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鬼市无功而返,已是后半夜。苏不言带着满脑子的红衣的萧寒舟和零线索,睡得并不踏实。
次日清晨,天光微亮,一只通体漆黑的信鸽扑棱着翅膀,精准地落在了回春堂客房的窗棂上。萧寒舟解下它腿上的细小竹管,抽出一张薄薄的信笺。信是萧远山亲笔,字迹沉稳有力,语气却充满了担忧:
“舟儿,闻清风镇之事,凶险异常,吾心甚忧。‘不死灵丹’虽为祸甚烈,然敌暗我明,不宜冒进。武林大会在即,各方势力云集,恐生变故。兹事体大,汝当速归,共商对策。调查之事,暂可搁置,一切待回盟再从长计议。”
“搁置?”萧寒舟捏着信纸的手指微微收紧。这与他认知中父亲对邪恶势力斩草除根的行事作风,略有出入。
“要走了吗?”苏不言不知何时凑了过来,探头探脑地看信,脸上非但没有离愁别绪,反而满是兴奋,“新地图!武林盟总部!终于要解锁主线核心区域了吗?”她欢呼一声,旋风般冲回自己房间。
她的行李少得可怜,唯一珍视的便是那身洗得干干净净、小心叠好的绿色恐龙睡衣。她将其仔细包好,背上了那杆威风凛凛的长枪“逆鳞”。目光扫过墙角那根孤零零的不锈钢晾衣杆,她犹豫了一下,最终还是走过去拿起来,嘴里念叨着:“老伙计,有始有终,带你一起走吧,说不定哪天还能当个备用武器或者……晾衣服。”
萧寒舟看着她这近乎幼稚的举动,并未出声阻止,只是沉默地默认了她将这根“烧火棍”也带上的行为。她的同行,不知从何时起,已成了他计划中理所当然的一部分。
两人向何清晏辞行。何清晏依旧是一副温润如玉的模样,细心叮嘱了一些路上需注意的伤势调理事项,又备了些常用的伤药和清心丸给他们。
“何大夫,我会想你的!”苏不言拍着胸脯,信誓旦旦地保证,表情夸张。
萧寒舟面无表情,直接伸手拎住她的后衣领,像提溜一只不听话的小猫,转身就往外走。
“哎哎哎!别拎我!我自己走!”苏不言抗议着,却还是被拖着走,她努力回过头,学着电视剧里江湖侠客的样子,笨拙地抱拳拱手,朗声道:“何大夫,青山不改,绿水长流,咱们后会有期!”
这一本正经的架势,把她自己先逗乐了,也成功让何清晏莞尔一笑,他轻轻颔首,温声回道:“苏姑娘,萧兄,后会有期。”
萧寒舟在镇上置办了一辆简朴的马车,原因无他——苏不言根本不会骑马。看着她对着马车一脸新奇,萧寒舟再次确认,这位“天降奇兵”,在某些方面实在是……缺乏常识。
马车骨碌碌驶离了清风镇。起初,苏不言还兴致勃勃地坐在车里,但没过多久,就被颠簸摇晃得头晕眼花,胃里翻江倒海。
“不行了不行了……晕车了……”她哀嚎着,手脚并用地从车厢里爬出来,一屁股坐到萧寒舟旁边的车辕上,“我还是坐这儿吧,吹吹风能好受点。”
此时已近午时,马车驶入一片静谧的竹林。阳光被茂密的竹叶切割成细碎的金斑,洒在铺满落叶的地面上。微风拂过,竹影摇曳,发出沙沙的轻响,片片竹叶如同黄色的蝶,翩跹而下。
看着这萧瑟的秋景,苏不言脸上的兴奋渐渐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丝难以言喻的惆怅。她抱着膝盖,下巴搁在膝头,声音闷闷的:“冰山脸……我想家了。”
萧寒舟握着缰绳的手微微一顿。他下意识地,轻轻“吁”了一声,拉紧了缰绳,让马车的速度慢了下来,由快跑变成了悠闲的踱步。马蹄踏在松软的落叶上,发出沉闷的嗒嗒声。
相处这么久,他似乎从未问过她的来历。她就像一颗凭空投入他死水般生活的石子,激起层层涟漪,却无人知晓石子来自何方。他有很多疑问:她是谁?从何处来?为何一身怪力却不通武学?为何言语行为如此跳脱?又为何……执意要跟着他?
纷乱的思绪在脑中盘旋,最终,千言万语只化作一句最简单,也最直接的问询:“你家在哪?”
苏不言根本不想好好回答。她抬起头,望着被竹叶分割的天空,用一种近乎咏叹的调子说:“天上啊。” 说完,她自己先笑了,但那笑容里带着点不易察觉的落寞。
萧寒舟默然。他知道她在胡诌,却不知该如何追问。
沉默在两人之间蔓延,只有车轮和马蹄声作响。过了好一会儿,萧寒舟还是问出了那个盘旋在他心底最深的问题,声音比平时更低沉几分:“你……为什么要跟着我?”
苏不言转过头,看着他冷峻的侧脸轮廓,中二之魂瞬间取代了思乡之情。她调整了一下坐姿,用一种自以为深情款款、实则滑稽夸张的语气,一字一顿地说:“萧、寒、舟,我、就、是、为、你、而、来。”
“……”萧寒舟额角的青筋似乎跳了一下。他顿感一阵无力袭来的头疼,果断结束了这场对话,抿紧薄唇,不再发一言。
苏不言看着他吃瘪又无奈的样子,得逞般地嘿嘿笑了起来,方才想家的那点郁闷,倒是被冲淡了不少。她重新开心起来,两只脚悬在车辕外,有一下没一下地晃荡着,嘴里开始哼起不成调的、谁也听不懂的现代歌曲。
赶了半日路,两人在一处林间空地停下,让奔波劳累的马匹也歇歇脚,饮水吃草。
苏不言跳下马车,活动了一下坐得发麻的四肢,然后苦大仇深地从行李里掏出硬邦邦的干粮饼,恶狠狠地啃了一口,仿佛跟这饼有仇似的。“太难吃了……冰山脸,我们下次路过城镇,能不能买点肉包子啊?”她含糊不清地抱怨着。
就在她跟干粮较劲,萧寒舟警惕地观察着四周环境时,异变突生!
“咻咻咻——”
数道凌厉的破空之声从竹林深处袭来!目标是正在喝水的萧寒舟!
“没完没了是吧!”苏不言反应极快,或者说,她的中二之魂燃烧得比她的理智更快。她一把扔开干粮,抄起身边的“逆鳞”,一个箭步挡在萧寒舟侧前方,嘴里大喊:“在我的BGM里没人能打败我的队友!”
面对密集射来的淬毒暗器,她双手握住长枪中段,体内那点微薄的内力(或许只是蛮力)全力灌注,将长枪舞动起来!
“破箭式——直升机防御模式!”
她心里给自己的招式起了个响亮的名字。只见长枪“逆鳞”在她手中高速旋转,银亮的枪尖划出一圈圈耀眼的光轮,如同一个微型的金属风暴,“叮叮当当”一阵密集的脆响,竟真的将大多数暗器格挡开来!虽然动作毫无章法,纯粹是靠长枪的长度和她的怪力与速度硬抗,但效果却出奇的好。
几名黑衣人见暗器无效,立刻从竹林中窜出,持刀扑上,目标直指苏不言,显然是想先解决掉这个碍事的女人。
“找死!”苏不言毫不畏惧,眼看一个黑衣人冲到近前,她非但不退,反而猛地将枪杆往地上一插,身体借着这股力道腾空,双腿如同剪刀般绞向对方的下盘!
“地面技——巴西柔术,锁死!”
她嘴里喊着对方根本听不懂的怪话,动作更是诡异。那黑衣人哪见过这种打法,猝不及防下,被她用枪杆别住脚踝,同时双腿一绞,整个人重心不稳,“砰”地一声被重重摔倒在地,一时竟挣扎不起。
萧寒舟原本已剑出半鞘,见到苏不言这毫无套路、却简单有效的“怪招”,尤其是听到她嘴里蹦出的“巴西柔术”等词语,他持剑的手顿了顿,另一只手忍不住抬起,揉了揉突突直跳的太阳穴,脸上是毫不掩饰的无奈。这些……都是什么招数?
他不再迟疑,秋水剑终于完全出鞘,剑光如冷电,瞬间迎上另外几名黑衣人。他的剑法迅捷凌厉,与苏不言那毫无章法的“疯魔枪法”形成了鲜明对比,却又莫名地互补。黑衣人虽然武功不弱,但在萧寒舟这位顶尖剑客和苏不言这个不按常理出牌的“怪力女”联手之下,很快便落了下风。
激斗中,萧寒舟一眼瞥见一名黑衣人衣角内绣着的、若不仔细看极易忽略的残月标记。
又是暗月教!
就在战斗接近尾声,最后一名黑衣人被萧寒舟一剑逼退,欲要遁走时,不远处的竹梢之上,一道紫色的身影如同轻灵的蝴蝶,悄然驻足。唐小棠歪着脑袋,看着下方那个手持长枪、咋咋呼呼的少女,又看了看那个剑法凌厉、面容冷峻的玄衣男子,小巧的蝴蝶面具下,秀眉微蹙,眼中闪过一丝疑惑。
“咦?”她轻声自语,目光在萧寒舟脸上停留片刻,随即摇了摇头,语气带着几分笃定,“不是教主哥哥。”
话音未落,她的身影已如烟似雾,悄然消失在茂密的竹叶之中,仿佛从未出现过。
林间空地上,只留下几具黑衣人的尸体和一片狼藉。苏不言拄着长枪,微微喘息,脸上却带着胜利的兴奋红晕。萧寒舟还剑入鞘,面色凝重地看着黑衣人消失的方向,又望向唐小棠方才出现的竹梢,眼神深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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