伴随着初秋一起到来的，还有周念的项目测试周期，开发项目一旦进入到测试阶段，程序员的苦日子就来，一边要被测试人员盯着改bug，一边还要被项目经理和甲方爸爸耳提面命最后的交付日期不能超期，要是这时，甲方爸爸一个心血来潮，想要对项目的某些功能指指点点，再加上小公司的项目经理底气不足，软弱无能，基本上这个阶段的程序员每天都要加班渡劫了。
周念很不幸，这两者她都碰上了，已经连续加班了两周的周念，此时觑着眼睛看着屏幕，一边小心翼翼的改着牵一发而动全身的代码，一边看着前一条改的bug又被打回，血压在隐隐上升，脖子后面牵着的那根神经隐隐作痛，还有半个小时就10点了，周念疲惫的揉了揉太阳穴，思索着在半小时内打完收工的可能性。
“不行！说什么今晚10点都要走”周念心里暗暗发誓，已经连续2周基本上都是晚上11点多下班的周念，此时别无所求，哪怕只是早走一个小时，能回家在床上多躺一会儿，都是好的。
周念闭着眼，扭了扭酸痛的脖子，心里给自己打气。脖颈处僵硬紧绷的皮肤上，突然，传来一丝微凉的触感，许文雯的手在周念的脖颈处捏了两下，不轻不重，不紧不慢，带了点安慰的意味，又及时的抽走了，周念有点意犹未尽，却不动声色，下意识地侧头看着许文雯。“出去吹吹风，休息一会儿嘛”许文雯看着周念，轻轻的问，语气温柔得仿佛能不费吹灰之力地将着疲惫的浓夜划开，周念下意识的点点头，身子却有点懒得动。许文雯先一步起身，一边绕过周念往门外走，一边手在周念肩膀上一带，那力道轻轻柔柔得，倒是把周念的身子从椅子里带了起来。
周念跟着许文雯走到公司二楼的室外休息走廊，晚上10点的公司，除了同一个项目组的几个人还在电脑前孤军奋战，其余工位都空着，更加衬得夜色的静谧。周念扫过那几个苦大仇深的脸，心里有了几分同是天涯沦落人的感慨。公司的办公楼外墙的轮廓挂着装饰的夜灯，暖黄色的光带勾勒着建筑的棱角，老刘拍脑袋装的，本意是勾出几分赛博温情，奈何，能留意到这些夜灯的都是被迫加班的人，心情大都不好，此时看着原本应该隐身夜幕的锈迹和剥落的涂料，反而被灯光逼得无所遁形，暖黄的灯光也显得廉价塑料，加班族拖着影子从灯带下走过时，像是对 "人情味" 三个字的无声嘲弄。
“好累”周念轻轻的靠在栏杆扶手上，死气沉沉的，连吐槽的力气都没有了，许文雯挨着她，也微靠在扶手上，胳膊轻轻碰到了周念的胳膊，像是无意的触碰，冰冰凉凉的，相触的瞬间漫开的凉意，像夏末最后一块融化的薄荷糖，随着许文雯挪开手臂，那点冰凉却顺着肌理爬进心尖，惊起一片细密的痒。
周念被痒的侧过头，看着许文雯，眼底扫过两人近在咫尺的手臂，漫不经心的问到：“你今天怎么也在加班？”
“无聊，还不想那么早回去”许文雯看着远处，昏黄的夜灯映得她的侧脸轮廓柔和，露出的脖颈在光带勾勒下成了道柔润的弧线。
周念收回视线，本想吐槽两句工作上的事情，但是想到工作上的破事翻来覆去也就那几样，吐槽到最后总觉得隔着层纱，毕竟 “未经他人苦”，谁也没法真的感同身受。周念深深地吸了一口气，细细的吐着，看着远处马路上车灯连成的光带，突然觉得有点意兴阑珊，两人沉默了几秒，一时间有点无话可说。
“出来休息呀”，一旁的测试孙颖走了过来，缓解了逐渐有点尴尬的气氛。
“嗯，出来透口气”，许文雯平时和孙颖也对接过几次项目，所以，私下也算聊得来。
“你最近和你男朋友怎么样？”孙颖单刀直入，毫不掩饰的八卦。
结了婚的女人，眼里只有自己的家长里短以及别人的家长里短。
“你男朋友是不是快毕业了，打算什么时候定下来呀？”
周念眼睛看着别处，却情不自禁的勾着耳朵细听。
“还不急，顺其自然吧”许文雯笑笑，模棱两可的回着，不愿深聊。
“也是，你们还年轻，不过谈恋爱时间拖得太长也不好”孙颖的语气逐渐开始语重心长。
周念对着夜色里的虚空翻了个白眼，侧过头，关切的看着孙颖问到：“你今天打算什么时候回去？又奋战到12点吗？”
“哎呦，我今天打算早点回去”话题回到工作上，孙颖的语气也沉重起来“我闺女都和我抱怨我最近没有哄她睡觉了，我得赶紧把手上的工作收尾，你们聊吧”。说着，孙颖便火急火燎的走了。周念和许文雯笑着对视了一眼，一时间又陷入了沉默。
“我是不是今年能吃上你的喜酒了？”周念脑子一抽，似乎有些不甘心刚才的话题就这么结束。
“呵，你想多了”难得的，许文雯冷哼了一声，语气有点尖锐。
“怎么，你们闹矛盾了？”周念也起了兴致，小心翼翼的刨根问底。
许文雯看了周念一眼，将手臂收拢了些，顿了顿，说到：“我妈最近老催我，说他研究生快毕业了，让我们商量商量以后的打算，意思是想让我们定下来。我上次问他怎么想的，他觉得还早，说他室友都没有谈恋爱，所以，不着急，还说现在找工作压力大，先稳定了再说。”许文雯说的云淡风轻，仿佛也没多少在意。
男生推脱的借口，大差不差的，大家都心知肚明。一时间，周念不知道该怎么开口。
“没事，你可以骑驴找马”这话刚说出口，周念就有点后悔了，急忙瞟了许文雯一眼，果然，许文雯微微皱了皱眉，不甘示弱的看了过来，周念刚想找补，就被许文雯抢了话头：“你呢，最近相亲怎么样？”说着，还挑衅的抬了抬眉。
周念吃瘪地撇撇嘴："等着人家回绝呢。"这叫"战略性被动拒绝"。
以前主动说不合适能被亲妈骂到怀疑人生，现在学精了：线下装模作样寒暄，线上消息轮回，回得比公众号推文还慢。几轮下来但凡长点眼色的都明白：这是拿"已读不回"当拒人令牌呢，谁还上赶着热脸贴冷屁股？
周念正洋洋得意自己的小聪明呢，许文雯突然靠近，秋风带着凉意卷过，将许文雯发间飘来的香味，送入周念的鼻尖，丝丝缕缕钻进心腔。
“我很好奇，你这么久不谈恋爱，都没有需求的嘛？”那尾音勾着夜风打了个旋，直往人耳蜗里钻，惊得周念后颈汗毛倏地立起。周念侧过头，看见许文雯眼尾微挑，唇角笑意像融化的蜜糖般漫开，她下意识的往许文雯的嘴角看，喉结不自觉滚动，察觉到这是许文雯的挑衅，又不想让她如愿，便飞快的转过视线。
“含春之人果然看谁都带春”周念强装镇定的顶了回去，却能清晰地听到自己的心跳声，咚咚地撞着耳膜。下意识的反应让周念有点羞恼，于是，不甘示弱的看向许文雯，勾了勾嘴角，“倒是你，天天跟男朋友视频，看得见，摸不着，望梅止渴吧”，周念压了压声音，直勾勾的望进许文雯的眼里。
许文雯突然低笑出声，温热的气息喷在周念颈侧，惊得她下意识缩了缩脖子。“得了吧，他现在都没有我的小道具给力”，话题陡然滚烫，周念虽吃惊于许文雯的大胆直白，却仍顺嘴接话：“隔靴搔痒，这你都能忍？”
“隔靴搔痒......这个形容倒是不错”许文雯低声重复道,语气里带着些微怅然，“，他说是最近快毕业了，压力大。”说着，她叹了口气,抬手解开发圈，将长发披散在肩上。
周念扬眉，不置可否。
“同是天涯沦落人，要不要我送你几个？”许文雯仍揪着那个话题不放，话音里的灼热几乎要烫穿夜色。
周念只觉得喉间窜起股热流，强撑着笑道："可别，我用不上，毕竟我是在上面耕耘的人，跟你们这些习惯躺着享受的不一样。" 她试图找回场子，却瞥见许文雯的目光落在自己手上，下意识地蜷了蜷手指，莫名有些不自在。
许文雯的目光在周念蜷起的手指上停了两秒，突然低笑一声，声音带着水汽般的黏腻："哦？' 在上面耕耘 '？"
周念的脸微微发烫，又不甘心总被许文雯带节奏：“你不怕你男朋友查岗的嘛？”
"我又没跟别人，用小工具怎么了？"
许文雯义正言辞的样子让周念一时语塞。"也是……" 她嘴上应着，却因话题的灼热感下意识摸了摸发烫的脸颊，余光里竟看见许文雯也正抬手蹭了蹭鼻尖 —— 原来这货也是强装镇定。周念暗地里松了口气，夜风卷过栏杆时，突然觉得两人交叠在夜色里的影子，都带着点故作从容的狼狈。
两人一时无话，许文雯却突然愤愤开口："你说他——家境不好，人又抠门，那方面还不行。"她掰着手指数落，语气陡然严肃起来，像是突然醒悟般喃喃道："这么算下来，我岂不是在倒贴？"这番话像盆冷水浇灭了方才的灼热，周念惊讶于她言语间的现实考量，那些直白的计较让空气都冷了几分。
但她这般对自己坦诚，甚至不避讳在旁人面前剖析现实，反倒显得没什么心机。周念一时不知如何回应，只觉得眼前人既清晰又模糊，仿佛透过一层薄纱看见从未见过的模样。
"算了，回去工作吧，时间不早了。"许文雯突然站起身，离开了扶手。
猝不及防的结束语让周念怔在原地，心底却莫名泛起一丝意犹未尽，只能默默跟着她往办公室走，夜风卷着两人的影子，在走廊里拉得又细又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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