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啊,我一定去。”
村长又在催促小荷,苍老宽厚的声音从前觉得温和无比,如今小荷对上他浑浊的双眼,身后莫名冒起冷汗。
她犹豫再三从范令璋的肩上下来,拉扯随知许的衣服,凑近她的耳朵说话。
最后她跑到村长身边,脸上扬起灿烂的笑,“姐姐一定要来啊。”
“看来小荷很喜欢许娘子,可一定要来,不要让小荷失望才好。”村长抱住小荷,把她放在肩头,转头笑道。
一群人走后,范令璋凑到随知许身边,“小荷和你说了什么,她还那么小,真的能听懂吗?”
“听不懂也没关系,大不了麻烦一些,兵家寮攻下一座山的能力还是有的,就是后续有点麻烦。不过现在不用阿娘和阿耶收拾烂摊子了。”
柳绿点头附和,“有娘子做的线索,师父可以带着兵家寮攻上连云山。”
范令璋眨眨眼,随家有自己的报信方式,他并没有多问。
随楚客蹲在一边,拿着木棍在地上画,突然支支吾吾,发现自己说不出话,指着自己的嗓子,在地上写,“连云山!随家!”
“连云山和随家有关系,南北朝的时候?”
随楚客点头,拼命指自己的嗓子,随知许顿了几息,从怀里掏出药瓶扔给他,“吃三粒。”
随楚客迅速从药瓶里倒出三粒,结果发现只有三粒,咽下去后破口大骂,嗓音沙哑,“你真行!奸猾狡诈,比你阿娘更甚!”
“废话少说。”
“随家自先秦之后隐居于世,但并不限制族人外出,是以汉朝之后各地皆有随家人的身影。”
“我有时间听,程回没有时间等,明晚祭祀之前我们需要把人捞出来。”
“我长话短说,北魏随家有人痴迷雕刻出世修建了连云山的石窟,我幼时看到家中记载,一直疑惑连云山到底是何处?一度认为记载有误,壁画上提及连云山时我便觉得很熟悉,但一直没想起。如今才知原是山改名了。”
随楚客迅速说完,长久不说话的嗓子重新使用,他忽而咳嗽起来。
“咳咳,他还极其擅长机关术,墨家寮在他手上一时鼎盛,位列三寮之首,我便是在他的手札中瞧见回声密道的。”
“意思是前人栽树后人,额,遭殃?”范令璋忍不住出声。
随楚客恶狠狠瞪他,他讪讪闭上嘴,跑到随知许身后靠在她肩上。
她上手摸范令璋的脸,肌肤细腻光滑,手感很好。
“可能有些渊源,机缘巧合下帮助了云岗村先祖,此消息传回随家,或许先前墨家寮寮主手札中有更多的记载有助于兵家寮攻山。”
她思来想去,还是让兵家寮攻山,把地界上的木楼一并拆除,把山翻一遍,赈灾银总会找到的。
随楚客点头,“我去传消息。”
随家世代驯养海东青,寮主和家主少主身边还有专门的海东青负责传递讯息。
随楚客躲在无人的角落里,哨声悠扬,不久海东青宽大有力的双翅扇动盘旋在他头上,他伸出手臂接住猛禽尖利的爪子,口中念念有词,等它歪头之后再将它放飞。
另一边,随知许拿起刚刚随楚客的木棍,在地上勾勾画画。
“柳绿轻功更好,先去拿账册,我想想怎么营救程回。”
随知许告诉柳绿账册位置,柳绿眼里闪过一丝惊讶,很快沉静下来,悄无声息地离开了院子。
铁窗打不破,只能从水牢正门,随知许脸上浮现出思索的神色,地上简单勾勒水牢的布局。
她在正门画一个圈,将木棍插在上面,眼眸颜色加深。
“希望一切能早些结束。”
她已经不想待在这里了,吃的全是干粮,比客栈的三餐更差。
这里的人都很讨厌,没有可爱的花花草草。
随知许将脚下的图画擦掉,捏捏范令璋保养得当的脸颊,有些庆幸她把小芙蓉带上。
“很漂亮,你的眼睛很漂亮,像花蕊。”
范令璋将脸贴在随知许的手上,他的眼眸在正午的阳光下如同琥珀般剔透。
“一切都会结束的,不管过去现在和未来我都会一直陪着你的。”
闻言,她的桃花眼眯成月牙,她貌似又有点理解命运了,生后不由己,生前何必拘于。
—
长安城
丛澜自从程知节身边的小厮天圆拼死跑到丞相府求救之后就没睡过一个安稳觉。
“老师宽心,少主才智过人一定能化险为夷,救师兄出来。”濮阳恺今日拜访丛澜,见他不断踱步,不免道。
“你不知道,自从阿许和随楚客那小儿去云岗村后,我的眼皮一直跳个不停,心里总不踏实,总害怕他们出什么事。”
“有消息了,阿许他们派遣兵家寮进山,墨家寮从旁协助。”随赫接到消息便往丛澜的书房赶。
“太好了,太好了,儿行千里父母担忧啊。”丛澜接过信件,手颤颤巍巍,一目十行扫过,人也活过来,“还好还好,只要人没事,之后的那都不叫烂摊子。”
丛澜一把抱住随赫,“娘子啊!”
濮阳恺刚想贺喜,面前的老师已经上手抱住了师娘,张了张嘴,最后道,“弟子去看看天圆伤势如何。”
随赫摆摆手,示意他退下。
人走之后,拧住丛澜的手臂,“没大没小的,你徒弟还在呢,你不要面子了。”
丛澜不管,靠在她的肩头,“那都不重要,阿许回家之后第一次离我们这么远,我真怕好好的小娘子折进去,我们才养了她不到一年。”
随赫环抱住他,轻声道,“我也怕,好不容易她愿意接受我们成为她的父母,与我亲近。那么可爱的小娘子,我也怕她出事,可她必须经历这些。我们精心浇灌她,她自己也需要有抗住风雪的能力。”
“对了,你这次为什么会派阿回去,我知道那个孩子想要往上爬,可按照你的作风,你不会直接给他安排这么危险的事。”
丛澜沉声,“各种因素都有,最重要的是记载赈灾银的账册上的名单,我怕出现意外,只有阿回我才放心。我担心他们回来之后长安城再起波澜。”
七月燥热,正午阳光照在大地上,花草也蔫巴巴的。
随成玉一边给随知许的花草浇水,一边不停为她祈祷的同时,长安城另一头的府邸中心思与她截然相反。
“那个孩子也去云岗村了?”宣平郡王好心情给院子里的花草浇水,随口问身边的属下。
“是,大师询问王下一步怎么做?”
“那个孩子总是刚好坏我的事,哪怕重来一次也还是一样。把她留在那里吧,云岗村的兰花长得好,她却不喜,记得把她带回来。可怜的孩子,上回连个安葬的地方都没有,这次不会了。”
宣平郡王给茉莉浇好水,指尖轻轻放在洁白如玉的花瓣上,摆手让人退下,“范郎对你也是痴心一片,面对就连我都恍惚的长相也无动于衷。听舅舅的话不好吗?安安心心做范令璋的娘子,明明可以一生安稳,非要和舅舅对着干。”
“王又在自言自语什么?”
“王妃怎么来了,可是谙娘又出什么事了?”宣平郡王还记得司马谙把戏玉珍推下水一事。
沈怀玉摇头,“她没事,妾是想问问王如何处理戏娘子?原本打算用她牵制住范郎,可戏娘子性子怯弱,容貌再像也与阿灵不同。或许范郎喜欢阿灵的性子。”
“性子?她性子确实好,人走了,无论是谙娘还是其他人都挂念着她。”
宣平郡王眉眼平淡并未动怒,但沈怀玉知道他似乎不想再提这个话题。
她讪讪闭口,转而问起司马谙的婚事。
“先相看着,她年纪还小,不着急。”
……
“你躲在这里做什么?”
“阿兄?你吓我一跳。”戏玉珍躲在假山,默默偷听凉亭里宣平郡王和郡王妃的谈话,身后突如其来的喊声,吓得她直哆嗦。
戏玉珍攥紧手中的帕子,小声道,“偶然路过而已。”
“是吗?阿珍每次说谎都很明显。”戏玉绍低头看她,妹妹的每一个表情在他眼中都是破绽。
戏玉珍抓住他的胳膊,声音惊恐,“我害怕,我一直学不会陆娘子的处事风格,王和王妃会不会放弃我,我们已经得罪了随娘子,还有从前戏家的事,若是抓不住王,我们该如何在长安城立足。”
戏玉绍一直盯住戏玉珍攀上的手臂,戏玉珍被他盯得发毛,慢慢收回去。
他的声音温和带有蛊惑,“放心,有阿兄在,阿兄自有办法,王也不会放弃你的。开弓没有回头箭,不能走,我们也要走下去。”
戏玉绍嘴上说着,脑海中浮现那道绿色的身影,不想和他扯上关系?
可是他想。
戏玉珍点点头,趴在戏玉绍的怀里,他有些不耐烦却始终没有推开她。
值得庆幸的事,他想到了接触随知许的方法,嘴角不由自主上扬。
一个让她主动靠近他的方法。
和邈收到宣平郡王的消息,骂他又给自己找活干。
不知道自己派暗卫来吗?他是个道士不是个猛士。
可没办法他贪图宣平郡王登基时的龙气,只能认命干活。
他坐在神庙泥像的下方,清了清嗓子发出声音,引得看守神庙的村民大喊村长。
悠长而威严的声音落在匆忙赶来的村长耳朵里,“我的贡品在哪里?”
“您放心,贡品已经准备好了,包您满意。”
和邈压着嗓子出声,“哦?”
“小娘子是新进来的外来人,长的和画上的仙女一样,绝对称得上美人,这般的美人才配得上英武的您。还望您降下福泽保佑云岗村新诞婴孩。”
“嗯,本座自然会保佑自己的信徒。”
和邈听殿中叩谢,暗道他们痴汉,要孩子去拜送子观音,拜一个死后成佛的帝王做什么,太成帝不知道投胎了多少次,哪里还管的上你们的闲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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