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刺骨的冷意从骨髓深处钻出来,我把自己蜷缩成最防御的姿态,却依旧止不住地颤抖,牙关磕碰,发出细碎而绝望的声响。喉咙像是被炭火灼过,每一次呼吸都带着痛楚。
昏沉中,一抹凉意覆上额头。我贪婪地追寻那点舒适,混沌地蹭了蹭,没过多久,一股力量将我半扶起来,玻璃杯沿抵住我干裂起皮的嘴唇。
“喝水。”
是赵颖的声音。像从天外传来,穿透了我浑浑噩噩的意识壁垒。我顺从地张开嘴,温水如甘霖般滑过灼痛的咽喉,带来短暂的舒缓。紧接着,几粒微苦的药片被塞进口中,我毫不犹豫地吞咽下去,完成她赐予的任何指令。身体最后的力气仿佛也随之耗尽,意识像沉入浑浊的深海,连那点虚幻的凉意何时离开都无从感知,便再次被拽回了无边的黑暗里。
下一瞬间,尖锐的闹铃如同钝器,狠狠砸在我的太阳穴上。努力掀开沉重的眼皮,天花板缓慢而固执地旋转。身体像被拆散后又胡乱拼凑起来,每一处关节都在呻吟,背上的淤伤在高热的蒸腾下,存在感尖锐得难以忍受。
我答应了她,要一起去上学。
这个念头将我几乎快要溃散的意识强行缝合。我撑着手臂坐起来去洗漱,镜子里的人双颊酡红,眼神涣散,唇色却苍白,好丑。
赵颖已经在客厅,她的目光落在我身上,平静无波,像在打量一件物品。
“可以走了吗?”她问,声音里听不出任何情绪。
“可以。”我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正常些,却依旧沙哑难听。
阳光好刺眼,走廊里的嘈杂声撞击着我嗡嗡作响的头。找老师,领校服,搬新书……我咬着后槽牙,跟在她身后,汗水很快浸湿了内衣,黏腻地贴在背上,刺激着伤痕,带来一阵阵细密的刺痛。我不得不拼命眨眼,才能看清前方的路和她冷漠的背影。
我知道她在看。用那种审视的、衡量的目光,冷静地观察着我的狼狈,我的强撑,我每一步的踉跄和指尖无法抑制的颤抖。她在测试,测试我的底线,测试我这份扭曲的爱,究竟能支撑我走到哪一步。
心口像被细小的针扎了一下,密密地疼。比身体的难受更清晰。
我不该奢求的。她现在允许我站在这里,陪着她,已经是之前想都不敢想的恩赐了。
我在难受什么?我有什么资格难受?
我应该珍惜。珍惜她还在看我。
明明是我太差劲了。总是搞砸,总是失控。我不能再给她任何推开我的理由。
我努力的挺直些腰背,试着让步伐稳一些。
终于,所有事情暂时告一段落。我几乎是跌坐进椅子里的,虚脱感瞬间攫住了我,喉咙干得冒烟……
她走了过来。
将一瓶拧开的水和几粒熟悉的退烧药放在我桌上。
她看着我,目光扫过我汗湿的鬓角,我因高烧而无法对焦的瞳孔,我因为急促呼吸而微微张开的、干裂的嘴唇。
“把药喝了。”
我望着那几粒白色药片,深吸了一口气,试图压下一阵眩晕,然后才伸出手。指尖因为脱力和发烧而不住颤抖,我用了点力气,将水瓶抓牢。
另一只手缓慢地、带着一种近乎仪式感的郑重,拈起那几粒药片,放进嘴里。苦涩的味道在舌根弥漫开来。
我举起水瓶,小口地、克制地吞咽着。冰凉液体滑过灼痛的喉咙,刺激得我想咳,但我死死忍住了,眼眶被逼出了一点生理性的湿润。我喝得并不急,甚至有些慢,仿佛在用这短暂的时间证明,我还能完成她交代的事情,并且完成得不那么令人厌恶。
吃完药,我轻轻将水瓶放回原处,手指蜷缩回来,搁在并拢的膝盖上,像一个等待评定的学生。
她静静地看了我几秒钟,那目光依旧没有波澜,像在看一个无关紧要的、完成了任务的物品。然后,她什么也没说,只是干脆地转过身。
我听着她那平稳的、几乎听不见的脚步声逐渐远离,直到判断她应该回到了自己的座位。紧绷的神经才敢稍微松懈一分,强撑的力量瞬间抽离,我再也支撑不住,任由自己像断了线的木偶般,缓缓伏倒在冰凉的课桌面上。
我闭上眼,世界的喧嚣和旋转被隔绝在外,只剩下自己沉重而滚烫的呼吸,以及心脏在胸腔里疲惫又执拗的跳动。
那么,是不是……可以稍微,再多留住她一会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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