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邳易帜,笮融伏诛,陶氏兄弟噤声。彭城至下邳的官道硬化工程在战火平息后便如火如荼地展开,无数民夫在“以工代赈”的政策下,用汗水换取活命的口粮与微薄的工钱,也将一条平坦、坚固、雨天不再泥泞的“康庄大道”一寸寸地铺设在徐州腹地。这条道路,不仅是物资流通的动脉,更是陶策权力延伸的象征。
彭城,州牧府书房,夜。
烛光下,陶策与顾划对坐,中间摊开着更为宏大的《徐州全域基建五年规划纲要(初稿)》。上面密密麻麻标注着未来计划修建的水库、水渠、道路网、以及关键城池的防御升级节点。
“主公,下邳初定,内部暂安。然外部压力未减反增。”顾划指着地图北方,“曹操遣使袁术虽未立即挑起大战,但其麾下大将夏侯惇已进驻濮阳,对我北境虎视眈眈。而袁术经葫芦口之败,虽暂缓兵锋,然其称帝之心日渐显露,恐待其准备停当,必再图我徐州,以壮其声威。”
陶策的目光却更多地流连在长江以南的区域:“袁术、曹操,皆疥癣之疾,我徐州凭借日益完善的防御体系和内部凝聚力,已可周旋。我心所忧,乃是江东!”
他的手指点在秣陵(南京)一带:“孙伯符借袁术之名,横扫江东,其势如破竹。此人勇烈无双,更有周瑜等俊杰辅佐,若让其彻底整合江东六郡,届时凭借长江天堑,水师之利,北上争雄,我徐州首当其冲!”
顾划神色一凛:“主公所虑极是。孙策,确为潜龙在渊。”
“不能让其安然消化战果。”陶策断然道,“但直接与之冲突,亦不明智。我有一策,可名‘铸城为犁,暗度陈仓’。”
“请主公明示。”
“孙策虽勇,然其根基未稳,江东士族如虞、魏、顾、陆等,未必真心归附,且其与袁术关系微妙。”陶策眼中闪烁着谋略的光芒,“我等可双管齐下。其一,以‘互通有无,共抗袁术’为名,派使者与孙策接触,表达善意,甚至可以低价售予其部分徐州特产如精铁、皮革,换取其江东的木材、稻米。此举意在麻痹,亦在探查其虚实,若能离间其与袁术关系,则更佳。”
“其二,也是关键,”陶策压低声音,“我会亲自绘制一份《沿江港口及水寨建设概要》,重点在于如何利用江东地理,建设可停泊大型战舰、兼顾商贸与军事功能的港口。然后,让糜别驾动用其家族商路,寻找江东不得志或与孙策有隙的豪族、工匠,尤其是精通造船、水利者,以私人商队的名义,带着这份‘礼物’和重金,去‘帮助’他们改善本地水利、修建货栈码头。”
顾划瞬间领会,眼中爆发出精光:“妙啊!主公!此计大妙!名为助其发展商贸,改善民生,实则为未来埋下钉子!这些由我们技术支持甚至暗中资助建起的港口、水寨,其结构、弱点,我们了然于胸!且我们通过商贸和工匠,能在江东织起一张情报网,更能潜移默化地影响当地势力!一旦将来与孙策有变,这些‘善意’的帮助,顷刻间便可化为致命的隐患!此乃真正的‘铸剑为犁’……不,是‘铸城为犁’,将我们的基建能力,化为无形的战略优势!”
陶策点头:“正是!此事需绝对保密,由糜家商队最可靠的老人执行,单线联系。同时,我们在江北,广陵郡一带,也要加速我们自己的港口和沿江防御工事建设,尤其是水军训练,必须提上日程!我要让长江,在未来,成为我们的护城河,而非敌人的通途!”
彭城郊外,官道工地。
陶策与顾划轻车简从,巡视官道建设。宽阔的路基已经压实,民工们正喊着号子,用巨大的石碾反复碾压着铺设的三合土基层。空气中弥漫着石灰和泥土的气息。
张工头如今俨然是工程副总管,黝黑的脸上满是自豪,正向陶策介绍着进展:“……主公,按您给的‘标准施工法’,这路基夯筑的密实度远超以往!待上层碎石混合黏土压实,再泼上桐油反复碾压,将来即便暴雨,也绝不会泥泞不堪!马车通行,速度至少快三成!”
陶策满意地点头,他注意到工地上不仅有大汉的民工,还有一些穿着破旧皮袄、发型迥异的胡人也在劳作,他们力气似乎更大,负责一些重体力活。
曹豹在一旁解释道:“主公,这些是北面逃难来的匈奴、乌桓散骑,被末将收拢,安排在工地上干活,管饭,给点工钱,倒也安分。”
陶策心中一动,走上前去。一个看似头领的胡人壮汉,见陶策过来,有些紧张地停下手中的活计,右手抚胸,行了一个胡礼。
“你叫什么?来自哪里?”陶策用尽量平和的语气问。
那胡人汉子用生硬的汉语回答:“回……回大人,我叫阿罗槃,来自……河套,部落没了,跟着……流民过来。”
陶策看着他粗壮的手臂和沉稳的眼神,问道:“可愿从军?为我效力,筑城修路,亦可上阵杀敌,待遇从优,立了功,一样封赏,分田落户。”
阿罗槃和他身边的几个胡人闻言,眼中顿时爆发出惊喜和难以置信的光芒。他们作为流亡的胡人,平日里备受歧视,能有个卖力气吃饭的地方已是不易,何曾想过能被汉人官员如此正式地招募?
“愿意!大人!阿罗槃愿意!我和我的兄弟们,愿意效忠大人!”阿罗槃激动地单膝跪地,他身后的胡人也纷纷跪下。
陶策扶起他,对曹豹和顾划道:“传令,在军中单设一营,名曰‘工程营’或‘建设兵团’,专司工事修筑与险要驻守。可招募流民、降卒、胡人中有劳力者,严加训练,明确军纪,给予同等军饷待遇。平时为工,战时为兵!既能解决劳力,又能增强军力,更能安顿流民,稳定地方!”
顾划赞道:“主公此议,实乃创举!化流民为力量,寓兵于工,一举多得!”
糜府,密室。
糜竺听着陶策关于“江东渗透”计划的详细交代,神色凝重而兴奋。他一身华服,商人的精明与臣子的忠诚在他身上奇妙融合。
“主公放心!”糜竺郑重道,“竺必亲自挑选最可靠之人,动用家族最隐秘的商路,将此事办妥。江东豪族,并非铁板一块,尤其是吴郡陆氏、会稽虞氏,与孙策皆有旧怨,或可从中斡旋。这《沿江港口建设概要》,竺会设法让它‘自然而然’地落到有心人手中。”
江北,广陵郡江边。
春水初涨,江风猎猎。陶策在顾划、曹豹以及新投的阿罗槃等一批胡人工程营士兵的护卫下,视察新建的“广陵津”水寨。
水寨依托天然港湾,以水泥(陶策已指导工匠烧制出原始水泥)和巨石垒砌了坚固的堤岸和码头,几座瞭望塔高高耸立,上面安装了改进型的重型弩机。岸边,数十条新打造的蒙冲、斗舰正在下水,水军士卒在来自荆州、熟悉水战的低级军官带领下进行操练。
“主公,按照您的图纸,第一批二十架‘车船’(明轮船雏形)已在船坞秘密建造,预计两月后可下水试航。”负责水军事务的将领汇报。
陶策望着浩荡东流的长江,心中豪情与警惕并存。他知道,与孙策的较量,或许将在这烟波浩渺之间展开。他提前落下的棋子,正在大江南北悄然布开。
而就在此时,一匹快马从彭城方向疾驰而来,信使带来糜竺的紧急密报:孙策使者,已至彭城,言奉吴侯(孙策此时已被曹操表为骑都尉,袭爵乌程侯,称吴侯是手下尊称)之命,前来答谢陶徐州此前释放的善意,并商讨通商事宜。
陶策与顾划对视一眼,眼中皆闪过一丝意料之中的光芒。
鱼儿,似乎要咬钩了。接下来的交锋,将从明面上的工程,转入更加波谲云诡的外交与暗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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