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缘是一种很奇妙的东西，它能让素未谋面的人，在一瞬间找到归属感。——谢苏婉』
☆
寒假的第一天，谢苏婉收拾好行李，站在谢逸扬的房门前，轻轻敲了敲。
“哥哥，要一起回家吗？”
门内沉默了几秒，随后传来谢逸扬低沉的嗓音：“不了。”
谢苏婉抿了抿唇，没再多说什么，只是把准备好的保温杯放在他门口，里面是她煮的热牛奶。
☆
三天后，老宅的门铃响了。
“谁？”谢逸扬的声音还带着刚睡醒的沙哑，尾音微微上扬，像是被这突如其来的门铃声惊扰了思绪。
谢逸扬放下手中的《数学分析》，揉了揉太阳穴。自从成绩公布后，他把自己关在家里好几天了。门外的雪停了，但窗玻璃上还凝结着未化的冰花。
“叮咚——”门铃又响了一声，比刚才更急促了些。
谢逸扬皱了皱眉，踩着拖鞋往门口走去。
“哥哥！”一个奶声奶气的童声穿透门板，带着掩饰不住的兴奋，“是我呀！快开门！”
谢逸扬的手指僵在门把手上。透过猫眼，他看到一个小不点正踮着脚往锁眼里张望，毛茸茸的恐龙连体睡衣上沾着雪花，怀里紧搂着一只泰迪熊。
门开了一条缝。
小男孩仰起脸，琥珀色的眼睛在走廊灯光下闪闪发亮，那是和谢逸扬如出一辙的瞳色。
“轩轩？”谢逸扬缓缓蹲下身，视线与眼前的小不点平齐。这个只在视频通话里见过的弟弟，此刻突然真实地站在他面前，让他一时有些恍惚。
谢逸轩歪着头打量他三秒，突然咧嘴一笑：“哥哥比照片上好看！”说完就扑进他怀里，小鼻子在他颈间嗅了嗅，“哥哥身上有牛奶味！”
谢苏婉提着大包小包从电梯间跑过来，围巾上还挂着未化的雪粒：“抱歉，他说要来找你，爸爸妈妈拗不过……”
谢逸扬单手托住往他身上爬的弟弟，另一只手接过行李。触到谢苏婉冰凉的手指时，皱了皱眉：“怎么不戴手套？”
“忘在家里了。”谢苏婉搓了搓发红的手指，目光扫过他凌乱的头发和桌上的泡面桶，“你这两天就吃这个？”
谢逸扬别过脸，轩轩已经像只小考拉一样挂在了他的脖子上。小家伙踮着脚尖，胖乎乎的手指轻轻拨弄着他的睫毛，奶声奶气地惊叹：“哥哥的眼睛是琥珀糖的颜色！”
阳光透过落地窗斜斜地洒进来，在三人周围镀上一层温暖的金边。向来抗拒肢体接触的谢逸扬，此刻却任由这个初次见面的弟弟在自己身上爬来爬去。当轩轩用沾满草莓果酱的小手往他脸上抹时，他只是无奈地叹了口气，从茶几上抽了张湿巾，动作轻柔地擦拭着弟弟的手指。
血缘的奇妙在这一刻展现得淋漓尽致。明明才第一次见面，谢逸扬和谢逸轩却仿佛已经相处了很久很久。轩轩的性格简直就是谢逸扬小时候的翻版——聪明得让人头疼，固执得令人无奈，却又带着与生俱来的傲娇，让人忍不住想揉揉他的小脑袋。
谢苏婉端着切好的水果从厨房出来时，眼前的场景让她差点打翻果盘。向来高冷疏离的谢逸扬，此刻正被三岁半的轩轩指挥得团团转。
“哥哥举高高！”
“哥哥陪我玩恐龙大战！”
“哥哥这个积木怎么搭呀？”
最让她震惊的是，谢逸扬居然一一照做了。他盘腿坐在柔软的地毯上，冷峻的侧脸被阳光柔化，修长的手指正耐心地帮轩轩调整积木的角度。小家伙整个人趴在他宽阔的背上，毛茸茸的脑袋亲昵地蹭着他的颈窝，像只撒娇的小奶猫。
谢苏婉悄悄取出炭笔，在速写本上快速勾勒着这个温暖的画面。笔尖在纸面上沙沙作响，阳光里一大一小两个相似的轮廓渐渐成形——大的那个肩膀放松，眉目温柔；小的那个眼睛弯成月牙，笑得见牙不见眼。
画到一半，她突然对上一道熟悉的视线。谢逸扬的目光越过轩轩毛茸茸的发顶，正静静地落在她身上。她慌乱地合上本子，却听见他轻咳一声，声音里带着不易察觉的柔软：“画得……还不错。”
☆
傍晚时分，轩轩已经成了哥哥的跟屁虫。谢苏婉在厨房做饭时，听见客厅传来窸窸窣窣的动静。她探头一看，谢逸扬正握着弟弟的小手，教他在素描本上画星星。蓝色彩笔的痕迹歪歪扭扭爬满纸页，有几道甚至延伸到了谢逸扬的手背上。
“哥哥，”轩轩突然仰起脸，“你为什么不住在家里呀？”
谢苏婉的心猛地揪紧。她看见谢逸扬的背脊僵了一瞬，彩笔在纸上划出一道突兀的线。
“因为……”他的声音卡在喉咙里。
轩轩已经自问自答：“我知道！因为哥哥要上学！等我长大了也要来上学，和哥哥住一起！”
谢逸扬的喉结动了动。他轻轻握住弟弟的小手，声音低得几乎听不见：“好。”
☆
夜幕降临，轩轩抱着泰迪熊站在两个房间中间，左右看了看，最后坚定地指向谢逸扬的卧室：“我要和哥哥姐姐一起睡！”
谢逸扬：“……”
谢苏婉：“……”
“轩轩……”谢苏婉试图讲道理。
“不要！”轩轩把脸埋在谢逸扬肩头，“别的小朋友都和哥哥姐姐一起睡……”
谢逸扬突然开口：“就今晚。”
谢苏婉惊讶地看向他。谢逸扬避开她的视线，轻轻拍着弟弟的背：“但是有条件……明天只能男生和男生一起睡。”
“成交！”轩轩破涕为笑，小胖手“啪”地拍在哥哥掌心。
于是出现了这样一幕：一米八二的谢逸扬和一米六五的谢苏婉，中间夹着个不到一米的小豆丁，三人并排躺在谢逸扬的床上。轩轩左手牵着哥哥，右手拉着姐姐，心满意足地宣布：“现在我们是汉堡包啦！我是肉肉，哥哥姐姐是面包！”
月光透过纱帘，温柔地笼罩着这个奇特的“汉堡包”。轩轩很快进入梦乡，小手却还紧紧攥着两人的手指。谢逸扬浑身僵硬地平躺着，连呼吸都刻意放轻。他从未想过，有一天会以这种方式重新体验“家人同眠”的感觉。
☆
凌晨三点，暖气突然停了。
谢苏婉在睡梦中无意识地蜷缩起来。冬夜的寒气透过被角渗入，让她本能地往热源方向挪动，直到额头抵上一片温热的肌肤。朦胧中，她闻到淡淡的薄荷香，混合着阳光晒过被褥的味道，让人莫名安心。
谢逸扬在半梦半醒间僵住了。某种比理智更深的冲动让他没有躲开，就像小时候攥紧最后一块积木，明知该谦让却舍不得松手。他小心翼翼地收拢手臂，生怕惊醒这场太过美好的梦。
“唔……冷……”谢苏婉含糊的梦呓从怀中传来。她的发丝散在他颈间，栀子香若有若无地萦绕。
☆
清晨的阳光透过窗帘缝隙洒进来时，谢苏婉迷迷糊糊地睁开眼。
她的额头正抵着一片温热的肌肤，鼻尖萦绕着淡淡的薄荷香。睫毛轻颤间，她看到谢逸扬近在咫尺的喉结，随着呼吸微微起伏。
谢苏婉猛地睁大眼睛，这才发现自己整个人都蜷在谢逸扬怀里。他的手臂环在她的腰后，修长的手指虚虚搭在她的睡衣上。
她的耳尖“唰”地烧了起来。
轩轩呢？
慌乱地转头寻找，发现小家伙不知什么时候已经滚到了床尾，正抱着泰迪熊四仰八叉地睡着，一只小脚丫还嚣张地搭在谢逸扬的膝盖上。
而谢逸扬似乎也刚醒。晨光中，他的睫毛低垂，在眼下投下一小片阴影，呼吸比平时略沉。当谢苏婉的手不小心按在他胸口时，他的喉结明显地滚动了一下，却依然闭着眼睛，仿佛还在沉睡。
谢苏婉屏住呼吸，小心翼翼地想抽回手。指尖刚离开他的衣襟，却突然被握住了手腕。
谢逸扬的掌心很烫。
“别动。”他的声音带着刚睡醒的沙哑，眼睛却依然闭着，“会吵醒轩轩。”
这个理由太过正当，让谢苏婉一时不知该如何反驳。她的手腕被他握着，肌肤相贴的地方像有细小的电流窜过。她能感觉到谢逸扬的拇指无意识地摩挲着她的腕骨，动作很轻。
阳光渐渐明亮起来，照在谢逸扬的侧脸上。谢苏婉这才注意到，他的睫毛在阳光下呈现出浅棕色，尾端还沾着一点细小的光晕。而他的锁骨处，有一道浅浅的疤痕，是她从未见过的。
“哥哥……”她轻声开口，又立刻噤声，因为谢逸扬突然睁开了眼睛。
那双琥珀色的眸子在晨光中格外清透，映着她微微泛红的脸。两人之间的距离近得能数清对方的睫毛，呼吸交错间，薄荷与栀子香气悄然交融。
谢逸扬的目光在她脸上停留了几秒，突然松开手，别过脸轻咳一声：“该起床了。”
他起身的动作有些匆忙，膝盖不小心撞到了床头柜。一声闷响惊醒了轩轩，小家伙揉着眼睛坐起来，奶声奶气地抱怨：“哥哥，太吵了……”
谢苏婉趁机跳下床，却因为动作太急踩到了自己的拖鞋，一个踉跄往前扑去。谢逸扬下意识伸手去扶，结果被她带得一起跌坐在床边。
两人的鼻尖几乎相碰。
“抱、抱歉！”谢苏婉手忙脚乱地撑起身子，掌心却不偏不倚按在了谢逸扬的大腿上。隔着单薄的睡裤，她能清晰地感受到肌肉瞬间绷紧的触感。
谢逸扬猛地抓住她的手腕，呼吸明显急促了几分：“谢苏婉。”
这是他第一次连名带姓地叫她。
“我、我去做早餐！”她几乎是落荒而逃，连拖鞋都顾不上穿。冲进浴室后，她才发现自己的锁骨上沾着谢逸扬常用的薄荷沐浴露痕迹，而镜子里的自己，从耳尖到脖颈红得像熟透的苹果。
谢逸扬躺在床上，盯着天花板，半晌，抬手盖住了眼睛。阳光透过指缝，照亮了手背上轩轩画的蓝色星星。他轻轻摩挲着那些歪歪扭扭的线条，嘴角不自觉地上扬。
客厅里传来细碎的脚步声，微波炉“叮”的一声脆响打破了清晨的静谧。煎蛋的香气混合着咖啡的醇厚顺着门缝飘进来，在房间里缓缓弥漫。谢逸扬深吸一口气，晨光透过窗帘的缝隙在地板上投下一道温暖的光带，他突然觉得这个冬天，似乎没有那么冷了。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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