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回看他离开的那一天,裴湛也没什么好难过,
人在进退两难的时候就已经丧失了选择的权利,被裹挟着往前推只是他这一生的必然。千万的重压落在他的肩上,让他不得不选择放过。裴湛站在人生的分叉口回望,那条来时的路尘烟四起,不见天日,滚滚而来的都是他挣扎的痛疼与煎熬,只要他敢退一步,那些路就会变成要他性命的万丈悬崖。
裴湛不能后退,更不知道怎么前进。
要爱,还是要钱;要活,还是要死。
陈嘉澍不论做什么都是陈国俊的亲儿子,但裴湛不是,陈国俊可以无限包容陈嘉澍犯错,但不会一直纵容裴湛犯错,不论裴湛的父亲与陈国俊曾是什么样的关系,对于陈国俊来讲,裴湛都是外人。他不姓陈,那是他的原罪。裴湛与陈嘉澍的关系也不外如是。他在陈家,总是融不进的那一个。
从始至终的仰视,让他失去了与陈家父子反抗的权利,他甚至连谈判也不配。
只有天知道当年的裴湛有多想把一切都说出口。可他不能说。
裴湛是多想不管不顾地把一切都交给陈嘉澍,把所有事情都告诉陈嘉澍。可转念一想,陈嘉澍真的有解决一切的能力吗?他们真的扛得住风险吗?
陈嘉澍和他都太脆弱了,他们没有经历过风雨,做了十几年的池中鱼,如果挣扎入海只会加速死亡。笼中鸟唯一自由的时候,就是它死去的时候。裴湛自觉欠得太多,早还不起,从今往后他更不能再害陈嘉澍。
所以最后裴湛放过自己,也放过陈嘉澍。
他不再纠结陈嘉澍接近他的理由,也不再思考陈嘉澍究竟爱不爱他,更不再为了陈嘉澍而辗转反侧,他没有放下,但是他知道,这段感情走到这里,他已经不得不放下。
陈国俊是个高明的说客。
他只需要一句话就可以让裴湛彻底崩溃。
那天之后,裴湛也开始分不清陈嘉澍对他到底是爱还是恨。每一个昼夜里他都在煎熬,陈嘉澍对他是恨大过爱,还是爱大过恨?裴湛分不清,裴湛真的再也分不清。人的记忆那么有欺骗性,可是人的感情又那么脆弱,只要有一颗怀疑的种子种下,从此以后,猜忌、怨恨、责怪,八苦七情会在心底此消彼长。他的一颗心就这样大,全都被这些情绪分割填补,那还能匀出多少来给爱呢?
他现在哪怕还爱着陈嘉澍,那以后呢?
他不想用恨来解决这段恋情,所以自作主张地让它死在了它的盛年。
陈嘉澍是个坏种,裴湛也不是圣人。
他们各自安好才是最合适的。不然到最后相互撕扯只是一片狼藉。
裴湛清楚,陈国俊清楚,甚至远在他乡不知内情的陈嘉澍也清楚。
他与陈嘉澍分开,也不过只需要光阴的一个瞌睡,他们就会慢慢死在相爱的洪流里。
只是时间问题,
当时拨完那通电话没多久裴湛的低烧就退了。
他心里的那颗石头随之落下,所有紧绷的部分都逐渐放松。
难得,裴湛以一种温和地睡眠步入了那样一个良夜,没有噩梦,没有歇斯底里,也没有陈嘉澍。
裴湛的颜色丢在了这个冬夜,从此他的心里一片空白。
陈国俊叫来接他的人在第二天的中午。
那天天光很好,隔着玻璃照在人身上也暖融融的。
裴湛被一阵敲门声惊醒,他打开房门,是陈家老宅的管家。他的身后还站着一堆乌泱泱的保镖,那都是陈家的人。想也知道,是陈国俊派来的,是怕他不听话,临时变卦,找来强行带走他的人。
裴湛面无表情地看着眼前的这些人,很久都说不出话来。
管家瞥了他一眼,十分有礼貌地说:“裴少爷,去英国的机票已经给您订好了。”
裴湛目光呆滞地看着他,不知道是困还是因为别的,他似乎有点反应不过来,半天才说:“有什么需要我带上的吗?”
管家微笑着,脸上的皱纹都透着一股优雅,他说:“裴少爷,您什么也不需要带,老板会帮你在那边安排好一切的。”
裴湛木讷地点点头,说:“那好,我们走吧。”
语罢,他穿着拖鞋就往门外走去,好像人操纵的提线木偶。
管家伸手拦下他,说:“裴少爷。”
裴湛不解地看他:“怎么了?”
管家有些委婉地对他笑了笑,说:“裴少爷还是换一件衣服吧,外面冷,穿的太少会生病的。”
裴湛迟缓地眨了眨眼,说:“好。”
于是他又再一次转身,回到房间里去翻找。
其实混乱中,裴湛自己也不记得自己穿了什么,好像睡衣压根就没脱,只在外面套了一件防风的羽绒服,拖鞋也没换,就这样在管家和保镖拥护之下出了门。出门之前,他把房间的钥匙、陈嘉澍送给自己的车钥匙、他的身份证还有学校的学生证一一都摆放在茶几上,神色暗淡的,动作机械的,好像一只丢掉的灵魂的皮偶。
进电梯之前,裴湛回头看着那扇打开的房门,他已经看不清门里的东西,只能看到漆黑的门板无力地张开。不知道为什么,就在这一刻,他心底的某样东西忽然破裂,忽然周遭的声音全部消失不见,只能感觉自己的血肉在被疯狂拉扯。
裴湛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哭,可是眼泪就这样控制不住地掉下来。
大概人在痛的时候总是要哭的。感情这种事就是这样复杂,明明做好了准备,却还是忍不住地心痛难耐。但对裴湛来说,不管有多痛,这样的事情总归是过去了。
很多年后裴湛把那一天算做是解脱,那是他十八岁的成人礼,是他活到成年的一道坎,从那以后,他就告诉自己,再痛也不要再掉眼泪。
管家站在电梯里,既没有催促,也没有责备,他只是神色复杂地看着裴湛。
站在裴湛身边的保镖谁也没有出声,更没有推搡着他下楼。
他们都这样无声地站在这里,看这个脊背瘦弱的人哭泣。
过了很久,裴湛才转过脸来,他声音嘶哑地对管家说:“我们走吧。”
管家有些担心地看着他,说:“裴少爷,你还好吗?”
裴湛艰难地扯了扯嘴角,他说:“我很好。”
他很好。
他还会更好。
裴湛以后每一天都要过得比前一天好。
既然活着,那自然是要好好活的。
裴湛浑浑噩噩地一路被送上飞机,在这样一个平平无奇的日子里,坐上了飞往英格兰的航班。
飞机从燕都起飞的那一刻,他看着逐渐远去的燕都城,半年在这里生活的点点滴滴都一一在他眼前闪过,赶公交去打工的他、飞奔去教师的他、腼腆笑着接陈嘉澍电话的他,还有和同事说笑的他,一幕一幕,走马灯一样在他眼前闪过。
机身渐渐没入云层,雄浑、古老又威严的红墙金瓦渐渐从他视线里消失。
裴湛表情木然地盯着窗外,在心中暗暗地告诫自己。
不要再爱上什么人了。
以后都不要再爱上什么人了。
他的爱太贵,给谁都显得浪费。
从前的陈嘉澍错过了,以后的陈嘉澍也不配再有。
谁也配不上。
……
“嘿帅哥,能借个火吗?”
背后忽然传来一声口哨,裴湛回神,他转头,发现来的人正是下午在草地跑马的那个小年轻。
裴湛皱了皱眉头:“June?”
“记性真不错啊裴律师,”June笑嘻嘻地挤到他身边,“不过这不是我的名字。”
裴湛漠不关心地“哦”了一声,丝毫没有追问的**。
“喂,”那小伙子凑到他身边,从口袋里摸了个小巧的银烟盒递到他面前,“来一根吗?”
“不了,卡比龙难抽,”裴湛扫了一眼他的烟盒,又指了指回廊尽头的标识,“这地方禁烟。”
“偷偷抽谁管得着?”
裴湛觉得和他说话有点浪费时间,转身就要走。
可刚走出没两步他手腕就一紧。
裴湛被那小年轻拽住了,他皱着眉回头看人。
“你怎么不好奇?”
裴湛莫名其妙:“好奇什么?”
“好奇的点可太多了,比如我叫什么,为什么我的胸牌是June,”他叼着烟但是没点燃只是咬着烟,笑眯眯地看着裴湛,“还有,为什么我知道你姓裴,叫裴湛。”
他们两个人默默地对视。
裴湛一言不发。
“你就不好奇吗?”
裴湛淡声说:“我不好奇。”
“为什么?”
“因为很无聊。”
“你不觉得你这样说话也很无聊吗?”说话的时间,那个叼着烟的小年轻往他身边一靠,“人活着总得要点好奇心的吧!”
裴湛面不改色:“很多人这么说我。”
“说你什么?”
裴湛神色自然:“说我无聊。你说的事我一点也不好奇,我可以走了吗?”
“不可以,既然你不知道我是谁,那我就自我介绍一下吧,我叫蔺明祺,不叫June,”他拍了拍裴湛的肩膀,笑得十分地狡猾,“那个胸牌,确实是个女孩子。它是我从会所那些陪酒的小姐那里拿的。”
裴湛并没有感觉到意外,他说:“偷窃可不是什么好事。”
蔺明祺满不在意地说:“是啊,那地方的一张名牌都要一万三呢,她丢了之后可是差点急哭了。”
裴湛皱眉。
“不过我后面给她送回去了,还给了她一块表,就算胸牌不还他,那块表也够她抵她八倍的损失啦……”
裴湛的表情有些复杂。
蔺明祺有点好笑地看着裴湛,他恰到好处地露出了一点玩世不恭,说:“你干嘛这副表情?你放心,我这个人不会让别人吃亏的。”
裴湛却依然不苟言笑:“你觉得捉弄别人好玩吗?”
“裴律师,这怎么能算捉弄?”蔺明祺似笑非笑地说,“我赏了她钱的呀,她高兴还来不及呢。”
小裴这被天龙人包围的一生(别管了他也是天龙人)
ps:来不及了明天新赛季今晚截图截了俩小时白天吃瓜去了没写完回来补了两百字,明天修吧结尾不满意[求求你了]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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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8章 第六十六章 旧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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