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过来好吗？

黄灯泡散发着淡淡柔光，在降温的夜里竟然感受到一丝热意，谢放坐在床沿上，双腿裤脚被挽到了膝盖处，露出的小腿微微颤抖。

他想将裤脚放下去，右手腕刚动疼痛便蔓延开，他轻轻呼出声，很快咬住唇，眼巴巴盯着身前的人。

杨书桥坐着矮板凳，袖子被挽到手肘处，低头将人的右腿捧起来放膝盖上。

牛仔裤粗糙的面料弄得脚掌心发痒，谢放不自觉动了下腿，下秒钻心的疼便席卷而来。

“别动，”杨书桥低声喝斥，

谢放心底本就委屈，被杨书桥一“吼”更是委屈漫出来，他怎会想到自己真会摔，摔就算了，好死不死把脚踝扭伤了，这要不好岂不是又要很长一段时间要靠杨书桥生活？想到这谢放只想晕过去逃避，他可没那‘厚’脸皮再要人照顾。

容不得他再细想，温热的掌心便覆了上来，触碰的一瞬间，小腿不自觉往后一挪，接着又被喝斥。

他越想越委屈，忍不住开口，“杨书桥，我······”

杨书桥没抬头，掌心覆着他的脚踝轻轻抚摸，“我在。”

“我知道你在。”

谢放用那只没受伤的脚踢了提人小腿，嘟囔，“什么时候可以好？”

这样真的很奇怪！也很痒！

“还有会儿。”

杨书桥手指缓缓按住脚踝，尽管他已经放轻力气，谢放依旧叫疼。面前的脚踝红的发肿，一看就伤得不轻，又按了几秒放开，抬头对上谢放微微泛红的脸颊。

很可爱，也很美丽。

杨书桥不着痕迹吞咽了下，忽然觉得有些热，双手挡在脚周围快速又用力掐了一把自己后小腿肉，声音有些哑，“你先动一下试试。”

谢放听话抬起脚，疼痛从那蔓延开，很快又踩回人的膝盖上。

“还是疼。”

“估计错位了，我现在要给你弄回去。”

察觉到人的拒绝，杨书桥微微起身，半曲着膝盖拍了拍他的肩膀放柔声音。

“你忍着点，很快就好。”

······

“杨书桥，”

杨书桥看他，似乎在等他的下文，谢放低头犹豫几秒，才抬眼看他。

“会很疼吗？”

说出这话时谢放感觉自己娇气，从小到大他不是没摔过磕过，那时只想着玩、休息，也不在意到底严不严重。

现在暖黄的灯光照着，空气也是暖的，有一个人耐心给他处理、按摩，他不禁想再放肆一点。

他收了左脚踩在人鞋子上，左手攥住床边没压好的床单，再次问：“会很疼吗?”

"会疼，疼过了，就好了。"杨书桥认真如常，可漆黑的眼眸里尽是温柔。

他的确不会说漂亮话，哪怕到了明显感受到谢放害怕的阶段，依旧把最真实的、最残忍的结果告诉他，会疼，但疼过了就好了。

是真的吗？谢放不免想，他咬咬嘴唇，勉强挤出一个笑容。“那就来，疼完了我就好了。”

“觉得痛，后面可以让我还回来。”杨书桥伸手揉揉他脑袋，缓缓地露笑，那笑容不似之前的浅淡，眉眼弯弯着盛着星河湖水，温柔地托举小船与草木。

谢放好像也被托举了，他感觉整个人都飘忽了，漫无目的却安心十足。

见人做好准备，杨书桥坐回去，重新摸上脚踝，掌间的脚腕小巧有力，他缓缓抓住，在人适应后手腕用力，咔嚓一声，脚腕恢复如常。

“好了？”谢放刚要动，又被抓住了脚腕，双掌再次按住脚踝轻轻揉搓。

痛觉一瞬间变为酥麻，谢放感觉整个人都软了，他半眯着眼睛，左手往后撑住身体，发出舒服的声音。

五分钟后，右脚被放了下来，脚掌心刚碰上地板冰凉便袭上心头，谢放猛地跳起来，却忘记左脚还踩着人脚背，整个人压在杨书桥脚上。

他的双手刚要抓人手臂，却被对方先抱住腰部，紧接着屁股一热稳稳坐在床上。

发生了什么？谢放脑子宕机，他看着依旧坐矮板凳的杨书桥，羞耻爬上脸颊，他，他刚刚，被杨书桥，抱到了床上。

杨书桥甚至都没起身！！！

艹！

简直是奇耻大辱！他谢放什么时候受过受到过这样的羞辱！男的，怎么能被男的抱上床，这太奇怪了！

他想开口骂人，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倒不是因为他良心发现是自己先撒娇的，只是现在他在人外婆家，进了三个人的老巢，要是把人骂了老年人找他说理怎么办！

他的嘴没怕过任何人，要把老年人气出病了那罪过可就大了。

可要他就此放下是不行的，不能骂那他只能搞‘冷战’，屁股往里一挪，双脚往床上一放，翻身背过去留个后脑勺给人。

迟迟没等到人说话，谢放回头一看，杨书桥不知何时出去了。

艹！谢放暗骂一声，杨书桥竟然不安慰他，他不来他也不要理他！

左手拽住被子往上一盖，整个人窝进被子里，重重的呼吸声四面八方传来，谢放在漆黑中睁眼，隐约着见到另一双眼睛。他知道这是眨眼的效果，双眼快速眨动玩得不亦乐乎。

被子不知何时被掀起一角，很快暖黄灯光便彻底照了进来，杨书桥一手扯起被子，漆黑的眼里满是不解，似乎没明白为何要搞这明显不利于身体的行为。

谢放蜷缩的身体被他一看，习惯性用右手一撑，不想手腕传来疼痛，他咬咬牙忍住疼，问：“干什么？”

“晚上我睡这里。”

“？？为什么？”

“没有多余的床。”

“那我们回家睡。”

“你脚刚好，明天回去。”

“······”

“手腕也疼吗？”杨书桥忽然坐下来，吓得谢放身体后仰，右手腕跟着一斜，刺痛从那地方传来让他倒吸了口凉气，他狠狠瞪着人，泛红的眼角看着只觉人委屈。

“让我看看。”

“不，”他的手腕没脚踝严重，充血发青着如同被抽血针扎过，他之前也经历过，为此还被同寝的人开玩笑。

他知道杨书桥不会开他的玩笑，私心的也不想人看见，他男人的面子在之前已经败光，手腕这最后的颜面他必须得坚守住。

“谢放，”杨书桥声音变冷，

“真没事，”谢放往后挪，右手藏在背后手指微微攥紧，低下头不敢去看人的眼睛。

那双眼睛实在明亮温柔，让他的窘迫无处遁形。

杨书桥没再坚持，叹口气，放软语气，“谢放，”

“嗯。”谢放依旧低着头，

“睡觉吧。”

“···好。”

谢放往里侧躺，感受到旁边床铺一沉，床铺很小，杨书桥刚躺上他就能感受到人身上的暖意。

那温度让他很想靠近，可目前他们在‘吵架’，他只好双手环抱住身体，又往里挪动几分。

被子被牵扯着，竟在二人中间留出个漏风的洞，谢放缩了缩，闭眼强迫自己入睡。

灯没关，暖黄的灯光斜射在墙面上，外侧的杨书桥盯着人后脑，往里一挪填补好漏风的洞。他明显感受到谢放的僵硬，垂下眼眸掩藏住浓重情愫。

静默萦绕着整个床铺，二人各自闭着眼睛，似乎都在等对方彻底睡着，终于一道声音打破。

“谢放。”

······

“抱歉，刚刚是我着急了，我只是很担心你。”

······

“高山夜里温度低，你冷了，可以靠近我。”

“我们是家人，可以这样做的。”

······

“现在，过来好吗？”

许久之后，杨书桥感觉旁边的人动了，他睁大双眼，不愿错过一丝一毫。

谢放缓缓转过身，圆眼半阖着，脸颊微微泛红，缓慢地、坚定地钻进了他怀里。

杨书桥手搭着人腰，缓缓地、虚虚地护住人的后腰，胸前呼吸温热，湿润气息隔着层布料打在他心头。

这对他来说是莫大的刺激，此时就算谢放身体是个冰块也是强烈的催化剂，他感觉心脏在狂跳，有热火灼烧他的脑袋，让他很想紧紧抱住人。

可，不能越界。

他们还是‘家人’。

杨书桥勉强克制住，等待人彻底睡着才僵硬扭动了下身体，不想谢放手在后背垫着，疼痛让人发出痛苦的嘶嘶声。

这声音彻底让杨书桥清醒了，他缓慢地、小心地从谢放手臂中抽出身，给人掖好被子，然后轻轻坐上床沿，捧起人的右手腕查看。

那地方红肿而发青，表层还留有擦伤的痕迹，估计是谢放滚下坡时撞击到了硬物。

不用害怕被知道的，杨书桥想对谢放说，可他自己又何尝不是怕谢放知道自己的潦倒原因。

那些痛苦的、不堪的回忆，他没勇气说出口。

谢放是触手可得的、明亮的星星。

他是残缺的月亮。

星星有千万颗伙伴，会自己发光。

而月亮，是淡淡的、无法自己发光。

他们，保持现状就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