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了,吃吧。”萧诚拿着自己的竹筒乳酥山对沈彦说道。
沈彦犹豫片刻,拿起萧诚用过的勺子,一点一点吃了起来。
看着对方这副小心翼翼的模样,萧诚挑了挑眉。
这小子怎么变斯文了?
......
不像长安被严格限制时间区域的东西市坊,朔州城内目光所及皆是各色店铺杂货酒肆客栈。货郎商贩背着各色货品沿街兜售,叫卖吆喝声不绝于耳,从胭脂水粉到炊饼糖人,世人所需,应有尽有。街市之上不仅有周人,还有高鼻深目的西域商人和身着复古的新罗人。
萧诚自是见怪不怪,沈彦却看什么都新鲜好玩,一直阴霾不散的表情现在也眉舒目展。
二人随便找了家茶楼坐下,打算歇息片刻。
“兄弟,来壶凉茶。”萧诚对店小二喊道,接着目光示意沈彦掏钱。
那店小二听见萧诚声音,说了声“得嘞。”然后从一个大铜缸里舀了一茶壶带着两个杯子送到跟前来,看了看二人,说道:“这壶茶算是店里送的,二位且坐,我叫厨房抓两盘果脯干货来。”
萧诚笑了笑,眉间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光,说:“这是什么道理?”
那店小二从容道:“小店新开张,没什么熟客,这朔州诚寸土寸金,总耗下去也不是个办法,所以如有相貌上佳之客光顾,本店不仅茶水全免,各色吃食您也随便挑,就是得劳烦您多坐一坐,为我这小店招揽些人气。”
萧诚挑了挑眉,道:“这怎么好意思。”
店小二接过伙计送来的果盘,一边用下巴指了指茶肆竹帘窗外的街角,道:“公子说笑喽,那几位姑娘可跟你们老远了。”
萧诚看这店小二也生的眉清目秀,调侃道:“要说好相貌,我看你这小二哥更俊,人家姑娘说不定是冲你呢。”
店小二也知道这是在逗自己,但有人夸总是高兴的,加上萧诚一双桃花眼笑眯眯的,他竟感觉有点招架不住,吞吐道:“公子说笑了,得嘞,东西齐了,您二位慢用,有需要您叫我。”
萧诚大方谢过,抬手给沈彦斟上一杯凉茶,道:“喝点常温的,要不胃难受。”
沈彦吃了一肚子冰凉的乳酥山,隐隐感觉胃有些不适,只是一直忍着,一杯凉茶下肚,胃里的寒气顿时冲散了不少,感觉舒服多了。
萧诚摸着下巴盯着沈彦的脸,越看越顺眼。
“这小子嫩是嫩了点,这脸长得还真有男人味儿。”他心道。
沈彦双目炯炯,薄唇微抿,五官的线条都十分硬朗,光洁无瑕的唇上泛着一层水光,若生在普通富贵人家,定是侧帽风流、逍遥自在的少年。
但生有宗室血脉,沈彦仿佛失去了普通少年的那种爽朗豪气,那剑眉星目间总有一种淡漠疏离,令人退避三舍。
但萧诚没想那么多,他说白了,男人骨子里那股坏水儿他也有,沈彦的这种高冷气质在萧诚眼里就是拽,沈彦越“拽”,他越控制不住想上手欺负他、蹂躏他。
沈彦这是正看着街景,慢悠悠地撕着一片果脯往嘴里送,口中之食刚嚼到一半,突然被对面伸过来的一只大手卡住下颌。
萧诚全然没有在意沈彦此刻阴沉到极点的表情,一边仔细地观察沈彦的牙齿,一边说:“你这两个虎牙还真...”他顿了顿,道:“大。”说罢旋即松手。
沈彦看着一桌子好吃的,到底是没说什么。
突然,萧诚把手搁在他眼前道:“要不你自己看看?”
萧诚的虎口上的牙印早已轻了不少,两处虎牙位置连起来,结了半圈血痂。
“不想说点什么?”萧诚道。
沈彦沉默片刻,轻声道:“对不起。”
萧诚挑了挑眉:“对不起谁?”
沈彦叹了口气,扶着额道:“哥。”
萧诚这下高兴了,照着沈彦的头上乱七八糟地揉了一通。要说他这高兴的也挺没出息的,但萧诚下意识就觉得听沈彦叫一声哥,即使被他咬一口也挺值。
这时,三个花花绿绿的姑娘挑帘入座,其中一个眉飞入鬓的姑娘高声喊道:“小二哥,我们点单。”
那店小二伺候姑娘比招呼萧诚和沈彦殷勤了得有一万倍,手斤往肩上一抛,提着一壶新沏的茶水就跑到姑娘面前:“几位姑娘吃点什么,我们店有新做的酪樱桃、玉露团、梅花酥、贵妃饼......”
这茶肆虽然四面通达,但到底也小了点,这三位姑娘一进来,萧诚就闻到了一股淡淡的脂粉香气。
他不怎么爱闻这种人工调制的香气,加上这茶肆也不大,两拨人聚一起,估计互相都感觉不大自在,便对沈彦道:“歇够了吗?”
沈彦:“嗯。”
萧诚一个“走”字还未出口,一碟晶莹剔透的淡粉色花形状的糕点就摆在的他面前的桌子上。
店小二道:“一品上等桃夭,对面姑娘送的。”
萧诚挑了挑眉,有些意外地朝那桌姑娘看去。
那三个女孩儿拿着扇子或用袖口掩口,眉目间尽是笑意,一直负责说话的女孩儿伶俐地道:“是送给你对面的小哥哥吃的。”
沈彦的肩颈肉眼可见地紧绷了起来。
萧诚见此情景,唇角倏然向上勾起,望着沈彦对那碟点心挑了挑下巴:“跟人家道个谢吧,‘小哥哥’。”
‘小哥哥’这三个字萧诚特地模仿了那姑娘的语气娓娓道来,钻进沈彦耳朵里惊了他一身鸡皮疙瘩,但礼数他还是要讲的,旋即站起身来转身拱起双手,对着那桌姑娘行了一记叉手礼。
“谢谢诸位姑娘。”沈彦温声道。
不得不说,沈彦行礼的时候霎时好看,不仅身板挺得笔直,肩宽腰窄,手指骨节和胳膊上的青筋也清晰可见,浑身上下都散发这男儿的青春俊逸。萧诚在一边看着,突然觉着带着这么一个弟弟出来倍儿有面儿。
长得好,还懂礼仪,搁谁家不得当个宝贝?
三个姑娘都只当沈彦是个拘谨的毛头小子,显然没料到会受此一礼,竟也有些手足无措,笑的脸上都发了红,只有刚才说话的姑娘回应道:“不客气小哥哥,你的小虎牙真好看!”
沈彦僵硬地朝后坐了下来,萧诚心里却不大对味儿了。
这小子怎么对姑娘家说话就那么温柔?
竟然脸红了?
不仅脸红,还笑了,露虎牙的那种笑。
萧诚内心发出了无数不可回答的疑问,以至于在沈彦伸手拿东西吃的时候,萧诚把那碟糕点扒拉到自己面前。
沈彦头扬起头,一脸疑惑。
萧诚:“小二哥,天气热,三碗冰镇酸梅汤给那几位姑娘。”
店小二:“兄弟,要冰镇的?”接着对萧诚搓了搓手。
沈彦旋即熟练地从荷包里掏钱结账。萧诚看着那满满一小堆铜板,心下“操”了一声。
真他妈黑店,萧诚心道。
......
萧诚觉得那碟桃花夭真好吃,糯叽叽的,很香,奶味儿也很浓,要不是沈彦自己抢了一个,真是一个都不想给他留。
店里也逐渐熙熙攘攘起来,那几位姑娘倒是坐不住了,咯咯地笑着要去看南城玲珑坊的时新胭脂水分,走到门口还不忘冲着沈彦和萧诚打个招呼:“两位哥哥再见,我们在烟笙坊学唱歌,有空过来坐一坐呀......”
萧诚朝几位姑娘挥了挥手:“好啊,再会。”
等那几位姑娘走远之后,沈彦一脸疑惑地问:“烟笙坊是...什么地方?”
萧诚刚打算回答,话茬却被旁边桌上三个油头粉面的男人接了过去:“小哥不是本地人吧?”
另一个男人:“哪儿有朔州男子不知烟笙坊的。”
沈彦看了看他们,并没有接话,那几个男人也不介意,自顾自地聊了起来:
“你知道有什么用,烟笙坊向来只接待达官显贵,那里面的姑娘不仅形貌俱佳,这琴棋书画诗歌典籍样样精通,只可惜啊...”
“可惜什么?”
男人抻了抻折扇,油滑地说道:“这烟笙坊的姑娘,只能看,不能...”
“不能碰?这有什么意思?”
旁边男人挤眉弄眼,露出了一个故弄玄虚的表情,道:“说的跟真的似得,我听说啊,这烟笙坊的女子对外是一回事,私底下......”
萧诚听不下去了,站起来对他们道:“诸位,请慎言。烟笙坊并非烟花之地,何况就算是烟花女子,也无需旁人置喙。”
其中一个最为齐头整脸、一直一言不发的男人笑着说道:“看来公子,很喜欢打抱不平啊?”
萧诚道:“在下不敢,只是诸位既是谦谦君子,更应当知晓‘言人之不善,当如后患何?’的道理,在下不忍诸位被当做言人是非、捕风捉影的小人,所以才斗胆出言劝阻。”
其中一个男人站了起来:“这小子拐着弯儿骂我们呢。”
沈彦也旋即站到萧诚的身前,二人具是身形高挑,只是站着就压了那三个男人一头,那站着的男人立时就紧张了起来。
“想找茬?”那男人道。
萧诚面无表情道:“我看诸位衣着不凡,定然是此地士绅公子,家中定然良田千倾,衣食无忧。”
男人显然把这话当成恭维,面色居然缓和了几分:“那又怎么样?”
萧诚:“你可知,贫寒人家的女儿,若养活不起会怎样?”
那男人:“知道怎样,不知道又怎样?”
萧诚接着道:“或卖入大户人家为奴未婢,或送往一般富户当童养媳,但也有女子,不甘嫁与贩夫走卒潦草一生,会主动递帖拜师进入烟笙坊学习琴棋书画,指着学有所成,能以诗歌音律补贴家用。说句得罪的,诸位虽为男子,却养尊处优,不劳而获,实在没有资格对烟笙坊的女子说三道四。”
那男人自知理亏,但被数落一顿,总有不甘,仍想争着理论几分:“你怎知我不劳而获,你又怎知那些姑娘能学有所成,道理一套一套的,都是书生之见。”
萧诚笑着说:“既是书生,说话就必定有几分道理。单只看诸位嚼人舌根,言行无状,就必然是不学无术、不事生产之辈,而反观刚才那几位姑娘容止具美、彬彬有礼,必定是温文尔雅、博学多才之人,正所谓腹有诗书气自华,诸位是君子,自当知晓其中的道理。”
那男人支支吾吾还想说话,萧诚却没有闲工夫跟他闲扯淡,单手攀上沈彦的肩膀就要挑帘出门。
沈彦反应过来时,自己正以半搂的姿态被萧诚环在怀中。
那股莫名的燥意又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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