总经理？？？总经理亲自给他一个小喽啰面试？不过看着也挺像……金丝框眼镜高级西服一副大佬的派头，光是盯着他他就不知道手脚怎么放了，但是为什么派大领导来面试他？
难道让他窃取机密？还是……
陶栏看对面在神游太空，主动问道：“你最快可以什么时候上班？”
屈玮回了神，赶紧回答：“最快得半个月。我们离职要提前半个月申请。”
“这个是你的手机号码是吧？”陶栏把打印出来的简历递过去，指着上面的一连串数字问道。
“是的。”
得到确认，他掏出手机一顿操作，片刻后再问了一遍：“我给你转了10万块钱，算是买下了这半个月的时间。可以明天过来上班吗？”
屈玮目瞪口呆，他连忙掏出手机查看钱包余额，果然丰厚膨胀。
数了数陌生人转账上面的0，5个，的确整整10万元。这是什么惊天发大财！
“你……你们是正规公司吧？你们公司在哪儿？我可以先去看一看吗？”
“是正规公司。地址在园区，你方便的话现在就可以带你去。”
“额，已经确定要聘用我了？”
救命！第二轮面试呢，还没开始怎么就结束了！
“合同带来了，你想什么时候签都可以。”陶栏敲了敲桌子上的文件，示意对方不免先看看。
屈玮眼睛化身扫描仪，黑字白纸查得仔仔细细，确定文件并没有任何陷阱后，定心丸吞下，喜悦都快从眼睛跑出来了，但他还是故作深沉询问：“我可以问你们公司几个问题吗？”
“可以。”
“你们公司有多少人？规模是多大？”
陶栏想了想还是如实相告，毕竟他马上要去办公楼了，“三个人。一个是老板，另外两个你和我。”
三个人……
三个人三个字反复在屈玮的脑海中循环环绕，他脸色极差地说道：“三个人怎么能搞游戏公司？”
“所以这事你还得帮忙，可以找几个熟人进来，每内推一个人有1万块钱奖金，成功应聘上后有两万块钱。另外，你对我们感叹号还存在着不清晰的认知，我强调一次——老板很有钱，你不需要为了钱的事情担忧。”
屈玮在脑海中塑造了一个圆滚滚啤酒肚煤老板形象，“那好，我明天不，我现在就跟你去公司看看。”
快两点了，下午还有半天的班，但是这吊班他是半天都不想上了！
两人很快来到了庄园。
穿过樱花小道，左拐右拐发现了隐藏在粉色花瓣下的白色电车，列车印着“感叹号公司欢迎您”八个红字，别具一格。
竟然承包了一辆列车作为公司的班车！这么土豪的吗！！
屈玮震惊地停住脚步，扭头瞅见大领导面不改色继续带路，暗暗唾骂自己真没出息，怎地，像刘姥姥进大观园！
上了车后屈玮觉得这电车很像广府州的APM地铁线，全自动无人驾驶控制模式，两端是宽敞明亮的玻璃，一路上，他倒是率先邂逅了一场樱花雨的浪漫，不知道周末可不可以带妻子过来乘坐。
到达目的地，列车自动开门。映入眼帘的，是一栋拔地参天的双子楼。
陶栏介绍道：“这两栋都是感叹号的，我们在右边这栋办公。”
大楼如此气派，屈玮又吃了一颗定心丸，瞬间什么也不怕了，跟着对方进进出出。参观完一圈后却觉得有些奇怪，怎么这办公楼……越看越像鱼厂的双子楼？
陶栏这几天连轴转，铁人也会累，他觉得这种招人的效率不太行，于是开口道：“前期你先兼职HR和开发，等后期慢慢把人招满了，就不需要你兼职了，HR的工资会叠加给你，没问题吧？”
来了来了又来了，又是这种恶心人的招数！
一股庞大的愤怒与憋屈在屈玮的心头像烟花一样炸开，HR的工资能有多少？
又要他写代码，又要招人，哪来这么多时间！又想压榨他，压榨他的下班时间、压榨他的亲子时光、压榨他的美好人生，压榨他的生命！整条命都送给资本家好不好！
但……他想了想压得人喘不过气的房贷，还有那一年100万的高薪，还是向现实低头了：“明天我收拾一下东西，后天来上班。”
“可以。”
翘班了一下午，手机几十个未接来电，屈玮通通不理会。
离开庄园后他直奔菜市场，买了新鲜的基围虾和蔬菜，打算今晚好好庆祝！只是到下班时间了，妻子还没回家，他担忧地拨了电话过去。
电话里的声音支支吾吾，只是一个劲说快回来了、在回来的路上，然后挂断了电话。
再拨打过去，却提示对方已关机，屈玮气得直哆嗦，他怀疑头上沾染了颜色，拿起公文包就要跑去外面找人。
恰好，对门的老太太开门发现他回来了，怪异道：“哎你今天怎么这么早下班？我刚刚看到小秀还在万家百货呢！你们不一起回来哦？”
*
万家百货。
一个不到一米六的女人，穿着脏污的工服正费力提着一桶水，因为全身使劲，瘦小的手臂青筋毕露，瞧着骇人。
汗水打湿她散落的头发，几根头发弯弯曲曲贴在额头，一步一步把水提到相应的位置后，她把拖把拿过来就要开始拖地，突然发现一个人影静静站在门外看着她。
她猛地抬头，发现是自己的枕边人，一瞬间露出了惊讶的表情，随后想到被对方发现有可能会生气、会怒气冲冲质问她，于是迅速把拖把拿到身后，讨好地笑了笑。
这抹笑是极具冲击性的。
它是丑陋的、僵硬的、滚烫的，在未来很长一段岁月里深深印刻在了屈玮的脑中，任何苦难都比不上它来得剜心。
“别干了，我们回家。”
他忍住眼睛强烈的酸涩，走上前就要拉人离开，对方却立马躲开了他的手，不情愿道：“别，等我把这活干完，不然今天就白干了，好几十呢！这里脏你先回去……”
女人话还没说完，就被紧紧抱在了怀里，声音戛然而止。
任何难言的隔阂与衅隙都能在一个拥抱中土崩瓦解。
她的肩膀忽然湿热，紧接着耳畔传来一阵语无伦次的悲鸣：“老婆…我们熬到头了………我有工作了……谢谢你……”
“谢谢你，我们要迎来新生活了……”
*
*
屈玮要离职，主管很是诧异。
“小玮，我最看好的是你，你怎么就要走了呢？下个月你就要升职了，你这时候走多亏呀！薪资要涨20%呢！”
大饼听了五年，画再香的饼他此刻也不会动心，摇了摇头很坚定地表示要离职。
主管劝了一会儿，看对方油盐不进铁了心要走，也来气了：“行，我就看看你能到外面找到什么好工作！你这种年纪的男人，呵，体力精力远远不如年轻人，哪家公司会要你……”
接下来的屁话屈玮没听下去，做了爷们该做的事情——摔门而去，把正在激情输出的主管吓了一跳。
周遭的吃瓜群众都用震惊的目光看着牛气哄哄回到座位上的屈玮。
一个戴着眼镜，镜片厚如啤酒瓶底的青年劝道：“哥，你真要走啊？别吧，我舍不得你，咱们再一起战斗战斗呗！下次你忙的时候，我帮你干一点，你别走了行不行？”
另一个有着大黑眼圈的年轻人也忍不住苦求，因为屈玮一走，他的活就会被分散到各个人手中，他已经忙到上厕所都要憋尿，再忙下去，膀胱都得炸！
屈玮看着多年的同事也很不舍，但不舍也只有一丁点。
他忙到凌晨的时候，有谁真正搭把手帮过他？开会的时候他被领导批评干活慢，有谁替他说过一句公道话？虽然别人没有义务帮你……但是这么冰凉的人际关系不经营也罢。
屈玮整理完工位上的东西，像个即将出发要闯江湖的潇洒人，浑身上下气质一变。
“哥们走了，兄弟们，后会无期！”
身后回应他的，是一片久久的沉默。
翌日。
崭新的生活开始。
第一天新公司上班，屈玮为了不迟到，给领导留个好印象，8:30就来到了电车前面，8:45来到办公楼门口。大门闸机是灰色的关闭状态，屈玮心慌慌，马上给总经理打了个电话。对方只说了一句让他看邮箱，就直接挂断了。
他一头雾水地打开常用邮箱，发现昨天就收到了一封公司的录取通知书，附带工作时间说明：
上午10:00~11:30
下午13:30~17:00
这份考勤时间表他怎么看怎么不对劲，这不够八小时啊……仅仅五个小时，难不成剩下的三个小时隐藏在了晚上加班里头？越想，他越觉得有可能，一晚上三小时，是互联网加班常态。
好不容易在园子里逛到十点，闸机启动，灯光自动全开，屈玮找了个靠窗可以摸鱼的心水工位开始忙活，一直忙到了11:30。
又有令人费解的事情发生了——灯光全关了。
这次还没等他打电话问领导，对方就给他发了条消息：【中午是吃饭休息时间，禁止员工工作，现在从办公楼里出来，楼下闸门十五分钟后关闭】
屈玮有点莫名其妙，但还是迅速收拾好东西从电梯下楼。
因为食堂还没完善，他知道要先到外面吃，公司可以报销，但是吃完呢？吃完不回办公桌休息，去哪儿？
屈玮的疑问短信刚发出，就收到了秒回的三个字——红房子。
第一天参观办公楼结束后，他就被带去看仿佛俄式城堡五颜六色的建筑。但是并没有进去参观，对方只轻飘飘一句你以后会用到的，就领他走别处逛了。现在想来，红房子可能是专门休息时用的。
他走到双子楼后面，乘坐今早截然不同的电车，一辆湛蓝色列车。
来到红房子，发现从一楼开始就是一排紧密相连的房间。第一间房的门牌挂了自己的名字，开门而入，一个小型公寓如娇小的花儿慢慢绽放在了眼前。
有床有被，有窗有柜，还有一个迷你卫生间。
打开白色的窗户，阳光透入，暖黄色的床上四件套更鲜艳了几分。
他感觉这一切美得像是一场梦，把鞋子脱掉后如一条直挺挺的咸鱼“砰”一下扑到了柔软的小床上，幸福地徜徉……
时间一晃而过，到了下班时间17:00，他准备吃个晚饭再回来干活，突然全部灯光又像中午一样关闭，整个楼层一片漆黑。
一道AI机械音从广播里面响起——“警告，警告，还有二十分钟大楼即将关闭，请不要逗留。请不要逗留。”
这次有了经验，他赶紧收拾东西拎包下楼。到楼下后停留在原地，一边比着手表一边观察闸门，发现大门还真咔嚓一下按时关了。
“现在的技术这么先进了么……”
屈玮一边吹着小曲神气十足地回家，一边仰头望着落日偷偷嘀咕：“唔……晚上要向月亮收回愿望了……做人其实还是挺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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