尤利娅缩在马车里,一动也不敢动。周围一片安静,只能听到风声和自己的呼吸声。
埃西比和她缩在一起,两人像冬日取暖的鸡崽一样紧挨着瑟瑟发抖。
“嘎吱”一声,车厢晃了晃,眼看着要向一边倒去。
尤利娅被这动静吓得差点尖叫出声,她用手捂住嘴,紧张的盯着车门。
“咚”的一声,歪倒的车厢被撑住了。
随后被摆正了位置。
尤利娅左右看了看,看到车顶上方有些被箭射中凹进去的痕迹。她动动鼻子,闻到了车外飘来的浓郁的血腥气味。
拉车的马踩了踩蹄子,发出不爽的嘶鸣。
车门被拉开,边缘探出一只手来。
尤利娅吓得心脏乱跳,死死地盯着那手。
埃西比恢复理智,她主动上前,把尤利娅挡在身后。
半个脑袋伸进来,是个蒙脸人,眼睛也在一片漆黑中看不大清。对方把一盏灯放到她面前晃了晃便拿开,对着外头喊了什么。
随后他指着她:“不要出来。”
马车又启动了,开始一歪一歪的往前走。
尤利娅害怕失神,捂着头盯着自己的脚尖。
她这是被劫持了?
事发突然,她没有丝毫头绪。她呆呆的挨着埃西比坐在车里,听着车外不明显的动静。
不知道有没有逃走的士兵通报她被劫持的事?
还是说,那些士兵,全都死了?
屋大维带着妻子,站在屋大维娅旁边,她身边的另一侧,站着家族的族老和亲眷家的老人。所有人都穿着素色的衣服,女性披着黑色头巾,男性则披着白袍,手上拿着香叶,经过灵柩的时候放在上面以纪念哀思。
现场正在举行葬礼,屋大维却小声与一旁的一名男子对话,语气似是压抑着怒火。
“你说回不来是什么意思?她是妻子,有什么回不来的,不应该回来的吗?”
“就是…其实是……”报信的人因为消息内容感到为难,不知该如何回复才能不引起奥古斯都震怒,“我们在那条道路上,发现车队被劫掠的留下的残骸,还有士兵们的遗体…但是尤利娅夫人的那辆马车不见踪影…我们还发现了一封信,留在现场的信。”
屋大维:“你什么意思?你再说一次?”
那男人:“尤利娅夫人的车队…出事了…就是…她本人不知道…究竟是…怎么样了。”
屋大维娅在不远处,她面无表情的盯着儿子的灵柩,无法相信玛尔就这样突然的在她怀中离开。一开始,她以为只是睡着了,她一直叫他。后来,他僵硬了,脸色也变得惨白。没有呼吸,没有心跳。叫不醒了。
“你很累吧,那你就好好休息…好好休息啊……”屋大维娅喃喃自语,“也真够累的,去做那些不想做的事…和讨厌的人整天打交道…”
旁边一阵骚动,屋大维娅朝着骚动处看去,正看到屋大维急匆匆离去的背影。
到底有什么事能比玛尔的葬礼还重要?他在这关键时刻离开是什么意思?想到这里,屋大维娅又是一阵委屈。
直到晚饭时间,她也没见着屋大维。利维亚陪着她招待客人,将一波一波吃完饭的客人打发走,就看见屋大维娅靠坐在灵柩边上昏昏欲睡。
利维娅也不知道该怎么安慰她。原本她觉得屋大维娅有点烦,但看她如今这么倒霉,她又觉得她可怜。
哎,女人啊,何苦为难女人…此时的利维娅内心充满了博爱之情。
谁知她走过去想安慰一通,却被屋大维娅恶狠狠的瞪了一眼。
利维娅拿着小毯子的手僵在半空,心里顿时委屈上了。
不是她又做错啥了啊?!
屋大维消失了一天一夜,他去地牢里急匆匆的提审犯人。
他赶到的时候梅塞纳斯已经候在一旁了,看他到了便让开自己的座位让他坐下。
米特古斯被铁链锁在十字架上,但他的脸上却露出得意洋洋的笑容。
屋大维左右看了看,示意梅塞纳斯把不相干的人都赶出去。
梅塞纳斯挥手示意卫兵退下,又小声吩咐把特别训练的武装奴隶侍卫换了上来。这些人通通都是聋哑人,他们听不见也不能说话,是最安全的护卫。每当有重要机密情况的时候,才会被梅塞纳斯派来替代普通士兵。
“信已经让人捡着了。捡着信的人说封面上特地写了给奥古斯都的密函,上方还粘贴了封蜡。”屋大维对梅塞纳斯说,“信里写了一个名字,米特古斯。你怎么看?”
梅塞纳斯拿过那封信,来回反复的看,没看出什么特别之处。
“特地封着,没有拆开迹象,说明就你我知道上面写了什么。”梅塞纳斯说。
“是在尤利娅车队遇袭现场发现的。”屋大维把纸拿到灯旁边看,被烟熏过的羊皮纸出现比较明显的熏黑的痕迹。那是个图案。
他把图案放到米特古斯的面前:“认识吗?”
米特古斯:“他们真慢。”
屋大维皱眉:“他们?”
米特古斯被绑着的手来回上下摆动,做出类似摊手,无奈的动作。
“来救我的人,”米特古斯说,“我说过,会有人来救我的。”
屋大维和梅塞纳斯面面相觑。
米特古斯:“这是我兄弟留的记号。信的意思是,叫你们放了我。否则,他会让你付出代价。”
屋大维想到这封信是在尤利娅遇袭地点发现的,一下子窒息了。
梅塞纳斯望着屋大维脸色瞬间变白,知道事情有变故。他紧张的在一旁开口:“奥古斯都……”
屋大维:“你别想耍什么把戏骗我!”
米特古斯:“噢噢,我可不知道他们干了什么。不过我提醒你一下,我兄弟为了我可是什么都愿意做的。”
屋大维看向梅塞纳斯:“他兄弟是谁?”
梅塞纳斯:“……没听说他有什么兄弟啊。不过若是以兄弟相称的话…他和他的那窝海盗都以兄弟相称。”
屋大维:“你列一个名单给我。”
梅塞纳斯:“怎么了?比提尼亚又出事了?”
之所以这么问,是因为博斯普鲁斯海峡因为地处要冲,本身就经常发生冲突,加之罗马人将领土越过海峡扩张到了对面,更是激化矛盾。分裂的本都是个心病,反叛的色雷斯和马其顿尼亚刚遭受重创不久,当地遗民心怀仇恨。
米特古斯:“不要研究了,小心拖久了一切都完蛋。我那兄弟可是个我都控制不了的狠人。”
屋大维:“你说的这个人是谁?”
米特古斯:“嘿嘿嘿哈哈哈哈,你猜?”
屋大维很快就控制好了情绪。
米特古斯是盘踞在黑海沿岸与博斯普鲁斯海峡周边诸多海港的大势力头领,同时还极有可能是分裂的本都王国的以及比提尼亚复国旧势力遗民。
根据已知信息,谁有可能是他口中的兄弟?
米特古斯还在说话:“嘿,嘿罗马王,你听我讲。你放了我,我们可以做朋友。我一直都这么说,我们没必要做敌人。否则两败俱伤,两败俱伤啊。”
梅塞纳斯调查得出,马其顿尼亚的叛乱背后有支持者,就是这个匪徒。其本人也作为雇佣军头领带领叛乱军起义攻打罗马据点,是不折不扣的罪魁祸首。
他就是小克拉苏之子最大的功绩,证明了他不仅镇压叛乱,还把背后主使也一并抓了。据说此人还藏着大约十五亿塞斯特斯的财宝。
米特古斯好几次都要求支付赎金放人,出于各种原因,屋大维没同意。
米特古斯知道对方不放人的原因,不就是盯上了他的钱吗?他还知道这两个罗马人还想利用他借机扳倒政敌。
罗马人可是天底下最喜欢内斗的。
提比略再一睁开眼,便发现自己衣不蔽体的躺在非常糟糕的地方。身下是稻草铺成的平坦的一块地,旁边是木制围栏,他还听到了猪哼哼的声音与鸡叫,接着,就闻到刺鼻的气味。
他摸了摸自己的身体,发现真的一块能遮挡的都没有。此时已经进了秋天,天气越来越冷,提比略忍不住抱紧身体,保持体温。
还没来得及回忆自己的处境,就有一个高大的黑影闯了进来,抓住他的一条胳膊把他拽了起来。
“别,阿爸,别弄他…放了他,爸爸…”一个口音极重的年轻女孩的声音跟在后面。
提比略被拖到了外面,他连忙捂住自己身上的私密部位。
“我检查了,他还蛮强壮健康的,他会是个好奴隶,不要杀他,求求你!”一个身体扑到提比略面前。
“赛维,你还真是疯了,怎么能私自藏个男人在家里?!”
“我把他拖过来的,他会是个好奴隶,阿爸你不是一直想要个好奴隶当船头吗,你就收了他吧!”女孩抱住男人的腿。
那男人上下打量了他一番,说道:“他看起来的确不错。”
“阿爸你要相信我的眼光…”
提比略不说话,他能感受到眼前这个虎背熊腰的男人散发出的危险气息。从他金色的毛发与衣着来看,他像是个蛮族农夫。说话的口音是日耳曼的方言,所以他这是被抓到了日耳曼某个部落农夫的家里吗?
高个子壮汉感到了提比略的注视,愤怒道:“看什么看?!小杂种!”
说着他扬起手中的鞭子朝提比略抽了过来。
提比略连忙向一边躲,却还是被鞭尾扫到了大腿,一股火辣辣的疼痛出现。
他怒瞪那个不由分说便打人的男人:“我不是奴隶…!”
“你就是奴隶!”女孩高声尖叫,她冲到她父亲身边抢过鞭子打向提比略。
提比略扭头向一边跑,被男人抓住了头发。后者扣住他的后脖颈,把他摁到了地上,用力的扇他耳光。
“叫你不听话!小杂种…叫你不听话!”
提比略挨了一顿胖揍,他感到自己的脸和身体都被殴打,尽管极力保护自己但依然免不了被攻击。
疼痛并没能让他屈服,在男人抓着他的头发叫他听话的时候,他依然瞪着对方。
“赛维,不听话的奴隶不能留。”男人气喘吁吁的站到一边,对女儿冷冷道。
“不,阿爸,他会听话的!”女孩一听慌了,连忙挡在提比略面前,“阿爸,你再给我机会,我会好好驯服他的,他会听话的!”
“赛维,你别不是看上了这个小杂种吧?”
“阿爸,他是个好奴隶,是我费了老大劲拖回来的,就这么卖掉的话太可惜了!”女孩抱着父亲的胳膊摇晃着,“再让我试试吧…!”
男人安静了半晌,说:“好吧,那我再给你几天”
男人走后,女孩去给他拿了一条遮挡布:“给你,你得穿这个。”
提比略一把抢了过来套在腰上。
女孩说:“你必须听我和我阿爸的,否则阿爸会把你卖给顾布雷人。那些顾布雷人会把买来的奴隶阉割后卖到镇上的酒馆。”
提比略躺在地上不动,也不看她。
女孩:“我阿爸常年跑船,需要船工!你留下来当个船工,以你的潜力,你会成为船头,会过上好日子的!”
提比略没搭理她,他自顾自的爬起来,试图朝着小院出口的地方走。
女孩叫他:“你不能走!你已经是我家的奴隶了,你到处乱跑被人看见会被刺死的!”
提比略一步一步走到门口,突然感觉后脑一痛。他原地栽倒下去。
……
提比略在一个窝棚醒来。
他发现脖子上挂了一个铁环,铁环挂着铁链,铁链拴在窝棚中央的一根大铁柱上。
旁边还有好几个灰头土脸的男人,他们的脖子上都挂着铁环,拴着铁链,一样连在铁柱上。这些都是奴隶。
他们比提比略瘦小,干瘪的多,年龄也更大,一个个胡子拉碴的模样,用失了焦的眼神望着远方。
“操……”提比略骂了一句脏话。
“你还好吗?”旁边传来声音。
提比略扭头,看到一个缩在自己身后阴影的一个小个子男人。他手里拿着一块黑乎乎的布条,上面是凝结了的血迹。
“呃,你…你头流血了,我就帮你擦了…擦。”男人被提比略凶巴巴的眼神看得畏缩了一下。
提比略伸手轻轻的摸了摸后脑,那里传来刺痛。他被打了头,昏死过去,而后就被铁链拴在了这个地方…
“这是哪里?”
那小个子男人被问到,头垂得很低。
安静了很久,他才出声:“库布里克。这是库布里克的农庄。”
提比略迷茫的左顾右盼。
他没听说过这个地方。
“我是说在哪个部族的地盘?哪个城镇?”
小个子男人摇头:“我不知道。”
又安静了一会,小个子男人说:“那个,我叫瑞奇,你叫什么?”
提比略:“提比略。”
瑞奇张了张嘴:“你是罗马人吗?”
提比略沉默不语。
瑞奇左右看了看,凑到他耳边小声说:“千万别让库布里克知道你是罗马人。他最痛恨罗马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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