，又带着难掩的探究意味。
它并非不想让江自明记起，只是觉得现在时候未到罢了。它做主宰一向很有自己的原则，越是美好的谜底，就越是要到最后才能揭晓。
“哇，真是期待呢，那个关键部分的关键人，你要是想到他了，不知道该作何感想呢？应该会有一丝后悔吧，不对，应该是愤怒。”
笑脸的目光从混沌之中穿过，像是一片被风掀起又轻轻放下的落叶，看似漫不经心地扫视着江自明。后者仿佛感应到了什么一般，他怔愣地抬起头，目光急切地在漫天云层上寻找着。
笑脸身为主宰，自然不是随叫随到的，它要时刻维护着自己尊贵、独一无二的身份。
“这个死笑脸，指不定躲在哪儿偷摸着看呢，什么狗屁主宰，偷窥别人生活的小丑罢了。”
镜片后的目光在云层之上搜寻无果后，江自明的唇角扯出半寸冷笑，眼里藏着极浅的狡黠，欣赏着自己埋下的导火索。
笑脸当然知道江自明在故意激自己出来，但它管不了那些，骂它是小丑！它从来没有听过这种说辞，此时更是直接激起了内心的火气，直直地破开虚空，从上往下急速飞掠而去。
“臭小子，你怎么又乱骂人？”
“我没有啊，”江自明的嘴角噙着一抹浅笑，眼眸温润清亮，显得极其无辜。
“嗯？”
笑脸顶着那样一张脸，就算是生气，但让人首先想到的还是脸上那明晃晃的笑意。
江自明听到质疑声，微微歪头，黑眸半垂着，像澄澈的湖泊倒映着天光，眼中满是纯粹的笑意，诚恳地发问：“你是人吗？”
“好像确实不是啊，”笑脸大大的圆眼睛中满是迷茫，怎么感觉自己好像被骂了，但又没什么证据。
“你看吧，我怎么敢骂你呢，主宰大人？”
“那我走了，再见！”笑脸大脸一晃，就又要溜出去。
江自明眼眸一颤，怎么可能放它走，他赶紧抓住笑脸的脸，那团白色的光团并非实质，直接穿过他的掌心，不带一丝温度。
“我有事问你啊。”江自明见抓也抓不住，只能出声高喊。
“我知道你要问什么，但你觉得我会说吗？”
笑脸大脸一顿，稳稳地停在半空之中，漠然地俯视下面的人，淡淡开口：“现在时机未到，我今天告诉你，你也做不了什么。这下，是真的再见了。”
笑脸旋即一改脸上的冰霜表情，绽出一个招牌笑容。
“时候不到，那什么时候才能到呢？”
江自明微微仰着头，像是在问早已消失的笑脸，又像是在问自己。但很可惜，一个不会回答他，一个却回答不出来。
……
早上6：30，天光已是大亮。江自明晃着脑袋从床上坐起来，慢悠悠地吃早饭，上学，仍是一天无聊的日子。
江自明坐在教室里，很罕见地拿出了草稿纸，远看是在认真地演算着题目，近看却是在纸上乱画，一团团黑色线条毫无章法和规律可言，凌乱地在纸上铺展开来。
江自明终于停下了，将纸撕下来，自己也不知道画的是个什么东西。他眯着眼睛，粗看细看，远看近看，竟是看不出一点儿东西来。
“嘶，我画的是个什么东西？”
江自明不过随手想着脑子里零散的东西一画，想着画出来说不定能想起来些，但现在看来，他的脑子似乎更乱了。
“呦，这是在学习啊。”陆万晨重重地拍了下他的肩，正说话间就把脑袋凑了上去，“呵，你果然没在学，怎么画起画儿来了？”
“你干什么呢？正上着课呢。”
江自明两手一翻，将那张纸收了起来，又开始端坐着听课，却发现讲台上空有一人，周围都是同学们的打闹嬉笑声，还有陆万晨那张看傻子的脸。
江自明半垂着眸，脸上带着些尴尬，“下课了啊，哈哈。”
“你画的那张画呢，你给我看看。”
“嗯，拿去吧。”反正江自明自己也看不出，倒不如给陆万晨这家伙看看，说不定能给他带来一些思路。
“这画，”陆万晨的指尖无意识点着太阳穴，指腹摩挲着那张纸，瞳孔泛起细碎的微光，但又被一层浅浅的雾气遮盖，唇角紧紧地抿着。又盯着那张画看了许久，眼尾微微上挑，皱出两道浅浅的笑纹，嘴角一咧道：“我知道了。”
“你知道什么？”江自明心念一动，半信半疑地问道。
“嘿嘿，你玩儿我呢，真够无聊的。”
江自明：？？
“好了，别装了，你敢说你不知道这上面是什么？”
陆万晨半靠在一旁的课桌边，指尖摩挲着手上那张画，忽地笑出声来，眼尾的细纹里闪着半透明的光，像是在记忆的湖面上投了枚石子，在眼底轻轻晃着涟漪。
江自明仍是一头雾水，不知道他在说什么。
“到底是什么啊？”
“叮铃铃——”
“呀，上课了，等会儿跟你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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