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来的几天,苏不言变得神神秘秘,早出晚归。
每天清晨,她会在萧寒舟床头放一颗饴糖,用油纸包好,然后像一阵风似的消失,直到日落时分才带着市井气息回来。
萧寒舟的伤势好了大半,已能下床走动。
每日看着那颗准时出现的糖,他从最初的漠然,到后来会下意识地在清晨醒来时瞥向那个角落,那甜腻的滋味,似乎连同那个笑容灿烂的身影,一起在他冰冷枯燥的世界里凿开了一道微光。
苏不言在忙什么?
她正充分发挥“社牛”本领,不过两三日功夫,回春堂左邻右舍的摊主,甚至街角卖炊饼的大娘,都认识了这位穿浅蓝布裙、说话有趣的“苏姑娘”。
她嘴上像抹了蜜,打听消息的本事一流,很快便摸清,清风镇最好的画师住在镇西头,手艺最精湛的铁匠铺在镇东铸铁巷。
首要任务——搞一把真正的神兵利器!“逆鳞”晾衣杆应急尚可,长期混江湖太掉价。
她找到那位“画骨画皮”的老画师,连比带划,将自己心目中威风凛凛的长枪描述出来,“流线型”、“重心比例”等古怪词汇冒出。
老画师捻着胡须,沉吟半晌,终是提笔勾勒,草图完成时,苏不言眼睛亮了,虽细节古拙,但那份神韵,正是她想象的神枪!
揣着满意草图,她一头扎进铸铁巷“陈氏铁匠铺”,铺子里火光熊熊,叮当之声不绝。
她拿出草图,与肌肉虬结的陈铁匠探讨。
“枪长一丈有余?姑娘,这过于长了,不便施展。”
“不长不长!一寸长,一寸强!就要这个气势!”
“枪头形制也奇特,并非江湖常见款式……”
“这是我独家设计,破甲能力强!您照这个打,用料要最好百炼钢!”
……
两人足足探讨两天。
苏不言搬出杠杆原理和受力分析,陈铁匠听得云里雾里,总算将方案定下。
“成了!苏姑娘,按你这要求,用料工时都费。”
“先付定金五两银子,两日后凭条来取,尾款十两。”
陈铁匠抹汗报出价格。
苏不言心里咯噔一下。
默默掏出萧寒舟那个沉甸甸的钱袋,这几天买糖、付画师酬劳、打点关系,钱袋已然消瘦,她咬咬牙,将剩余银子几乎全倒出来,数出五两递过去,手里顿时轻飘飘。
看着空了大半的钱袋,她叹气。
“主角不会被金钱打倒!”握拳打气。
转念一想,“可主角也不能没有像样武器啊!这是安身立命根本!”
武器事暂告段落,钱袋窘迫迫在眉睫,苏不言眼珠一转,有了主意。
她找何清晏要了些彩色针线,回到房间,对着从恐龙睡衣上剪下的卡通恐龙布料,开始“女红大作”,她缝缝补补,手指被扎好几下,终于歪歪扭扭将绿色卡通恐龙绣在粗布香囊上,恐龙笑得傻气,针脚粗糙,但苏不言左看右看,甚是满意。
“独一无二,限量定制款!”
这天下午。
她拿着新鲜出炉的“恐龙钱袋”,兴奋跑去后院找萧寒舟。
萧寒舟伤势无大碍,正在后院练剑,身形腾挪间,剑光如秋水潋滟,时而绵密如网,时而疾刺如电,带着破空清音。
他面容冷峻,眼神专注,每个动作充满力量与美感。
苏不言站在月亮门边,看得入迷,心脏不争气地怦怦跳。
“啧啧,不愧是我选中的男主。”
“这颜值,这身材,这男友力……爆棚啊!”
她被剑光与身影吸引,不自觉地一步步走近,萧寒舟练得投入,并未察觉身后有人,一个凌厉的转身回劈,剑锋带着寒意直扫而来!
“啊!”苏不言吓得魂飞魄散,僵在原地。
萧寒舟眼角瞥见那抹浅蓝色,心中大惊,硬生生将去势已尽的剑势猛地收回!内力反冲,胸口气血翻涌,剑尖在离她鼻尖不到三寸的地方颤动停住。
“!!!”苏不言脸色发白,捂着胸口,好半天才缓过气。
萧寒舟“唰”地收剑入鞘,面沉如水,语气带着后怕与薄怒:“你来做什么?”
若非他收势及时……
苏不言回过神来,想起正事,赶忙将绣着歪扭恐龙的“新钱袋”递到他面前,尴尬挠头:“那个……冰山脸,钱……被我花完了。”
她顿了顿,试图套近乎,笑嘻嘻:“你看,咱以后就是一家人了,不在乎这点钱,对不对?”
“胡闹!”萧寒舟听到“一家人”,耳根微热,脸色更冷。
转身走到石桌旁坐下,拿起软布擦拭秋水剑,不想理会这口无遮拦的女子。
苏不言却不依不饶跟过去,硬把空瘪旧钱袋和崭新“恐龙钱袋”一起塞进他手里:
“反正花光了,大不了以后赚钱还你嘛!”
“这个新的送给你,好看吧?我亲手绣的!”
恰在此时,何清晏端着药盏走来,“苏姑娘,下午好。你们在聊什么?”
他的目光掠过萧寒舟手中的剑,忽然定住,脸上露出惊讶。
“这剑……纹如秋水,光可鉴人……”
“你是‘秋水剑’萧寒舟?”
苏不言有点懵:“何大夫,你认识他?”
何清晏转向她,语气带着惊叹与了然:
“苏姑娘有所不知。”
“当今武林盟主萧远山有一子,年少成名,剑法超群。”
“曾以一式自创‘破云惊鸿’,单剑挑了为祸一方的‘七煞教’而名动江湖。”
“他手中之剑,正是闻名天下的‘秋水剑’。”
“闻其剑,便可知其名。”
苏不言听得嘴巴微张,差点合不上。
“单挑一个魔教?!我的天……”
“果然是我选中的男主,就是厉害!”
她再看向萧寒舟时,满眼崇拜与星星眼。
萧寒舟并未回应,只是沉默擦剑。
何清晏继续温和问道:“萧兄声名赫赫,为何会突然来到这偏远小镇,还受如此重的伤?”
萧寒舟擦拭剑身的动作微顿,缓缓开口,声音清冷:
“此行,家父命我追查‘不死灵丹’之事。”
“我一路追踪线索到此地,途中遭遇黑衣人追杀,力战不敌。”
苏不言立刻挺起胸膛,抢着说:“然后,是我,是本主角我,在乱葬岗把他救下的!”
她与有荣焉,仿佛那是她一个人的丰功伟绩。
何清晏闻言,了然笑笑,如沐春风,他目光温和地看向苏不言:
“原来如此。那不知苏姑娘又是何方人氏?师从何处?”
“这身……独特的见解与胆识,非同一般。”
苏不言眼珠一转,心想不能说实话。
她清清嗓子,故作高深:“我?我当然是从天而降,上天派来拯救男主的,顺带拯救苍生咯!”
何清晏失笑:“男主?”
苏不言不假思索指向萧寒舟:“就是他啊,萧寒舟!”
萧寒舟擦剑的手一僵,脸上倏地飞起一抹不易察觉的红晕,猛地站起身:“若没什么事,我先走了。”
“哎?你去哪儿啊?”苏不言忙问。
“调查。”萧寒舟言简意赅,抬步便走。
“等等我,冰山脸!”,苏不言立刻像小尾巴似的跟上。
跑出两步又回头对何清晏挥手:“何大夫,我们出去一下,马上回来!拜拜!”
何清晏虽听不懂“拜拜”,但看她活泼样子,也下意识学着摆手,微笑:“拜……拜。”
出了回春堂,萧寒舟径直朝镇中鱼龙混杂的南市走去。
苏不言紧跟身边,叽叽喳喳:
“调查?是去调查‘不死灵丹’吗?”
“我们要怎么查?像侦探那样走访群众?还是潜入敌人内部?”
萧寒舟被她吵得头疼,淡淡道:
“先去茶馆。”
“茶馆?”
“三教九流汇聚之处,消息最为灵通。”
果然。
“聚闲”茶馆里,人声鼎沸,说书先生不在,多是闲散之人喝茶聊天,萧寒舟找不起眼角落坐下,要了一壶清茶,苏不言学他样子坐下,眼睛却像雷达扫视四周,竖着耳朵偷听,零星听到“不死灵丹”议论,但多是夸大吹嘘或道听途说,无实质线索。
坐了近半个时辰,萧寒舟放下几枚铜钱,起身离开,苏不言赶紧跟上:“这就走了?没听到什么有用的啊。”
萧寒舟没回答,转而走向街边一个无所事事的乞丐,屈尊蹲下身,低声询问几句,然后放一小块碎银在他碗里。
接着,他走进一家生意冷清的赌坊后门,与一个看场子的壮汉低声交谈片刻,同样递过去一点银钱。
苏不言跟在他身后,看着他熟练与底层人物打交道,用金钱换取零碎信息,心中恍然,原来江湖调查是这样,并不全是刀光剑影,更多的是不起眼的灰色交易。
几次之后,萧寒舟似乎锁定目标,他带苏不言穿过几条狭窄巷道,来到一间门脸破旧、无招牌的杂货铺前。
铺子里光线昏暗,一个干瘦老头正趴在柜台打盹。
萧寒舟走过去,敲了敲柜台。
老头懒洋洋抬头,浑浊眼睛扫他们一眼,声音沙哑:“买什么?”
“买消息。”萧寒舟言简意赅。
老头眯起眼,打量他一下,又瞥瞥苏不言,慢悠悠道:“什么消息?价钱不一样。”
“‘不死灵丹’,来源。”
老头伸出三根手指:“三十两。先付钱。”
苏不言倒吸一口凉气,这么贵!她下意识摸摸空空如也的口袋。
萧寒舟眉头都没皱一下,神色如常地从怀里——不是空钱袋,而是贴身内袋中,掏出一片黄澄澄、沉甸甸的金叶子。
“啪”地轻放柜台。
苏不言眼睛瞬间直了,死死盯住金叶子,差点惊呼出声。
金子!居然是金子!
她之前花的那些银子,跟这片金叶子比起来,九牛一毛!
原来冰山脸是深藏不露的土豪!
那她之前为几个铜板讨价还价,为省钱纠结买哪种糖……简直像傻子!
老头见到金叶子,眼睛亮了一下,迅速收起,脸上褶皱舒展,压低声音:
“客官爽快。清风镇的‘不死灵丹’,明面上查不到来源。”
“但所有的货,最终都流向一个地方——”
“城西‘鬼市’。”
“鬼市?”萧寒舟重复,眼神锐利起来。
“没错。每逢子夜,城西荒废义庄附近,自会形成集市。”
“那里龙蛇混杂,只有你们想不到的,没有买不到的。”
“‘不死灵丹’的线,就在那里。”
老头说完,重新趴回柜台,不再理会。
得到关键信息,萧寒舟转身便走。
苏不言还沉浸在“他居然有金子”的震惊和“鬼市听起来好刺激”的兴奋中。
晕乎乎跟上。
走出昏暗巷道,重新站在阳光下。
苏不言看着萧寒舟冷峻侧脸,忍不住问:“冰山脸,你……你既然这么有钱,为什么之前钱袋里只放银子?”
萧寒舟脚步不停,目视前方,淡淡抛下一句:“行走江湖,财不露白。”
苏不言:“……”
好吧,你帅你有理。
不过,鬼市……
听起来就是主角该去闯一闯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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