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良州本想压下考核表的事,可不知怎么就被传了出去,裴彧这段时间过得十分不顺,当值的时候经常被人使绊子,处理公务时也频频出错,导致整个吏部的工作效率降低,被罚了俸禄。
裴彧刚出公署就被人拦住了去路,“这不是害大伙都跟着受罪的裴郎中吗?”
来人正是吏部侍郎谢庭序,也是左相的嫡子,他身着官服,身边围着几个小官员,眉眼之间是掩饰不住的得意与狂傲。
裴彧拱手道,“谢侍郎。”
谢庭序轻蔑的眼神把裴彧打量了一番,同为世家大族,他自然认得裴世子,原以为会成为国公爷那样的将领,没曾想竟然弃武从文,只不过这人从来不参加宴席,再加上裴家是武将,他们是文官,文武官员本就不对付,两家人鲜少打交道。
谁能想到就是这么个半吊子一上任就敢降他们谢家人的职位。
他定要杀杀他的锐气。
谢庭序旁边的小官员附和道,“裴郎中还是回去当武将吧,吏部不是你呆的地方,你一来公署就被你弄的乱七八糟,好多人因为你下值的时辰都晚了。”
现在是下值时辰,公署门口有不少官员小吏出入,都听到了这边的动静。
裴郎中在工作上频频出错,给下面的小官员无形当中增加了不少工作量,很多人心里早就不满只是碍于裴郎中国公府世子的身份不敢表露,如今有人起头,众官员们纷纷表达了赞同。
裴彧知道近日诸多不顺皆是谢庭序在背后搞鬼,他本身以武入仕根基不稳,且对方还是左相的儿子,不宜得罪,“都是下官的错,下官以后定当仔细些,明日上值前下官会把所有同僚手中的公务都一并处理,还望同僚原谅则个。”
他态度谦逊,倒是让紧张的氛围缓和了不少。
文官本来就瞧不上武将的粗鲁无礼,如今裴世子彬彬有礼,反倒让众人挑不出错。
谢庭序本想挑起文武官员的矛盾,让所有人都对付武将出身的裴彧,谁能料到事情走向发生了变化,他冷笑道,“你若会处理也不至于让大伙为你收拾烂摊子了。”
本来就是因为裴彧的原因才增加了所有人工作量,让裴彧把公务都一并处理,难保不会越做越乱。
“今日这吏部真热闹。”萧曦月一下马车就看到谢庭序在刁难裴彧,她缓步走到中间环视四周,“裴世子再不济,也是状元郎,你们呢……靠着谢家才能得个一官半职,还有脸嘲笑旁人?”
在场的大部分官员都是左相的人,若不是如此,谢庭序如何一呼百应,联合所有人排挤裴彧。
似乎是被戳中了痛处,谢庭序脸色一沉,“荣华公主,注意你的言辞。”
左相喜欢把自己人塞进来是众所周知的事,只是无人敢摆在明面上说。
“尤其是你…连个秀才也考不上。”萧曦月是皇后所出代表了皇后一派,而谢家是德妃的母家,是德妃那边的人,两家人互相敌对,从来就不对付,她也不怕谢家人,“你们谢家人在职期间不为百姓谋民生,也没有做出贡献,裴郎中不过是按照规章制度降了你们谢家人的职位,你们倒好竟然联合起来对付裴郎中,这吏部是你们谢家的吗?”
谢庭序被气得不轻,碍于对方是荣华公主,不能得罪,他狠狠道,“你给我等着。”
旁人见领头人都走了,围观的官吏如鸟兽散。
等人走了,萧曦月往裴彧身边走近了几步,后者往后退,规矩守礼,“下官多谢公主出手相助。”
“口上答谢有什么意思。”萧曦月已经许久没有见到裴彧,盯着她的视线灼热而带有压迫性,“不如裴郎中陪本宫用晚膳?”
“下官已经有家室,恕难从命。”裴彧面露难色,“夫人还在家中等候,下官先告退了。”
萧曦月好不容易出趟宫,可没打算这么容易就放过裴彧,她眼神示意身后的侍卫上前把人抓到马车上,后者会意,将裴彧围在中间,让他无法离开。
裴元见情况不妙想要阻拦,握在刀柄上的手微动,正要拔剑却被主子的眼神制止了,只能不甘心地退到后面。
裴彧并不想在公署门口把事情闹大,“既然公主邀约,下官岂有不去的道理。”
萧曦月并不觉得自己的行为有多么出格,她是公主,想要什么人都必须得到,既然裴彧不听话,她自有让人听话的法子,“请裴郎中上马车。”
裴彧刚转身,身后传来一道清悦温柔的女声响了起来,“夫君,你们这是要去哪?”
众人应声回头,一女子缓缓走下马车,即使带着帷幔,也遮盖不住她身上的光彩,沿街的老百姓们纷纷驻足围观。
裴彧认出来人是桑菀,快走几步迎了上去,“你怎么过来了?”
“看你还未归家,心中挂念,便过来寻你。”这话半真半假,按桑菀的性子并不是会接夫君下值的人,她此次过来是裴彧的授意。
夫君有难,她作为妻子定要过来帮忙,桑菀说完像是才发现荣华公主,露出惊讶的神色,她行完礼,凑到裴彧耳边问道,“公主怎会在此处?”
按说公署是官员处理公务的地方,若没有特殊原因不能让女子出入。
二人依偎在一起浓情蜜意,仿若一对璧人,萧曦月看着十分碍眼,冷笑道,“你能来,本宫为何不能来。”
“妾身是裴郎中明媒正娶的夫人。”桑菀依旧是温柔的模样,说出的话却充满了尖锐,“我朝律法可没有哪一条说夫人不能来接夫君下值。倒是公主您还未出阁,就在公署门口对别人的夫君拉拉扯扯,是否有失礼数。”
她的声音并不大,却足以让围观的百姓听到,很多人已经开始窃窃私语起来。
“原来是公主,难怪敢这般无法无天。连有妇之夫也要染指,当真是不要脸。”
“方才我在旁边看了许久,那位公子明明已经表明已经有了家室,公主还咄咄逼人,甚至想要把人抓走。”
“不会吧?这年头公主也要抢别人的男人?”
“你懂什么?有一种人就喜欢从别人手里抢东西。不是别人的东西她还不想要呢。”
“咦…这公子瞧着有些面熟,似乎是国公府世子。戴维帽的女子自称是夫人,岂不是世子妃?”
一语激起千层浪,老百姓们对这位世子妃可是充满了好奇,围观的人越来越多。
紫苏见情况不妙走到公主身边提醒道,“若是被皇后娘娘知道公主又来找裴郎中必定会大发雷霆。”
萧曦月狠狠地盯着桑菀,每次都是这女人坏她的事,她理了理衣袖,“既然裴郎中要陪夫人,本宫也不便打扰。”
方才还围在裴彧身边的侍卫立刻回到了公主的身边。
萧曦月领着众人准备离开,与桑菀错身而过的时候,蓦然停下脚步,她笑道,“说起来本宫与世子妃颇有缘分,落水都能落到一处,世子妃水性很好,也不知道是哪位师父教的?下次有机会介绍给本宫认识一下。”
桑菀面上装作听不懂的模样,“公主说笑了,妾身并不会水。”
“是吗?可是先前意外落水的时候,本宫分明看到你在水里颇为娴熟…”萧曦月点到为止,确保这些话足以引起裴彧的怀疑才闭上嘴巴,“想来是本宫看错了。”
等公主一行人离开后,桑菀跟着裴彧上了马车。
马车平稳地行驶在街道上,燕京城没有宵禁,现在天色已渐渐暗了下来,街道上的行人并未变少反倒比白天还要热闹些,沿街商贩的叫卖声一声高过一声,从马车的车帘缝隙溜进来。
与外面的热闹不同,马车内的气氛却压抑地令人喘不上气,桑菀不确定裴彧有没有信了公主的话,若她主动提起则显得此地无银三百两,若不提心里又十分不安,像是头上悬着把刀随时要落下来,她知道越是这个时候越是不能自乱阵脚。
裴彧对桑菀儿时的印象不是特别深刻,但有一点可以确定祖母并没有教过世子妃泅水,那只能是在青州时学会的技能。
一方水土养一方人,在河流附近生活的老百姓们为了生存普遍水性好,反之则很少会有人单独去学。
世子妃娘家在青州,地处荒芜,常年干旱,一个长期缺水的地方真的会特意去学泅水吗?
除非桑菀不是青州人。
裴彧正沉浸在自己的思绪里,忽然听到了连绵不绝又令人无法忽视的啜泣声音…
他寻着声音注意到了从上了马车后就一直安静坐在靠车帘位置的世子妃,怔愣了片刻,无论是前世还是重生后,他都从未见过这个女人掉过眼泪,眼底闪过一丝复杂的情绪,“你哭什么?”
桑菀哭泣的表情、角度都是精心设计过的,确保能让任何男子招架不住,“夫君是信了公主的胡言乱语了吗?妾身若是会水,也不会在水里苦苦挣扎,等着夫君来救了。”
裴彧想起桑菀被救上来的时候,状态确实像溺水。
男子的视线充满了审视,似乎在辨别她解释的内容是真是假,桑菀表现的十分坦然,当初她故意呛水就是为了掩盖真相,只要她不承认,任谁也抓不到把柄。
裴彧从女子的脸上看不到丝毫心虚的痕迹,可重活一世,他自觉事情没那么简单,“我并未把公主的话放在心上。倒是夫人为何这般紧张?”
桑菀面露羞怯,“妾身爱慕世子多年,好不容易得偿所愿,自然是希望你我二人能举案齐眉,若是因为公主的话使你我夫妻离了心,妾身自然会很紧张。”
裴彧一个字都不信,前世能毒害他的女子能有几分真心。
明明不爱他却要装作很爱的样子,目的是为何?
若是为了权势,前世他已经是权倾朝野的摄政王,就连小皇帝也要忌惮几分,作为摄政王妃已经称得上世间最有权势的女子,没有理由要杀了他。
既不为情,也不为权。
裴彧实在看不懂眼前的女人,不过有一点可以确定桑菀费尽心机留在他身边必有图谋,倒不如顺着她的意,看她在演哪一出戏。
他伸手握住女子的玉手,“夫人放心,我既已经娶你进门必不会朝三暮四。”
男子手指骨节分明,掌心却并不纤薄,绵软又充满力量感,桑菀都能清晰地感受到世子指尖上的薄茧,她震惊于裴彧竟然会对她做出如此亲密的举动,愣了好一会才回过神来,她温和的笑了笑,“妾身相信夫君。”
她的余光却落在两人交握的手上,这已经是第二次了。
先前在宴席上那么多人在场,兴许是为了作戏给别人看,可现在并没有外人在场,他为何又要作出这种亲密的举动。
桑菀并不喜欢这种亲密的举动,她宁可履行夫妻的义务,因为那无关情爱,只是顺从自然法则,就像动物到了季节就会繁衍,人类也是如此。
不喜归不喜,她需要立住人设,不能把人甩开。
即使伪装的再好,身体的抗拒也能泄露出一二,裴彧察觉到了身旁女子的不自然,他想起先前在水里救人的时候桑菀也下意识挣扎了几下,如今想来她大概是不喜欢别人的触碰。
她前世有这个习性吗?
裴彧在记忆里搜索了一番毫无结果,不过他前世把全部精力都放在朝堂上,从未关心后宅的事,对于桑菀的小习惯、喜恶一无所知,只有个温婉贤惠的模糊轮廓。
如今放在她身上的注意力多了些,反倒发掘出一些别的东西。
二人牵手牵了一路,直到回到国公府才放开,桑菀松了口气,下了马车后,她直接回了松竹院。
裴彧目送世子妃离开才走向相反的方向,进入书房他开口问裴元,“世子妃的身世调查的如何了?”
“回世子,没查到任何有用的信息。”裴元把千机阁昨夜送来的消息呈上,“跟老夫人调查到的结果一模一样。”
裴彧眉头紧锁,根据他多日来的观察,桑菀身上绝对有问题,可为何连千机阁也查不到有用的信息。
正当他疑惑的时候,裴元似乎想起了什么,说道,“不过有个事很奇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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