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不紧不慢将她夹的菜食物吃掉，咀嚼的很认真，像是吃什么珍馐美味。
“好看的人，一举一动都富有魅力。”洛奇赞叹一声，然后拿了一块干面包，裹着果酱吃。
裴动作一顿，“你也很好看，一举一动也……”
“砰砰！”门被敲响，少女的声音传进来，“洛奇，封印日提前了，长老召集大家到封印地集合！”
少女说完就离开了。很快，圣塔的传来沉重的钟鸣声，不详的气息席卷。高大的圣塔下，密密麻麻的人宛如蚂蚁，同时涌入这座尖顶的白塔。
“裴，我去看一下，你在家等我。”洛奇按住他的肩膀，再次重复道，“不要出门，等我回来。”
裴视线瞟过她的胸口，感受到心脏的跳动，很快答应，“嗯，有需要就我。”
洛奇跟家里的一大两小交代好，推门而出，前往封印地。
封印地在圣塔下面，和暗精灵的地下城很像。在一片宽敞的地下空间里，荧光石散发微弱的光驱散黑暗，浓稠如石油的黑色液体在从巨大的矿洞下爬出来，肆意吞噬周围的地板和防护阵法。
“为什么？近日研制的‘驱祟’药剂不管用吗，我们上午还监测过它的效果，‘驱邪’药剂对黑气压制效果很好，怎么会突然暴涨？”
这些天，梅全力支持洛奇她们清除黑气的实验，洛奇小组走药剂净化与化学炼制并行的方法，先消磨黑气的活力，再使用净化药剂治理黑气。
在“塔主”开最高权限、资源不限、人员配置充足的条件下，她们已经摸索出一套治理的办法，假以时日必定可以彻底驯服黑气。可是今日黑气的暴涨却给了大家沉重的打击。这意味着，她们之前取得的成功，极有可能被宣告徒劳无功。
“圣塔危机时刻来临，通知下去，即刻召集殉道者。”封印地中间，一个白袍短须的长老沉重地宣布。
“长老，黑气暴涨的原因还没有找到，况且已经有不少‘学生’带着成果回来，应该还没到东涌殉道者的时刻……”一旁的年轻人撑起一抹难看的笑。
“为了圣塔，为了全大陆的未来、为了信仰。”短须长老垂下头，面容悲悯，低声呢喃。
长老说完后，看见这个新上任的助手还是毫无眼色的傻站着，不耐烦的训斥，“去做，现在！这是无上的光荣，你不要以自己短浅的眼光和微薄的见识去玷污他们的职责。除非，你要罔顾圣塔职责，背弃一堆圣塔的誓言。”
一顶帽子扣下来，青年的脸色苍白，他连声解释，不敢忤逆长老的命令，小跑着离开。
洛奇从腰上抽出炭笔和稿纸，围着矿洞踱步观察，不时在纸上“刷刷”留下潦草的字迹。
对面一个短发的姑娘也抓着执笔，在纸上划划写写，她抬头时和洛奇目光碰上，两人相互颔首示意，继续记录。
“殉道者”不是一个固定的群体，而是圣塔里年纪相对年迈的炼精术士，当圣塔压制黑气的器具不够时，他们就会成进入封印地，以自身作为耗材献祭守护阵法，镇压黑气。
守护阵法经过数代人的简化，学习起来并不难，难点在于献祭者自身需要有足够的魔力。如果不是这个原因，各国每年的失踪人口都可以往上调一调了。
年轻的助手拿着一长串的名单念，每念到一个名字，就有一个沉稳的声音应答。年轻人的声音和这些年长者们截然不同，前者有压抑不住的恐慌和悲伤，后者持重冷静听不出丝毫情绪，当念到某个名字时，他的声更加哽咽，仿佛说不出话了。
他的老师不愿意在最后分别时过于苛责她的学生，没有催促，只是安静的等待他念出接下来的名字，其他人也没有不耐。年轻人在惶恐中，撞进一双熟悉的智慧的眼睛，脱口而出一个名字。
这双充满智慧的眼睛镶嵌在爬上皱纹的眼眶，此刻皱纹加深，温柔的女声响起，像是抚平孩子伤痕的膏药，“我在。”
深坑旁，短须长老让人将靠太近的洛奇她们赶到远一点的地方，“现在情况已经很清除了，不需要什么‘调查’。我奉塔主的命令看守最后一道防线，这么多年来，我比你们任何人都清除这里的情况，也比你们任何人更熟悉该如何处理这些问题。”
短须长老说完，伸手作指引状，“请吧，圣塔会记住各位的荣光，你们将与圣塔的神圣永存不朽。”
身穿白袍的殉道者们排成几长队，朝短须长老回礼，随后像是扑火的飞蛾，又像是献祭的羔羊，踏进深坑里。
“慢着！”
一身金线绣纹白袍的老者出现，他手执圣器，苍老的五官透着不正常的惨白。
“塔主，你怎么来了。”短须长老迎上来，僵硬的脸颊挤满笑容，似乎很高兴对方的到来，他张开双臂想要给对方一个拥抱，可是被老者身侧的护卫拦了下来。
“放肆，我和塔主说话，你有什么资格替塔主作决定。”
短须长老像是被点燃的炸药，赤红着脸十分生气，他转头冲老者愤慨道，“塔主，这种散漫没有规矩的人应该为他的僭越之举付出代价。”
短须老者一番激情演出，发现没有任何人捧场。
塔主冷眼旁观，这个护卫依旧肆无忌惮不知收敛，阻拦在他和塔主之间。
“难道塔主要偏袒这个护卫？你曾经从来不会这样，你太让我失望了！”
梅看着他拙劣的表演，心中冷笑，越过他往前走。
自从她开始推的改革后，这人一直明里暗里试探她的身份。
现在这样摆到明面上闹起来，无非是又有了什么依仗，不过没关系，他已经没有出牌的机会了，一切也即将结束了。
老者一步一步往前走，不紧不慢，地上的砖石像是海浪，一层一层叠起来，将老者托举到深坑旁。
“你根本就不是塔主，你欺骗了我们，你对塔主做了什么？”
短须长老眼神恶毒的盯着凌空而起被砖石托举到半空中的身影，心中的恶意如毒蛇一样撕咬纠缠。
周围的人屏住呼吸，不明白发生了什么，也不敢出声讨论，只是彼此交换眼神，表达心中的震惊与杂乱的思绪。
已经坦然决定赴死的殉道者们也停下脚步，回头看身后身后的闹剧，这一切都太奇怪了。
“歇尼尔，你这个该死的、失礼的、喝酒喝昏了头的丑家伙，谁允许你对塔主如此失礼的，如果按照规定严格来说，你这是犯下了玷污圣塔神圣职责、分裂圣塔的团结的罪行……”
“真是一条好狗，主子被人替换了都不知道，只知道捧着你那本过时废纸到处乱吠。”
长须长老被气的险些喘不过气，捞起袖子，伸出手指着对方的鼻子回击。
两人就这样骂的有来有回，十分激烈。
其他人都扎着头偷偷听他们互相揭短。
太乱了，真是太乱了。
这些平日里在他们心中宛如一座座大山压在他们身上、决定着圣塔重大事务的长老们，彻底失去的体面，他们将自己赶下了圣坛，就爱给你自己推进了沼泽泥泞之中。
短短几十秒，有无数人的信仰出现了崩塌，他们惴惴不安。
梅站在砖石生成的高台上，朗声道，“肃静。”
两个喋喋不休互相叫骂的长老下意识也安静下来。
高台上，梅将圣塔这些年来的秘密悉数告知，有关于圣塔饲养黑气的内幕，有圣塔对外做的交易，也有这些年来圣塔从外带回俩的孤儿为什么各个天赋异禀的原因。
今天，圣塔外笼罩着厚厚的积云，一场暴风雨在做最后的酝酿，时刻准备划破天际，将大地上的痕迹冲刷干净。
洛奇手中的炭笔断开，她脸色苍白的看着台上将一切揭露、恢复原貌的梅。
“圣塔已经无法压制底下的黑气了，我们压制的不过是冰山一角。是时候让一切的罪恶和错误同归于尽。”
梅隔着无数迷茫的眸子，划过洛奇的脸颊又快速移开。
一群身穿统一制服的护卫涌进来，将众人围住，像抓小鸡仔一样将人群里的长老们单独邀请出来。
“长老们，你们最后的、最神圣的职责来临了。”佩戴长剑的护卫们态度礼貌，动作却干净利、毫不拖泥带水的将人请出来。
往日里养尊处优的长老们，被安逸的生活消磨尽了警觉，他们来不及反抗就被控制住，而他们身后的侍卫对此视而不见，反而听从指挥维护现场的秩序。
不过，现场并没有什么混乱，圣塔里的众人认死理，镇压处理黑气的事情优先于任何事情。
眼前黑气危机需要处理，揭穿与被揭穿的阴谋的是他们熟知的人，揭露圣塔的脏污会打击同流合污的长老们的威信，却不会影响圣塔众人对治理黑气的职责的动摇。
洛奇耳边已经听不进去任何的话，她拨开人群，她有太多的疑问要亲口从梅口中得到答案。
人群太拥挤了，大概是几分钟，又或许是十几分钟、几十分钟，可是她知道这段距离不应该走这么久。
索兰拦眼前失魂落魄的人，一如他拦住短须长老，将高台上的人影护卫在身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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