熵减能源研究所,老板办公室。
小林助理端着新熬好的银耳百合小米粥推开了办公室的门。
成摞的纸张被毫无章法地丢在地上,铺展成一片巨大的白色漩涡,最远的纸张直直飘到了门口,足见刚才有人在办公室里大发了一通脾气。
小林助理面不改色,轻手轻脚绕过每一张纸,径直将自己手中还冒着热气的粥平稳地放在老板办公桌上。
俞老板正单手支着头聚精会神思考事情,原本遮盖住眼皮的手掌在嗅闻到小林助理身上特有的植物香水气息后缓缓挪开,小米粥清新的香气在室内铺展开一个温柔的包围圈,缓解了不少疲乏。
小林助理对上俞老板的双眼,露出一个乖巧的笑容:“俞老板,我给您熬了点粥,深秋更要注意身体,动了肝火可得好好补补。”他意有所指地低头看了眼纷乱的纸张。
俞老板面部紧绷的表情因为小林助理乖训的笑放松了不少,他搅动瓷勺,目光落在碗里丰富的补物上,沉声叹道:“要是那臭小子能有你一半懂事就好了。”
小林助理绕到他身后给他按摩肩背,闻言莞尔:“俞小公子年轻有为,俞老板不必操之过急。”
“我看他是不思进取!”一谈到自己的儿子,俞老板就有点难以控制自己的脾气,喝了两口粥强压下火气,道:“不提也罢,这小子就没做过一件好事!”
小林助理惯会看眼色,声音软腻地将对话切换了频道:“研究所在霞城那块地现在可是批下来了吧,至少您不必再为研究所选地发愁了。”
“霞城东区,可是块不可多得的好地方呢。”
俞老板放下瓷勺,反手搂住小林助理的腰,将人带到面前来。
“只等霞城的研究所建起来。虽然臭小子弄丢我一批货,不过好在基地还有其他储备,能源收集工作可以和霞城研究所的建立同步进行,先让那些高管要员看到些能源所的成就,霞城的研究所建起来也就更快。”
小林助理舀起一勺粥放在嘴边吹了吹,喂给俞老板,道:“俞老板高瞻远瞩,一下子就能看中商机,怪不得大家都称您‘老板’而不是‘所长’呢。”
“当‘老板’可比当‘所长’赚得多多了。”俞老板就着小林助理的手喝下一口粥,“霞城的机会可得好好把握,你后面替我去处理一下,要把无面者和研究所之间的关系摘干净。”
俞老板吞下一口粥,忽然又想到什么似的,原本放松的目光陡然狠厉起来:“还有那姓宋的小子,居然没死,查查他的迹象,恐怕要坏事。”
“听从俞老板安排。”
*
在私狱处理完事情,郭弘也并不急着休息,反而快步赶到检验处,准备查看那批注射过完整剂量的索拉汀神经抑制素的“货物”的情况。
推开门,没想到的是,检验处已经有人抢先了。
苏倾词和另一个陌生男人背对着门,头凑得很近,在专注地看桌上的报告,并且不时低声交谈两句,看上去很是亲密。
这一幕给郭弘带来了极大的冲击,他从未想过苏倾词那样寡淡如水却又暗藏狠厉的性格居然能和什么人走得这么近。
郭弘关门的声响引起了两人的注意,苏倾词挺直了身子,转身看他,率先开口问道:“郭局长的‘私事’都处理好了?您只是脸有些红,看来我走后也并没有发生太大的争执。”
郭弘很轻易地就被他的话牵着走,完全忘记了自己刚刚想问的问题:“陈年老事,不值得大动干戈。”
他们一问一答间,那个陌生的男人偷偷将手臂横过苏倾词的后脖颈,搭在苏倾词的肩上,隐隐有将人拉近之势。
郭弘这才马上抓住机会问:“苏组长,这位是?”
苏倾词给宋执递去一个警告的眼神,淡淡回答道:“跟我一起从霞城过来的。”
这句话完全是真话,苏倾词的语气很平静,但郭弘还是下意识觉得他似乎刻意隐去了什么关键信息,想要追问但又不知道应该从何问起。
“郭局长也是来看您带回来那群人的报告?我刚好看过了,给郭局长挪个位置。”苏倾词轻描淡写又将话题移到正经事上,同时藏在身后的手用力拧了宋执胳膊一把,示意他不要捣乱。
郭弘点点头,走上前,沉声道:“虽然人是截下来了,但黑袍客到底跑了,本来还想着能顺藤摸瓜将无面者组织全部连根拔起,以除后患。”
从郭局长进入检验处就被苏倾词勒令闭嘴的宋执终于找到了插话的空隙,他脸上挂着漫不经心的笑,开口的强调似乎经过千回百转:“嗯?这个郭局长不用担心,我们苏组长已经找到了突破口。”
“呃,突破口是……?”
苏倾词替他接道:“一个新能源研究所,多亏我旁边这位的突出贡献。”
“哪里哪里,还是苏组长努力比较多。”
郭弘听他们讲话跟打迷语似的,好像在迷宫里兜兜转转找不到出口,只得追问:“新能源研究所和无面者能扯上关系?”
“就快了。”苏倾词话音刚落,口袋里的电话就响了起来,言出法随,摁亮屏幕一看,果然是殷楷。
他将来电显示在郭弘面前晃了晃,轻声道:“这不就来了。”
“倾词,你之前让我留意的熵减能源研究所土地批下来了,在霞城东区。那里原本有一个中学,但中学上半年就整体搬迁到新校区,留下了一块废弃的土地,政府高层商讨后,决定将这块区域划给研究所。”
苏倾词听完神色凝重了起来。
霞城东区本就是霞城人口密度最高的地带,加上原有的中学加持,周围更多是居民住宅区,对于通过人体来提取能量的熵减能源研究所来说,简直就是一个天然的燃料场。
如果真的入驻,恐怕将源源不断地以人血产出能源。
尽管霞城有社安局总局坐镇,但总局也有力有不逮的时候,那霞城恐怕会变成能源研究所的一场阴暗狂欢。
知道真相的人还很少,就连殷楷也被蒙在鼓里,苏倾词还没想好要怎么告诉他自己已知的信息。
宋执的存在太过特殊,只有他本人亲眼见过,并且经过长期考察能够他,而对于其他不明所以的人来说,让他们相信一个未有交集又拿不出实际证据的人说的话,简直是天方夜谭。
“倾词,怎么不说话?”苏倾词思考中的沉默让殷楷有些担心。
尽管远在两千公里外的霞城,他还是从岩城发回的报告中得知了苏倾词右臂贯穿枪伤的消息,但苏倾词似乎没有和他讨论这件事的意愿,所以他也默契地不问。
苏倾词这才回过神来,给出了自己斟酌后的答案:“殷局长,如果你愿意相信我的话,先把这件事拖住,不能让研究所在霞城真的建立起来。”
“为什么?”殷楷迅速地抓住话头,“当时你让我留意研究所动向我就没来得及问,阻止研究所和政府的协议不是件简单的事。
“倾词,我需要一个正当的理由。”
虽然经过电话信号传输的压缩,苏倾词也能听出殷楷的语气沉重得像是坠了铅,语气缓慢,带着一种压抑的滞涩感,殷楷很少这样对他说话。
他自知确实提出了一个非常无理的要求,若非是凭着和这位殷局长多年的交情,恐怕殷楷开口就不是让苏倾词给个理由,而是斩钉截铁的拒绝。
苏倾词顿觉头大,他不由得将视线飘向身侧的宋执,盯着这个“罪魁祸首”,脑袋在飞速地运转。
殷局长素来包容他,但他也同样知道苏倾词的精神状态,如果直接将遇到宋执后的事如实交代,恐怕殷局长非但不会相信,还会执意让他去精神科挂号做个全套检查。
焦头烂额之下,他忽然感受到一阵温热的触感搭上了他打电话的手,带着安抚的力道拍了拍,通过皮肤传递来令人心安的力量。他居然就放任那只手夺走了贴在耳边的电话。
宋执冲他露出一个胜券在握的笑,语调轻扬,对着电话那头道:“殷局长,你好啊,我是宋执。”
他适当地顿了顿,殷楷居然诡异地沉默了。
宋执就像没注意到似的,继续:“虽然社安局忙,但我想您一定是记得我的。”
两句话,苏倾词却感觉自己好像从来没有真的认识过宋执。他看他的眼神已经从最初的疑惑转变为了彻底的不可置信。
宋执安抚性地对他笑了笑,听筒里才再次传来殷楷震惊得几近发抖的声音:“你没死?”
“怎么,很失望?”
“……你知道我不是这个意思。”
“你是什么意思不重要,但我想问问,现在能行行好,帮个忙阻止政府和研究所签订协议了吗?”
“……”
电话悄无声息地挂断了。
宋执脸上带着散漫的笑意,将手机递还给苏倾词:“计划通。现在,你想做什么都可以去做,研究所的协议签不下来的。”
苏倾词无言地收回手机,和郭弘默不作声地打量他。他明明和这个人有着世界上最亲密的联系,却和旁人一样对无法将他看清。
一次次认真的剖白,但宋执好像从来都没有让苏倾词走进过他。不管再怎么盘问,宋执依然藏有他不知道的诸多秘密。
既然宋执也认识殷楷,苏倾词简直恨不得抓着殷楷的领子让他看清楚,他和宋执之间,谁才是真正需要培养对他人信任的那一个。
“所以,这是什么情况?”苏倾词强力压抑住自己不断翻涌的负面情绪,几乎是从齿缝里撬出的这句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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