丁延的人是在火车站进站口找到张皓的。
他没有兴趣知道张皓的叛变原因,也太多时间跟他磨,直截了当地告诉他:“你现在录视频,承认与我这个前公司老板有个人恩怨,所以一时意气拿了放在家里的旧袋子做局陷害我,和你新老板无关,和画面里的澎宇工程师更没关系。我保证没有人追究你的责任,而且我还会给你一笔钱让你走,保证不再追究。”
丁延对此很有把握。他太清楚张皓这种人了,如果能因为一点高薪就违背竞业协议,能因为新老板的给的利益就挺身走险去陷害原公司,当他碰上更大的利益,一定会迅速背叛新主人。
当然了,如果利益诱惑做不到,那就换威胁。
张皓此刻坐在窗明几净的茶馆里,却莫名觉得自己其实可能被绑在不知哪个肮脏霉烂的仓库里。
丁延靠在圈椅里喝茶,只在间隙里看他一眼,但这一眼就足够压迫得他前额突突直跳,不能思考,即刻就要向面前这位堪称凶煞的前老板屈服。
只是潜意识在告诉他,眼前这个人是个什么狠角色,他的承诺有可能不算数,但威胁却言出必行。
张皓把丁延的提议在脑子里又过了一遍,梗着脖子问:“我要是不答应呢?”
听及此,丁延嗤笑:“不答应就不答应。法治社会,就算你诬告陷害作伪证,我也不能动你一根手指。不过你们刘总是生意人,利益第一。你猜猜看,如果我和他做生意,他有多大几率主动把你绑去派出所?”
这么一说,张皓心里有底了。他本来只是房子断了贷缺钱,被刘一豪一张卡给拍晕了,犯糊涂而已。如今是背罪名进去还是拿现金走人,他还分得清。
拿到钱、录了视频,一身轻松的张皓感觉自己又行了,他忍不住向丁延得瑟:“我再给丁总透露一句,刘一豪再在澎宇那边还有帮手,说是搞走那个工程师,你的合同自然就黄了……”
丁延闻言,眉心猛地刺痛。他一手叉腰,另一只手握拳半响,直到手骨被捏得生疼,终于还是忍下了想一拳打过去的冲动,拧着脸对张皓说:“多谢你提醒。”
“你可能是他们的目标之一。”
丁延的话却让房天意想到了另一种可能,虽然整个诬陷事件最后为什么通过他来完成其实有待探究。
张皓透露刘一豪在澎宇那边有帮手,但这帮手的目的仅仅是为了顺带搞走房天意?事情似乎没这么简单,难保背后没有藏着更深的目的。
比如促使澎宇取消对丁延的延信科技的投资?
丁延看他半天不说话,凑过去在房天意眼前打了个响指:“你有没有听我说话?那个老徐非要把你拖进项目组,心思纯嘛?”
“你胡说什么,他可是我老板!”提到老徐,房天意立刻反驳。
“行,我不说,”丁延摊手,“但是张皓明明白白说了那个人是为了搞走你。”
“不一定吧?就算他说的是真的,我我身正不怕影子斜……”
“你有没有点警惕心啊!”丁延似乎被他气到了,一屁股窝在沙发里,抱着胳膊不出声了。
房天意好笑,跟过去坐下,丁延不动,他只好挪过去,膝盖肘碰了碰丁延的腿:“好好好,我警惕行了吧。”
丁延的脸色缓和了些,刚张嘴,电话陡然响起。
房天意眼看着丁延接了电话,随即歪头给他做口型:“刘一豪。”
第二天晚上,房天意和丁延去了市区一家五星级酒店,与刘一豪吃饭。
张皓的的躲藏失败和反水让刘一豪慌了,他一改之前油盐不进的态度,主动联系丁延,得知丁延在拿到的证据里把他摘得一干二净之后,更是热情地张罗着“大家聚聚”。
包间里,房天意看着跟没事人一样乐呵呵点菜的刘一豪,脑子里演绎了三次把手里的酒泼在他脸上。
实际上他只是坐着,默默听丁延和刘一豪像两个久闻其名的梁山兄弟般相见恨晚、商业互吹,一路从桌上的小螃蟹聊到海里的铁螃蟹,明明背后都想让对方赶紧去死。
“你别看我这一摊子铺张,明天的货从哪进我都得现想,”丁延说得痛心疾首,“你要早说你这里有渠道,我立马托人找你去了。”
刘一豪笑说:“谁说不是呢,我早叫那个谁,张皓,说介绍咱俩见一面,他非要搞那么些幺蛾子,自作主张,气得我想抽他。”
“他也是急你所急啊。”房天意没忍住搭话。
刚说完他就反应过来,没必要占嘴上便宜。房天意赶紧瞥一眼丁延,如果因为这话再闹起来,刚刚谈好的“利益平衡”都要作废,丁延估计得抽他。
谁知丁延也正盯着他,眼里分明是狡黠的笑,见他看过去,故意地抬手整理衣领,还悄悄比了个赞,让房天意连天以来郁闷的心熨帖不少。
如果因为这句话再吵起来,看他还笑不!房天意一边想,一边低头闷笑。
谁知这刘一豪一脸无所谓:“他什么档次,还替我着急!现在好了,我和丁总强强联合,连你们公司来了荣城都要先掂量掂量。来来,大家喝一杯。”
还强强联合,丁延是怎么忍下来的!房天意强忍着不爽举杯,没注意把眼前的白酒杯当作白水,闷头喝光了。
丁延看着他很轻微地吐了一下舌头,无声地笑了,顺势向着房天意说:“说到你们澎宇,你一个小小的技术员,得罪谁了?”
“不清楚啊,反正张皓随便拍张照片,有人立马拿去害我了!”房天意立刻痛心疾首状附和。
“放心吧,不知名的小鱼小虾,我一句话,他不敢再折腾。”刘一豪已经和丁延谈好了未来的合作,好处到手,也就不管那“内应”说的什么未知的狗屁合作了。
眼前的小工程师似乎跟丁延很是亲近,刘一豪无所谓给他一颗定心丸。
开饭前,丁延已经借着自己“摘出刘一豪”这点好意,要刘一豪直言澎宇那位的名字,谁知刘一豪说那就是个帮着发照片和邮件、盯进度的小喽啰,还愿意拿废旧电池供应资源和丁延合作。这样一来,倒是缓解了丁延的原材料之急。
生意场上没有永远的敌人,而且以房天意的判断,刘一豪根本不知道什么后续计划,因此他劝丁延见好就收,反正整件事没闹大,谁也没损失。
丁延却嫌不够,这会儿听了他的保证,说:“刘总果然真英雄,那我这位朋友在深圳的安危可就交到你手里了,万一有事,我还得请教你。”
丁延必须要他主动做这个“杜绝后续问题要求”的唯一责任人。
“你就放100个心吧,人可是技术专家,在哪都得供着,哈哈……”
一杯酒下肚,房天意晕乎乎地听着这俩人明里暗里的交锋和合意,思绪不受控地想起从前。那时丁延的世界只小小一方,他在里边天地自在、无欲无求,天生的圆融霸气,从不需要像今天这样熟习博弈之道。
本不想爬高的丁延如今脚步不停,受害者丁延先向加害人伸出和解的手。
仅仅是为了他这个罪大恶极的前男友免于再次受陷害。
丁延什么时候修成了这种程度的以德报怨?
丁延发现房天意脸颊越来越红,知道这人一杯倒,赶紧找了个借口结束饭局,带房天意回去。
“想上厕所。”房天意看起来懵懵的,脸颊飞红、脚步虚浮。
丁延虚虚扶着他胳膊,把他带到厕所门口,“我在这等你。”
谁知房天意刚进去又退了出来,抓起丁延的手臂就走,嘴里还小声念叨着:“不干净。”
丁延看着他突然的亲近,喉结动了动,转手一把抓稳他:“先回去吧。”
上了车,丁延问:“你还能忍吗?”
房天意咬牙:“能。”
“不能也给我忍住。”
“闭嘴,”房天意重新换了个舒服的姿势窝着,“别打扰我。”
丁延识趣地闭嘴,专心开车,时不时瞥一眼身旁歪着的半醉的人。
这一切好像真的,他从那天相遇的电梯穿越,进入了另一个没有分手的时空,他和房天意依然是从前吵闹又亲密的样子。
“视频一交上去,你我的嫌疑就洗清了,估计你公司那边很快就会召回你,”丁延斟酌着说,“只是那个内应……”
“刘一豪不是说没有那个人嘛,”房天意眯着眼睛嘟哝,“我准备明天就走了,深圳一堆活儿等着我呢。”
他必须回去查清楚整件事,验证或推翻此前的猜测。
明天就走吗?
丁延沉默了,脑内反复咀嚼着房天意这句话,低气压迅速地席卷了他。
五年不见,现在的房天意竟成了一个无知无觉的人。无所谓被陷害到要丢工作了,不在乎未解的可能的危险,甚至对自己讽刺他反复无常这件事报以认同。
丁延见面以来一直压抑难言的情绪在肆意复苏,他好想知道房天意为何这么着急要回去跳坑。
把车靠边停下,丁延冷笑着凑过去,质问醉鬼:“跟我待一起,我让你难受了?”
房天意浑沌的意识猛地清明了。丁延似乎怒意里夹着些莫名委屈的脸近在咫尺,他张了张嘴,什么也没说出来,一时间车厢里只剩下两道彼此对立又交互的呼吸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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