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主厅灵堂之内,江涯一身孝服,双眼通红地站在棺材旁。
而对面则是临江派的一众长老,最大的一个他要叫师叔祖,最小的一个论辈分也是他的师叔。
只见打头的一个向前迈出了一步,身上白色长老服无风而鼓,他沉声开口道:“师侄你之前暂代掌门,可掌门已死,掌门令牌再由你执掌尤为不妥,何不交由门中长老手中代为封存?”
与此同时,另一位灰袍长老则将手中长剑锵然出鞘,剑气激得门板微动,“江师侄可要思虑周全,好好考虑这掌门令牌应交于何人。”
“诸位且慢!”
平时待江涯温柔可亲的师叔祖忽然一展手中折扇,他向江涯的方向走了一步,柔声哄道:“小涯不必忧心,有师叔祖在呢,只要你把掌门令牌乖乖交予师叔,师叔祖保证你能全身而退。”
江涯脸色微沉,喉间滚过一丝冷笑,目光扫过了这门派主厅上方的牌匾,这牌匾上刻了道义二字,对比现在灵堂的场景,师父尸骨未寒,他们竟敢逼迫至此,真是好不讽刺。
“好一个名门正派,道貌岸然。”江涯唇线抿直,他指尖轻抚自己的剑柄,强压着怒意道:“要我交出掌门令牌,除非今日我血溅当场!”
“真是敬酒不吃吃罚酒!”
众长老怒视着江涯,准备联手发难。
“我看今日谁敢伤江涯!”
一声怒斥如惊雷般炸开,众长老回身向声音处望去,来人是个青年男子,他身着藏青长袍,样貌清俊,正是外门掌院杨子息。
“原来是外门人,这是我内门事务,外门没资格插手。”灰衣长老轻蔑道。
其他人也是一样的想法,江涯的师叔祖一挑眉毛,扭头嗤笑一声,“杨子息,你虽说是临江派的外门掌院,可外门掌院对于我们内门来说,算个屁。”
杨子息并未理会内门各长老的嘲讽,他淡定地掏出来一个算盘,拨了几下,便将其平放在桌子上,从容开口:“这是临江派现在账面上所有的钱数。”
“那又如何?”长老们中有人疑惑道。
“一月之内,外门可以让它下降五成,到时候临江派的库银可就是这个数了。”杨子息指尖拨弄了一下算盘,算盘珠子飞速转动,碰撞间发出咔咔的脆响。
“我们外门可以一直这样操作下去,我可以保证,三个月内,你们内门弟子如果不下山讨饭,就会全部饿死,这个筹码,你们觉得够吗?”
杨子息抬起头,目光锐利地扫视过内门长老,眸中含着一抹冷意。
灰袍长老听罢眉头一皱,将左手按在乌木剑柄上,剑刃霎时出鞘,剑尖直挑向桌子上的算盘,木制算盘应声而裂,飞溅的算盘珠子四处乱撞,散落在各处。
“我信外门有这样的能力,但我不信外门有这样的胆量。”灰袍长老还剑入鞘,死死盯着杨子息道。
“外门中胆量最大的人此刻就站在你的面前。”杨子息脸色微变,旋即又恢复了平静,他嘴角勾起,笑得意味深长。
“不要想着杀了我就能解决这件事,我来之前对外门弟子下了令,我一旦死了,上面的计划就会立刻启动,大不了我们鱼死网破。”
“那你想怎么样?”灰袍长老面带怒意。
“现在,立刻,从他的灵堂滚出去,不要打扰他的安宁,也不要再找江涯的麻烦!”杨子息冷冷道。
长老们互相对视了几眼,眼中各自闪过了几分算计,最终只得悻悻离开。
等人都全部走了之后,杨子息浑身像没了骨头一般,忽然瘫坐在地上,他全身脱了力,后背衣物早已被冷汗泡透。
“多谢师叔。”江涯收起剑,弯腰对杨子息鞠了一躬。
“别谢我,我也没料到这样竟然能成。”杨子息擦了擦头上的冷汗,松了一口气。
“没想到这几个老不死的这么不要脸,祁哥刚走就立刻来逼迫你,我虽然没什么本事,但你是祁哥的徒弟,我拼了这条老命也要护住你。”
杨子息啐了一口,眼里满是对内门长老的愤恨。
“江师兄,你的手...”
殷雪时正想上前安慰江涯,却发现他的手上多了几个口子,怕不是刚才被碎裂的算盘割伤的 ,顿时心疼得紧,心里不禁也跟着师父暗骂起那不是人的长老们。
“不碍事的。”江涯苦笑一声,一身白色的孝服更是显得他身形伶仃,莫名地添出几分萧索来。
殷雪时见江涯这个样子,只觉得心脏猛地一揪,他扭头望向杨子息,“师父,我今晚能留下来吗?我想...”
察觉到小徒弟未尽的话语,杨子息立刻心领神会,他抬了抬头道:“随你吧。”
江涯此时也坐了下来,默默地给他的师父守灵,而殷雪时也陪在他身边,沉默着往身前的炭盆里添纸钱。
杨子息见这个场景,悠悠地望了一眼姜祁的灵牌,他的心咚咚地跳,每跳一下,就在胸腔里砸出一片酸涩。
姜祁临走前曾在他院外站了几个时辰,他那时候光顾着赌气,最终也没肯打开院门去看他一眼。
没想到之后竟然会是天人永隔。
早知如此,他就不应该端着架子,早知那是最后一眼,他就应该不管不顾,把这么多年对他的心意倾泻而出,而不是像现在这样,再想说什么也没有任何人会听了。
他回身望了望自己的小徒弟和江涯,夜里的灵堂进了些风,十分寒冷,两人正挨在一块,互相取暖。
这让他想起了当年的他和祁哥。
自从祁哥成为掌门后,他们这十几年,他竟都用来和他赌气吵架,硬生生地错过了。
这些年,他们两个爱也爱得不明不白,恨也恨得不明不白。
他也搞不懂后来自己对祁哥究竟是恨更多点儿还是爱更多点儿。
可这都不重要了,无论是当年爱着他的祁哥也好,还是后来为了掌门之位不择手段算计他的姜祁也好,都已经不在了。
他抬头看了看天上的星星,咬了咬唇,径自对着空气说:“祁哥,若我当年知道你我会是如今的结局,我宁可选择死也不会对你放手,我宁愿让你气我恨我,也不愿让你像现在这样,丢下我一人,再也不来看我。”
夜深了,两个小辈已经互相依偎着沉沉睡去,而杨子息也坐了下来,他歪了歪头,靠向了灵堂正中的空棺材,地面上慢慢留下一片水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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