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光乍亮，乔方容三人便准备启程。
他们一觉醒来竟然发现自己身处的驿站竟全部化成了老旧破败的样子，楼霄叫了好久，直到已经上路了还在不断地重复“见鬼了”。
那个陈老头再没出现过，戚珩不像楼霄，不信他是什么引导他们来天降正义的动物精怪，他更倾向于相信这个老头一开始就是炼器的帮凶。
只不过处于各种各样的原因，和他们反了目。
不过这一切都无从得知了。
乔方容从符咒烧毁的痕迹勉强判断出是一个月前左右的刻印，让他们不由想起了青石镇九目仙人出现的时间，但却没有任何证据二者有关联。
他们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处理，只得把这件事暂时搁置。
在盘龙驿耽搁了一夜，三人快马加班，朝着淮阳赶去。
盘龙驿之所以被称之为盘龙驿，就是因为它位于盘龙岗的山脚下。
盘龙岗不高，但绵延数十里，是一片群山的统称，因为其山势如同一条盘着休息的龙，所以得名。
要前往淮阳，绕山而行要多半个月的路程，三人便选择翻越群山，从山路走过去。
三人牵着马行至盘龙岗脚下，正看见一个背着柴火的老头，手边上牵着一个小女孩，穿着破破烂烂的衣服，从山上下来，似乎一直拿眼镜瞟着他们。
楼霄率先上前问道：“老人家，这盘龙岗上去有多少里路，好走吗？”
老头看他一眼，似乎转了转眼珠道：“过了前岗便只能步行了。”他将女孩往自己身后拉了拉，“几位近日还是不要上山的好，山神出嫁，恐有冲撞。”
山神出嫁？
戚珩看向乔方容，却见他的视线在那小姑娘的身上来回转悠，一副若有所思的样子。
小姑娘扎着歪歪扭扭两个牛角辫，身上的衣服明显不合身，挂在身上像是个破麻袋。
女孩小脸乌黑，脏兮兮的，一双眼睛却十分明亮。
“山神出嫁……是什么民间传说吗？山上有妖怪？”楼霄紧张地问道。
老头摆了摆手：“不是的不是的，咱们淮地有禁令，年前那些封建民俗就都被禁了，若是被抓到，可是会砍头的。”
年前，大约是雍亲王将国师扶余赶出淮地的时候，传闻当时雍亲王对此大发雷霆，下严令不允许淮地再有这样的传闻出现。
“这山神出嫁，是我们盘龙岗人出嫁的特有称呼。”老头道，“因着这连绵大山，咱们这儿的女子出嫁，得乘轿子翻山越岭，所以名为山神出嫁。”
戚珩下意识觉得这老头没有完全说实话，这解释有些虎头蛇尾。
但细细一想，多半这名称先前也带了些敬畏山神，祈求保佑的意味，但由于雍亲王的禁令，所以也不敢再向其他人提及了。
“既然是出嫁，自然要去沾沾喜气，怎么算得上是冲撞呢？”乔方容却开口问道，他平日里不是这样刨根究底的人，此刻似乎话里有话。
老头的表情顿了顿，似乎是不知道该如何解释，只能含糊道：“山路难行……总之你们等个三五个月再上山吧。”
又说是成婚，又说是三五个月，这老头明显有很多东西瞒着没说，戚珩蹙着眉道：“三五个月？这是什么道理，如果我偏要上山呢？”
戚珩态度平和，话语间却透着一丝强硬。
老头看了眼手边的小女孩，脸色有些难看。
“急死人了，你快说啊。”楼霄是个急性子，根本等不了，“少将军，你看要不我们直接上山吧，和这老头在这儿瞎耽误什么功夫。”
老头闻言立马道：“不可！”他说完，似乎也发现自己有些过于激动了，掩饰道，“这……我们这儿女子出嫁是大事，不欢迎外乡人来蹭喜气。”
这话生硬中带着一丝不友好，似乎还带着一丝隐隐的威胁之意。
乔方容突然上前两步，蹲下身来，和小女孩对视：“小姑娘，这个人你认识吗？”
戚珩和楼霄闻言都看了过来。
老头立马要伸手去推乔方容，却被戚珩一个箭步，把剑往他身前一横，按住不能动弹。
楼霄紧随其后，指着他的鼻子就大骂：“好哇，你这老登，强抢民女？”
老头脸色铁青，却不敢再动。
戚珩叹了口气，伸手把楼霄的手按下来：“强抢民女不是这么用的。”
楼霄噎了一下，虽然放下了手，但还是怒瞪着老头，像是要把他盯出一个洞来。
小女孩看着乔方容，却不说话，她被老头牵住手，就这样晃荡着，看起来不害怕也不难过。
“贵人们真是说笑了，这是我家孙女……小孩口拙，不会说话。”老头缓和了口气，赔笑道。
乔方容眯了眯眼，在他身上扫了一眼：“我在问她，你紧张什么？”
老头顿时语塞。
乔方容又转头问道：“小丫头，你好好回答我的问题，哥哥给你糖吃。”
他从袖袋里摸出两颗麦芽糖，拉过小女孩脏兮兮的手，放在了她的手心。
女孩眨了眨眼睛，看着糖一动不动。
半晌，她声音小小地：“不认识。”
楼霄歘地一下拔出了刀，凑到了戚珩身边小声感叹：“少将军，他是怎么看出来这俩人不认识的？还有你……你就那么无条件相信他？”
戚珩轻声笑道：“你看他和孩子的衣着，还有那柴火。”
“柴火？”楼霄一头雾水。
这时那老头再也维持不住平静，“扑通”一下跪在了地上，鼻涕眼泪一起往下流。
“几位贵人，我真不是故意的，我也是混口饭吃……求您放我一马，我保证以后再也不敢了！”
乔方容将女孩牵过来，戚珩示意楼霄押住老头，退后两步抱臂问道：“说吧，小孩儿哪来的，山神出嫁又是怎么回事。”
老头的眼珠子在几人之间转了一圈，刚要开口说话，就被乔方容打断了。
“你衣着整洁，明显浆洗过，腰间有针脚细密的补丁，但这个孩子的衣服却又脏又乱，还不合身。”乔方容道，“她头发上沾的枯叶，是深山针叶，只生长在没有阳光的深林中，而你背上筐里的枯枝柴火，则是外层阳光多的地方才有的矮木。”
他拿手指点了点面色又青又白的老头：“还需要我再说吗？还是你想告诉我们，你在外头砍柴，她一个人走到了深山老林，又走出来找你了？”
那老头听得心如死灰，这边楼霄听得恍然大悟。
他看戚珩的眼神又加深了几分崇拜：“少将军果然英明神武，洞察秋毫！”
乔方容瞥他一眼，虽然没说话，但眼神里鄙夷的意思也很明显。
那老头眼见瞒不过去，终于瘫坐了下来：“我也是，讨口饭吃。”
他擦了把脸：“而且这些孩子，我也好好地都带回来了，你看她，全须全尾的。”
他看了看几人的脸色，看不出什么名堂，又叹气道：“死的那个真不是我送上山的，我劝过的，我说山神出嫁不能上，她爸妈非要带她去，我能怎么办啊！”
“你们真的也别上山，别怪我小老儿没说，虽说有法令，但有些东西吧，你真得信……”
他油滑的表情从下而上斜觑着三人，脸上笼罩着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得意感：“这山神出嫁不能冲撞，山神就讨厌比她长得好看的，看到一定要弄死的……你看这位小哥，就很危险啊。”
他的视线盯着乔方容。
乔方容：……
楼霄看了看他的脸色，怒道：“你说什么呢！我老大不好看吗？”
戚珩：“闭嘴。”
老头垂下脸：“不是这意思，那山神是出嫁的，这位小将军这样的，也危险，只不过，怕是要被抓去做新郎的。”
乔方容不乐意了：“凭什么他是新郎，我就是被弄死？我也是男子啊。”
老头不说话。
楼霄在一旁添油加醋：“行了我说乔方容，再问就有点伤自尊了，我老大那是英俊潇洒，你这看起来扛不起一袋米的样子，山神来了觉得你要抢她相公呢。”
乔方容嗤笑一声：“我一拳能把你打到山那头。”
两人又开始没完没了，戚珩夹在两人中间，冷静地问道：“那这个姑娘又是怎么回事？”
老头左看看又看看，回答道：“这不是，山神的陪嫁嘛……”
山神的陪嫁。
这老头口中说的山神，听起来似乎是某种山野精怪，出嫁需要陪嫁，看到比自己好看的女子要弄死，看到俊美的男子要掳走做新郎。
戚珩越听越觉得有些不太对劲地地方，这小老头多半还是藏着掖着，话没说全。
“或许你不知道，我的脾气不太好，也没什么耐心。”戚珩上前一步，微微弯下腰来。
他深邃的眉眼藏在眉峰下的阴影中，让老头陡然一惊，“你如果再在我面前耍这些不入流的小花招，那你就没有下一次回答的机会了。”
小老头吓得一个激灵，连忙跪好：“我说我说！”
“山神出嫁原本是咱们盘龙岗的一个传说，新嫁娘的轿子只要到岗上绕一圈，就能得到山神的祝福，从此夫妻和睦、儿孙满堂。但也就是一个多月前，出嫁上山的女子频频失踪，只找到破损的嫁衣，连具尸骨都没有。”
老头开始讲述：“咱们盘龙岗脚下这么多村子，待嫁的姑娘可太多了，总不能一直这样吧，后来出嫁的姑娘就决定不上山，但……新婚之夜，她也失踪了。”
“一连失踪了这么多新嫁娘，你们却没有报官？”戚珩问。
“报了，但是任谁也查不出什么啊！”老头道，“后来，从南边来了个仙人，指点我们说，这是因为山神要出嫁了，若是有人抢在她前头嫁了，那就是大忌讳。”
“那怎么知道山神嫁了没？”戚珩问。
“仙人说了，我们得准备三五个陪嫁的小丫头送到深山里，只要山神带走了，那就说明她嫁出去了，那咱们这儿就太平了。”老头答道。
“那看来这山神是个丑八怪啊。”乔方容站在一遍闲闲地说道，“所有出嫁的女子都失踪了，山神对自己这么没自信？”
老头吃瘪，答不出来。
“那死的那个女孩又是怎么回事？”戚珩问，“听起来她并不是新嫁娘，不过是个路过的人而已，怎么也犯了山神的忌讳？”
老头叹气道：“都怪那些外乡人，他们定是在山上做了什么惹怒了山神……从那姑娘失踪后，除了新嫁娘，上山的年轻男女，都开始失踪了……”
“看来这山神忌讳的东西又变多了。”戚珩嗤笑道。
老头赔笑道：“我也就做个掮客，帮忙多物色些小姑娘送上山，顺便也做点好事，遇到要上山的，我也拦一拦。”
楼霄冷笑：“可真是个好人。”
“什么山神，多半只是个山精野怪在作祟。”戚珩看了看通向山里的幽径，“走，咱们上山。”
今天工作太忙了，晚了点。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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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章 盘龙岗（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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