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界第38795届金统杯……最佳系统奖的得主是……”
威严庄重的圣音遍虚空界，无量无数系统化作实体齐聚一堂，一个个屏息凝神，静候会场中央身披圣光的主持人吐出那个早就在预料之中的名字。
“问天系统1876号！”
会场一片欢腾雀跃，空中全方位展现出百千万亿个问天1876号带领宿主活跃在各个大小世界的全息影像。
在气势恢弘的丝竹仙乐中，无机质的配音悠然响起。
“要问什么系统最强，没有人能给出确切答案；但要问哪个系统最强，想必你们心中都已有答案。问世以来，他总是以令人惊叹的速度完美完成无数艰巨的任务。他能将朽木送上神坛，能把烂泥推入王座。他以化腐朽为神奇的力量成就了一个又一个注定平凡无奇的宿主，只要他出手，没有逆袭不了的主角。他从不在乎谁是天道之子，他的宿主，就是天道之子。1876，那是他无往而不利的荣耀代号！他的业绩始终无谁能及，他的名字业内无谁不晓。他就是蝉联998次最佳系统的公认史上最强系统——问天1876号。”
“让我们以热烈的掌声，欢迎问天1876号登台领奖！”
化作人形的问天1876气度雍容，风姿隽爽。问天系统惯有的一身雄浑慑人气势，在他身上却化作毫不显山露水的内敛，整个系统有如拂面春风一般清隽。
其他系统获了奖诚惶诚恐，他倒像是人类去批发市场进货一样自得。特写镜头扫到他脸上，他连一个惊喜的表情都懒得做。
这副毫不做作又潜藏张扬的姿态，让他的崇拜者们顿生兴奋。
问天1876在追随者诚挚的祝贺和对手怨念的目光中施施然上了台，动作娴熟地接过主持人手中的奖杯。
他看起来温和内敛，一说话就暴露问天系统的舍我其谁嚣张傲慢本质。
“我很荣幸能获得本届金统奖杯。感谢主办方，感谢大家的支持，感谢评委对我的认可。”
这段毫无技术含量和感**彩的致谢词毫不影响群众们的热情，四面八方的欢呼声越发热烈，几乎足以掀翻整个会场。
主持人咂咂舌，摇头不已：“你知道你这样有多可恨吗？能不能表现得开心一点？”
“我很开心啊。”问天1876懒洋洋地环顾四周，语气越发欠揍，“你们看得出来的，是吗？”
像是响应他的问话，会场中爆发出比刚才还更震撼人心的齐声。
“是！”
“你是病毒系统吗？唉，能随随便便一张口就把气氛直接推入最**的，我想除你之外也别无二统了，就连我也羡慕你的人气啊。”惯来威仪万千的主持人故意叹了口气，忍不住打趣道：“我等了这么久，还是没能盼到有系统在这个会场上送走你。”
问天1876俏皮地冲其一挤眼，语气依旧欠揍：“别灰心，再等一等，你马上就能看到别个系统拿最佳系统奖了。”
“哦？”主持人故作惊奇，“你打算凑满1000这个整数就自愿放弃参选，把机会留给普罗大众了？”
问天在满座疑惑的眼神中缓缓摇头，稍作停顿，才悠然开口宣布：“接完下一个宿主，我就要彻底退休了。”
“退休？”
“问天1876前辈要退休？”
这一句话犹如入水巨石，登时在场中掀起惊涛骇浪，四下议论声如不绝的潮水。他的迷弟迷妹们捶胸顿足，一些同为问天的系统则表情复杂，既是遗憾，又像是松了一口气。
主持人也惊讶不已：“你要退休？为什么？”
很少有系统会宣布退休，尤其是像问天1876这样事业如日中天的系统。只要他愿意继续干下去，想必未来也很难有人能出其右。
他的业绩始终以一骑绝尘的势头冲在榜首，没有谁知道，见证了千千万万个宿主淬炼化蝶过程的他，如今进化到了何等可怕的程度。
甚至有一些卜算类系统私底下放出小道消息，宣称问天1876已经无限逼近于他们的创造者。
他若是继续干下去，就没有什么是不可能发生的。
问天1876牙疼地看向主持人的脸。
平心而论，主持人的脸并不可怕，甚至是位世间罕见的美人。哪怕是在普遍形貌昳丽的系统里，他仍是能从中脱颖而出的那一批。
能化作人形的系统，外貌普遍跟能力挂钩，但这一位主持人，他的外貌与实力无关。
他的外貌依据系统们的“父亲”主系统为原型而打造，和主系统像了九成九。这张尊贵的美人脸上写满惊诧，这是另一张和他相似的脸上绝不会出现的表情。
这位主持人总是被推举出来主持盛会，也敢对任何强大的系统调侃打趣，就是托了这张脸的福。
普通系统们不知道，那些个站在金字塔顶尖的系统可都是见过他们那位总是以鸡皮鹤发的老头子形象示人的主系统，化为年轻人模样是个什么形象。
其他顶尖系统爱屋及乌，为了敬爱的主系统总是给他留几分薄面。
只有问天1876对这张脸PTSD，他跟那糟老头不对盘。
主持人顶着肖似主系统的脸，满目清澈的愚蠢，等待他的作答。
问天1876心中暗自叹了口气，以他的粉丝们公认为深情款款的招牌眼神望着主持人，半真半假地耸耸肩：“我摊牌，我的力量太强，再不离职就要扯旗造反了。所以呢，主系统给了我一笔丰厚的遣散费，让我带完手头最后一个宿主就赶紧收拾包袱滚蛋。”
一众系统纵然心绪复杂，也不禁为他这番话哄笑出声。
主持人喟叹不已：“这种大不敬的鬼话恐怕也只有你敢说了。主系统竟然愿意任由你胡闹，这份待遇也是头一份。”
“我说实话。”问天1876一本正经地发表欠抽感言，“这么久了，没一个能打的。我腻了，是时候解甲归田了。”
“听听，你们究竟喜欢这个系统哪一点？”主持人嘴角抽搐地面对观众，“他是真的不怕挨打啊。”
“那也得打得过我再说。”问天1876笑起来，语气是前所未有的郑重:“好了，我的征途即将画上圆满的句号，在座各位还有更加辉煌的未来。哪怕离职，我依然会时常回来的。我就借着这个机会，提前向大家告别吧。”
主持人忍不住流下几滴鳄鱼的眼泪:“真是太好……太遗憾了。”
“当然了，不出意外我还会在下一届盛典拿到我第1000个金统奖。”没正经上几秒，问天1876立刻原形毕露，恢复那副看似目中无人的样子，“欢呼吧，你们终于不用再活在我的阴影之下了。”
本届盛会最大的爆点，不出意外，正是问天1876的退隐宣言。
盛会刚结束，系统们就已经将这个消息传遍交际圈了。
问天1876收到一连串来自往届宿主的问询，长叹出声。
他倒是并不好奇那些孩子们是从何得知系统之间流传的消息，作为他问天1876带出来的宿主，若是连一个强大的消息渠道都没有，那就太让他失望了。
只在一念间，他就翻阅完所有讯息。
刚做出离职这个不得已的决定时，他还带有些许迷茫。他生来就是问天系统，让宿主不断变强，及至走上巅峰，是他的工作，也是他的爱好。
他喜欢看着一个个怯懦卑微的灵魂在自己手中绽放出独一无二的光芒，也喜欢完成任务后自身不断进化的成就感。假使不做系统，他又能做什么呢？
现在看到这一大叠内容大同小异的传讯，他发觉自己还是有很多事可以做的。
至少他可以去给他的宿主们当顾问嘛。
话虽这么说，他可不打算留在谁身边，那些个已经成长完成的小朋友们，于他而言没有继续养成的必要了。
果然，他还是喜欢养成啊。
起心动念间，所有的传讯人都在同一时间收到了问天1876的全息影像回复。
他们的成就者、良师益友，问天1876笑意温和，话语薄凉：“我拒绝。”
系统之间的庆典并不会在真实的世界中召开，通常是以数据构建出来的，足以以假乱真的临时世界。
这样的世界，在盛会结束后就会自行崩溃。
于系统而言，真实和虚妄之间并无任何差别。
问天1876看着周围的景致开始虚化破碎，正打算收回自己的意识，忽然感知到什么。
顶尖系统没有本体，他们可以随时出现在任何他想出现的地方，只在动念间，就可以离开。
而主系统则更强，他的意识超越时间和空间的限制，遍布每个世界。一切事件，都逃不过他的“眼”。
有些不知情的中端系统，会出于种种原因企图蒙骗主系统，实际上，他们那些小心思，都被主系统看得清清楚楚。
他只是难得糊涂，不说罢了。
身为一个没有本体的顶尖系统，通常情况下，问天1876那些已经成为各方强者的宿主们只能联系他，无法找到他。
不过，这一次还真叫他有些惊讶了。
感知到某道来自异界的探知，问天1876大为欣慰。
想不到竟然有人能通过他发去的传讯，寻到这个虚拟坐标来。
只不过，找到的速度慢了点，隐蔽的手段差了点。这道意识太锋锐了，叫他想假装不注意都很难。
问天1876有着深不可测的庞大处理系统，他能在最短的时间内分析出力量来源。更何况此人个性强烈，甚至不需要运算。
他在感知到意识的同时，就认出了这是他带过的千千万万个宿主中的哪一个。
值得鼓励，不过还是有待提高。
所以啊，那就下次再见吧。
毫无愧疚之意地给那位即将意至的前宿主发去一条颇具嘲讽意味的“鼓励”传讯，问天1876将意念彻底收回，转而去了最后一任宿主所在世界。
几乎是同一瞬间，问天5409跟随而至。
问天垂头不语，目色空茫。
“5409？你怎么了？”
问天1876有些疑惑，他晓得这位会跟来，可还没见过这位同款系统后辈出现过这样的表情。
系统之间的交流不需要语言，也不需要实体化，但问天5409就是喜欢像人一样说话做事。
中端以上规格的系统都如众生一般有正常的喜怒哀乐，但也只是模拟，是近似。只有在不断的进阶中，多数系统才能真正体会到感情。
越高端的系统感情系统也就越充沛，天字辈的系统大多天生就拥有人类的感情。
这位后辈的感情过分活跃充沛，有时候算法强大的问天1876也闹不太明白他的脑回路。
问天5409也不知道自己怎么了，得知他（单方面）视为劲敌的同僚不日就要辞职，他并不如自己想象中那么开心。
这个历来桀骜骄纵的红发少年脸上带着自己也不能理解的迷茫，宕机一样愣了片刻，方才失落地吐出一句话。
“你走了，我去追赶谁？”
问天1876闻言一滞，也显出人形来，动作轻柔地揉了一把对方头顶的乱发：“你可以和天道370互相追赶。”
问天5409心直口快地表达嫌弃:“可是他不如你。”
问天1876失笑:“可是小朋友，你也不如我。”
趁这后辈变脸翻天之前，他赶紧截住对方未起的话头:“好了，回去工作吧。我可不想日后听见天道说，我退隐之后问天就没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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