潇故深站在监控室里,看着屏幕上的谢安野。
那人坐在囚室的角落,低头摆弄着手里的一枚金属零件——那是潇故深昨天偷偷塞给他的,一个小小的、无用的齿轮。谢安野的指腹摩挲着它,像在抚摸某种珍贵的遗物。
潇故深的指尖悬在控制台的按键上,迟迟没有落下。
他本该切断监控,结束今天的观察记录。
可他没动,只是沉默地看着,看着谢安野垂下的睫毛,看着他微微蜷缩的指节,看着他脖颈上还未完全愈合的、自己亲手留下的电击烙印。
心脏像是被某种钝器缓慢地碾过,疼得发闷。
五年前,是他亲手把谢安野关进这座囚笼。
那时候的谢安野还会愤怒,会冷笑,会隔着防爆玻璃用最刻薄的话刺他:“潇故深,你比他们更恶心。”
可现在,谢安野只是安静地坐着,像一具被抽空灵魂的躯壳。
——是他把谢安野变成这样的。
潇故深猛地关掉监控屏幕。
黑暗里,他低头看着自己的手,指节修长,骨节分明,是一双很适合握枪的手。
也是这双手,曾经扣住谢安野的喉咙,把他按在实验台上,强迫他接受神经链接。
“……废物。”
他低低骂了自己一句,声音哑得不成样子。
监控室的门突然被推开,AI管家的机械音响起:“潇主管,00号请求通话。”
潇故深没动,只是问:“什么事?”
“关于47号的最终处置方案。”
他的瞳孔骤然收缩。
——终于,还是到了这一天。
他缓缓抬头,看向重新亮起的监控屏幕。
谢安野依旧坐在那里,指尖捏着那枚齿轮,无意识地抵在唇边,像是在亲吻它。
潇故深突然想起很久以前,谢安野还不是囚徒的时候,曾经在任务结束后靠在装甲车边抽烟。
那时候夕阳西下,他的侧脸被镀上一层暖色的光,烟灰落在指间,烫红了皮肤也不在意。
而潇故深站在阴影里,像个卑劣的偷窥者,连呼吸都不敢太重。
现在,他连站在谢安野面前的资格都没有了。
“……接通吧。”
他最终说道,声音轻得像是叹息。
监控室的灯光熄灭,而囚室里的谢安野,在无人看见的黑暗里,轻轻攥紧了那枚齿轮。
潇故深在深夜独自走向囚室。
他的脚步声很轻,像怕惊扰什么。走廊的应急灯将他的影子拉得很长,投在金属墙壁上,像一条沉默的河。
谢安野睡着了。
他蜷缩在窄小的床铺上,右手还虚握着那枚齿轮。
月光从高处的透气窗漏进来,落在他瘦削的腕骨上——那里有一圈淡色的疤痕,是五年前电子镣铐留下的痕迹。
潇故深站在栅栏外,喉咙发紧。
他本该只是来确认囚犯状态的。
可他的手指不受控地抬起,隔着冰冷的金属,虚虚描摹谢安野的轮廓。
月光下,谢安野的睫毛投下一小片阴影,随着呼吸轻轻颤动,像濒死蝴蝶的翅膀。
——他曾经折断过这双翅膀。
记忆突然翻涌。
五年前的实验室里,谢安野被束缚在手术台上,后颈的神经接口渗着血。
他嘶吼着挣扎,眼里烧着潇故深从未见过的火光:“杀了我!否则我一定会杀了你!”
而潇故深只是沉默地按下注射键,看着镇静剂流入谢安野的血管,看着那团火一点点熄灭。
多可笑啊。他明明最迷恋那团火,却亲手浇灭了它。
“……对不起。”
这三个字轻得几乎听不见。可谢安野的睫毛突然颤了颤。
潇故深僵在原地。
但谢安野没有醒。他只是无意识地蜷得更紧,额头抵着冰冷的墙壁,像是本能地寻求某种庇护。
月光偏移,照亮了他枕边的东西——
一排用齿轮摆成的小小箭头,指向栅栏外潇故深站着的位置。
潇故深的眼眶突然刺痛。
他踉跄着后退,撞上走廊的墙壁。机械心脏在胸腔里疯狂跳动,像要炸开。
原来谢安野什么都知道。
知道他会深夜来看他,知道他站在哪里,知道他……
可谢安野依然摆出了那个箭头。
像某种无言的邀请,又像温柔的凌迟。
潇故深滑坐在地上,把脸埋进掌心。
监控摄像头无声转动,记录下这个曾经冷酷无情的看守者,如何在空无一人的走廊里,颤抖着哭得像条被遗弃的狗。
而囚室里的谢安野,在月光照不到的阴影里,睁开了清明一片的眼睛。
凌晨三点十七分,潇故深在淋浴间呕吐。
冰凉的水流冲刷着他的脊背,胃部痉挛带来的疼痛让他不得不蜷缩在墙角。镜子里映出一张苍白的脸,眼下挂着浓重的青黑——他已经连续三十七天无法正常入睡。
“系统检测到您的心率异常。”AI管家的声音从天花板传来,“需要为您呼叫医疗——”
“闭嘴。”
水流声中混杂着细微的电子杂音。
潇故深抬手关掉淋浴,湿漉漉的刘海黏在额前。
他盯着自己手腕内侧的芯片接口——那里有一道新鲜的划痕,是昨晚试图取出定位器时留下的。
金属柜门映出他扭曲的倒影。
恍惚间,他看见镜中的自己变成了五年前的模样:白大褂一尘不染,手里拿着刚刚签完字的囚禁令。
——那时候他还能假装这一切都是任务需要。
冷水顺着下巴滴落。潇故深突然狠狠砸向镜面,裂纹蛛网般蔓延开来,割裂了他的影像。
囚室的监控画面自动投射在视网膜上。谢安野正在熟睡,月光给他裸露的脚踝镀上一层银边。
那些交错的新旧伤疤像某种神秘的图腾,记录着他们之间所有的暴烈与沉默。
潇故深的指尖无意识地在空气中描摹那些伤痕的走向。这个动作他重复过太多次,肌肉记忆已经精确到毫米。
“您又在看他。”AI突然开口,“过去两周里,您查看47号监控的频率增加了237%。”
金属柜门突然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
潇故深收回砸得血肉模糊的拳头,呼吸粗重得像破旧的风箱。
“我说了,闭、嘴。”
医疗无人机悄无声息地滑入,机械臂闪烁着冷光。潇故深任由它处理手上的伤口,目光仍钉在监控画面上。
谢安野翻了个身,囚服领口滑开,露出锁骨下方那个已经褪色的烙印——STIL-Y-47。
那是潇故深亲手烙上去的,用的是特制的量子编码器,确保即使表皮再生,印记也会在分子层面永久保留。
无人机突然发出警示音:“检测到您瞳孔异常扩张,肾上腺——”
尖锐的警报声戛然而止。
潇故深直接扯断了它的主控线路,机油溅在苍白的脸颊上。
黑暗中,他慢慢滑坐在地,额头抵着冰凉的金属墙面。
后颈的抑制芯片开始发烫——这是组织对失控人员的标准处置程序。
剧痛中,他看见十六岁的谢安野站在训练场的雨里,刚结束格斗训练的手还在滴血,却笑着朝他扔来一罐冰镇酒。
“发什么呆?接着!”
铝罐在阳光下划出闪亮的弧线。
年轻的潇故深慌忙去接,碰到对方指尖的瞬间,心跳快得像要撞碎肋骨。
——如果当时没接住就好了。
——如果当时...
抑制芯片达到临界温度。潇故深在剧痛中蜷缩起来,咬破的嘴唇渗出血丝。恍惚间听见监控画面里,谢安野在睡梦中轻轻叫了他的名字。
这个认知比芯片的灼烧更让他痛苦。
因为那大概率只是疼痛导致的幻觉。
就像那枚被谢安野摩挲过无数次的齿轮,就像枕边指向他的箭头——都是他病态的幻想,是缺氧大脑制造的甜蜜毒药。
医疗系统启动备用无人机。这次它们带来了镇静剂。
潇故深没有反抗。
他安静地躺在瓷砖地上,看着针头刺入静脉。在药物起效前的最后几秒,囚室的监控画面突然闪烁,谢安野似乎睁开了眼睛,隔着无数道金属墙壁与摄像头,准确地对上了他的视线。
这当然是幻觉。
潇故深闭上眼睛,任由黑暗吞噬自己。
而在三百米外的囚室里,谢安野正将耳朵贴在通风管道上,听着远处隐约的警报声,指间的齿轮被体温焐得发烫。
凌晨四点二十六分,谢安野听见通风管传来规律的敲击声。
三短一长,停顿,再两下。
他闭着眼数完,嘴角扯出一个几不可见的弧度。这是他们之间的暗号,从五年前第一次审讯就开始使用的摩斯密码。
——「安全」
齿轮在掌心转了一圈,金属的凉意渗入皮肤。谢安野翻身面对墙壁,囚服下的脊梁骨一节节突起,像被风化的石阶。
他听着自己平稳的呼吸声,在脑海里勾勒潇故深此刻的模样:
一定是刚打完镇静剂,白大褂皱巴巴地裹在身上,左手缠着渗血的绷带,蜷缩在监控室的值班床上发抖。
多可笑啊。
曾经能面不改色折断他三根肋骨的人,现在却连看他的监控录像都要偷偷摸摸。
通风管又响了。这次更轻,带着点犹豫的颤音。
谢安野没动。
他知道潇故深在怕什么——怕他醒着,怕他听见,更怕他明明听见却假装没听见。
月光从透气窗斜切进来,照亮枕边那个用齿轮摆成的箭头。
谢安野盯着它看了很久,突然伸手拨乱排列。
金属零件滚落床板,在寂静中发出清脆的声响。
敲击声戛然而止。
谢安野把脸埋进发霉的枕头里,咬住自己的手腕。疼痛让他清醒,也让他想起潇故深第一次给他戴电子镣铐时,手指曾不受控地擦过他突起的腕骨。
那么轻,那么烫。
像某种隐秘的告解。
三百米外,潇故深僵在监控屏幕前,看着谢安野毁掉那个箭头。他的机械右臂发出过载的嗡鸣,而左手指甲早已深深掐进掌心的旧伤里。
齿轮滚落的声音在死寂的囚室里格外刺耳。
谢安野数着呼吸,直到听见通风管传来一声几不可闻的叹息——像是有人把额头抵在金属管壁上,又慢慢滑坐下去。
他忽然想起被囚禁的第二年,潇故深曾连续十七天没出现。
再见面时,那人眼下挂着浓重的青黑,白大褂领口沾着干涸的血迹,却还是用那种公式化的冰冷语气问他:“需要止痛药吗?”
当时谢安野是怎么回答的?
啊,对了。
他舔着开裂的嘴角笑,说:“你比止痛药有用。”
然后潇故深就摔门走了,脚步声重得像在逃命。
回忆让谢安野喉咙发紧。他伸手摸向床底,指尖触到一片冰凉的金属——那是上个礼拜送餐机器人“意外”遗落的餐刀,刀刃已经被他磨得发亮。
通风管又传来三下敲击,这次带着急促的颤音。
谢安野无声地笑了。
看啊,明明隔着三百米厚的合金墙,潇故深却总能精准捕捉到他的危险念头。
他把餐刀推进更深的阴影里,翻身面对监控摄像头。
月光正好照在他的脸上,睫毛投下的阴影像是泪痕。
——多狡猾啊。
他知道潇故深此刻一定死死盯着屏幕,机械右臂的散热器发出过载的嗡鸣,左手无意识地按着自己后颈的抑制芯片。
就像他知道,只要自己露出这种表情,不出五分钟——
果然,走廊传来慌乱的脚步声。
谢安野闭上眼睛,听着电子锁被暴力破解的警报声,听着潇故深踉跄撞在铁栏杆上的闷响,听着那人压抑的喘息里带着镇静剂过量的颤音。
“谢安野。”
潇故深的声音哑得像砂纸,手指死死抠着门框。月光下,他左手的绷带正在渗血,白大褂下摆还沾着呕吐物的痕迹。
谢安野慢慢睁开眼睛。
他们隔着栅栏对视,一个站在刺眼的走廊灯下,一个躺在囚室的阴影里。
“做噩梦了?”谢安野轻声问,语气温柔得像在哄孩子,“潇主管。”
潇故深的瞳孔剧烈收缩。他张了张嘴,却只发出一声哽咽般的抽气。
谢安野看着那人机械右臂迸出电火花,看着他不受控地跪倒在地,看着抑制芯片的蓝光透过皮肤疯狂闪烁——
多可怜啊。
曾经不可一世的看守者,现在连站直的力气都没有。
谢安野终于坐起身,月光顺着他的锁骨流下来,照出脖颈上那个早已褪色的烙印:STIL-Y-47。
“要进来吗?“他歪着头问,手指勾住囚服的领口,“就像以前那样。”
潇故深突然开始干呕。
他蜷缩在走廊上,机械臂发出不堪重负的哀鸣,左手死死攥着胸口的布料,像是要把那颗机械心脏挖出来。
谢安野安静地看着,直到对方呕出带血的胃液,才轻轻叹了口气。
“回去吧。”他躺回床上,背对栅栏,“明天还要审讯呢,潇主管。”
脚步声跌跌撞撞地远去。谢安野盯着墙壁上的霉斑,听着通风管里传来压抑的、动物般的呜咽。
他摸出床底的餐刀,在墙上划下一道新的刻痕。
月光照亮了整面墙——那里已经有1825道划痕,整整齐齐,像某种绝望的日历。
监控室里,潇故深盯着屏幕上谢安野的背影,机械手指插进自己后颈的芯片接口,挖出一把带血的电路板。
潇故深站在监控室里,看着屏幕上的谢安野。
那人正在睡觉,睫毛在苍白的脸上投下一小片阴影,手指无意识地攥着枕头的一角——那是他难得安睡时会有的小动作。
五年前,也是这样的一个夜晚。
谢安野刚被关进来不久,浑身是伤,却还是倔强地不肯示弱。
潇故深隔着玻璃看他,心里想着的却是如何让他屈服。
可现在,他站在这里,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攥紧,疼得他几乎要弯下腰去。
——原来,我早就爱上你了。
这个认知像一把锋利的刀,猝不及防地捅进他的心脏。
他想起谢安野第一次对他笑的时候,是在一次审讯结束后。那人嘴角还带着血,眼神却亮得惊人,像是看穿了他所有的伪装。
“潇故深,”谢安野哑着嗓子说,“你比我想象的要有趣。”
那时候,他以为那只是猎物对猎手的挑衅。
可现在,他才明白——那是他第一次心动。
监控屏幕突然闪烁了一下,谢安野翻了个身,囚服领口滑开,露出锁骨下方那个烙印——STIL-Y-47。
那是他亲手烙上去的。
当时谢安野疼得发抖,却死死咬着嘴唇不吭声,只是用那双漆黑的眼睛盯着他,像是要把他刻进灵魂里。
——原来,从那个时候开始,他就已经输了。
输得一塌糊涂。
潇故深的手指无意识地抚上屏幕,隔着冰冷的玻璃,轻轻描摹谢安野的轮廓。
他多希望时间能倒流,回到他们第一次见面的时候。
那时候,他会对谢安野说——
“你好,我是潇故深。”
而不是——
“编号47,从今天开始,我是你的看守者。”
屏幕里的谢安野突然睁开了眼睛,直直地看向摄像头,仿佛透过层层阻隔,看到了站在监控室里的他。
潇故深猛地后退一步,心脏狂跳。
可谢安野只是轻轻勾了勾嘴角,然后翻了个身,重新闭上了眼睛。
——他早就知道了。
潇故深靠在墙上,缓缓滑坐在地上。
他捂住眼睛,泪水从指缝中渗出。
原来,这场漫长的囚禁里,被囚禁的从来都不只是谢安野一个人。
还有他。
还有他那颗,早就沦陷的心。
监控屏幕的蓝光在潇故深脸上投下病态的阴影。
他盯着谢安野枕边那枚被摩挲得发亮的齿轮——那是三年前他从自己机械臂核心拆下的传动部件,如今表面已经布满指纹状的氧化痕迹。
“您又违规了。”AI管家的机械臂递来镇静剂,“根据条例第17章第4条,看守者不得...”
针头刺入颈动脉的疼痛让潇故深短暂地清醒。他看见监控画面里,谢安野正用齿轮在墙上刻字,一笔一划像是刻在他的视网膜上:
“你的机械心脏会梦 到电子羊 吗 ?”
这是他们之间的第一个暗号。五年前那个雨夜,被铐在审讯椅上的谢安野满嘴是血,却笑着问他:“听说你换了颗机械心?那它...”
当时的潇故深用电极棍打断了他的话。
现在他知道了,那是谢安野在教他如何说爱。
通风管突然传来震动。
潇故深机械右臂的传感器自动捕捉到三组震动频率——是谢安野在敲击水管,用的是他们共同设计的密码。
“今 晚月亮很亮”
“像你第一 次弄疼 我时的眼 睛”
镇静剂的药效开始发作。
潇故深踉跄着扑到控制台前,疯狂删除监控记录。
他机械心脏的散热器发出过载的嗡鸣,像极了那年谢安野被电流贯穿时喉间的哽咽。
“申请进入C-47囚室。“他的声音嘶哑得不成人样。
“理由?“
“囚犯...可能出现自残行为。”
走廊的灯光将他的影子拉得很长。
当指纹锁识别的瞬间,潇故深突然想起第一次给谢安野戴镣铐时,那人腕骨的温度透过金属传递到他指尖,烫得他连夜更换了右臂的导热模块。
囚室门开的刹那,月光如潮水般涌来。
谢安野就坐在光与暗的交界处,指尖转着那枚齿轮,脖颈上的电子镣铐泛着幽蓝的光。他抬头看向潇故深,忽然笑了:
“这次带止痛药了吗?看守长大人。”
潇故深的机械心脏爆出一串电火花。
他跪下来的时候,听见自己锈蚀的轴承在哀鸣,就像当年谢安野被按在手术台上时,咬碎的臼齿发出的声响。
“我...”
齿轮突然滚到他膝盖前。
谢安野俯身时,电子镣铐的蓝光映亮了他锁骨下的烙印——那串编号如今已经模糊不清,倒像是某种扭曲的吻痕。
“嘘...”谢安野的呼吸扫过他耳后的抑制芯片,“你的机械心脏正在说...”
月光突然大亮。
潇故深在系统过载的眩晕中,听见自己锈死的发声模块终于沙哑地运作:
“原...来...我...早...就...”
谢安野的牙齿咬上他后颈的电路接口,像五年前他们第一次见面时那样,带着血腥味的温柔:
“我听见了。”
监控室的警报器突然沉寂,AI管家的核心处理器里,一段被深埋的代码开始自动运行——那是五年前某个雨夜,谢安野入侵系统时留下的最后讯息:“当他说爱我的时候,让全世界停电三秒。”
潇故深的机械心脏第三次报警时,他正盯着监控屏幕里谢安野的睡颜。
月光从透气窗斜切进来,将那人脖颈上的电子镣铐照得发亮。
镣铐内侧有圈细密的倒刺,是潇故深亲手设计的——为了防止囚犯自行拆卸时,会连带撕下整片皮肤。
可现在他看着谢安野在睡梦中无意识地抓挠锁扣,挠得锁骨血肉模糊,只觉得自己的机械心脏也要跟着锈死了。
“注射镇静剂。”AI管家的机械臂从天花板垂下。
针头扎进颈动脉的瞬间,潇故深突然想起五年前的那个雨天。
谢安野被高压水枪冲倒在水泥地上,白衬衫透出脊背的轮廓,像只濒死的蝴蝶。那时他撑着伞站在台阶上,心想这犯人真吵——
直到谢安野在审讯椅上咳着血笑起来:“潇长官,你握伞的手在抖。”
原来从那时起,他的机械心脏就生出了第一块锈斑。
监控画面突然闪烁。
谢安野在睡梦中翻身,露出后腰那个被烙铁烫出的条形码——STIL-Y-47。烙印边缘有些增生疤痕,是当年潇故深手抖烙歪了,又补了一下的痕迹。
医疗无人机突然发出警报:“检测到您左眼玻璃体出血...”
潇故深这才发现自己在哭。
多可笑啊。
他给谢安野上了七道电子镣铐,却在每个深夜偷偷调整松紧度;他在审讯记录里写满“拒不配合”,却悄悄删掉所有可能加重刑期的证词;他亲手烙下的编号,如今正在他灵魂上反噬出同样的伤。
通风管传来规律的敲击声。
“疼”
“很疼”
“潇故深我疼”
这是谢安野自己发明的密码,比摩斯电码更残忍。
潇故深的机械右臂突然失控,砸碎了整个控制台。电流逆流进神经接口,疼得他蜷缩在地上干呕——可这疼痛不及谢安野承受的万分之一。
他爬向囚室的样子一定很可笑,像条被抽走骨头的狗。指纹锁识别的瞬间,他听见自己锈蚀的发声模块在嘶鸣:“谢安野...谢安野...”
囚室里的人影动了动。
月光下,谢安野慢慢坐起身,电子镣铐在脚踝勒出深紫的淤痕。
他看着狼狈爬进来的潇故深,忽然伸出伤痕累累的手:
“要帮我解开吗?长官。”
这句话像把钝刀,缓慢地锯开潇故深的胸腔。他颤抖着去碰镣铐的感应器,却在即将解锁时被系统警告——
「权限不足」
原来他从来都不是看守者。
他们都是囚徒。
谢安野忽然笑了。他拽过潇故深僵硬的机械手,按在自己心口的烙印上。皮肉与金属相接处传来细微的电流声,像某种扭曲的亲吻。
“感觉到了吗?“谢安野的声音轻得像叹息,“你的机械心脏...”
“正在我胸腔里生锈。”
警报器突然爆响。
监控室的AI管家核心处理器里,那段被深埋五年的病毒代码终于启动——
“当他的眼泪滴在我的编号上时,让整个监狱断电到天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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