妇人讪讪笑了下不再搭腔了。牛车晃悠了半个多时辰,也到了镇上。
青石镇位于坞县以西,再往西去就是边境之地。
因地处临山,山体怪石林立而得名。
镇上果然比村中要繁华的多。
有卖红果的小摊贩在路边卖力吆喝,期望能引起一二行人的注意。
也有那挑着担子的货郎,奔走活跃在每一个人多的地方,热情推销着箱中杂货。
一派喧闹之象。
林锦并没有在镇口多留。
中央的主街上除了走家串巷的小摊贩外,大多是林立的店铺和富贵人家。
林锦顺着主街往里走,直到快走到尽头时才向东一拐步入一条小巷中。这边的小巷交陌纵横,里面有着许多小型铺面以及路边摊。
林锦停在一个买卖家禽的摊位旁。
摊主是一个阔脸宽鼻的汉子,见着林锦在摊前停留连忙招呼,“鸡鸭鹅都有,小摊实惠着呢,郎君想买什么回去?”
“鹅的话多少钱一只?”林锦指了指摊上仅有的两只鹅。
“五十五文钱。”摊主答道。
“少点吧。”
“那就五十文给你好了,郎君我们这都是小本生意赚不了几个子的。”
林锦付了银钱后,提上活蹦乱跳的鹅又从别的摊位铺面上买了米酒、糖饼等物。
最后他来到一家布匹铺面,买了一匹绢布。这也是聘礼之中除银两外最为贵重之物,足足花了七钱。
如此就买齐了,卖绢布的铺主得知他是要去下聘的,还送了他一卷红布。
林锦回到家,立刻就让媒人带着聘礼正式下聘去了。
傍晚,院子里周逢春正在喂鸡。
鸡崽儿是才买的唧唧喳喳叫着讨食儿吃。
周逢春端着盆,将拌好的鸡食全部拨进石槽里。鸡崽一拥而上抢食的功夫,周逢春又到一边水桶里舀了水倒进水槽。
待喂好了鸡,他转过身来看到陈菱还在清点那几样聘礼。
“阿爹,抬屋里去吧天要黑了。”周逢春走上前道。
两人一起将聘礼抬进了屋,林锦给的礼在农家来说已经很丰厚了,糖饼布匹一应不缺,还添了三两银的礼金。
“单看礼来说,这书生还是挺有诚意的,如此你嫁过去我也放心了些。”陈菱想到养了二十多年的儿子就要离家,一时有些感伤,“那林锦我也托人去查了,蛮老实巴交的人。只是你那婆母是个泼辣性子,过去后还要谨慎一些应对。”
“我晓得的,阿爹。”
周逢春成亲时候,正好和文哥儿凑到了一日。
而两人本就是堂兄弟,周逢春又是被周玉文抢了亲事才定的林锦,如今同一天成亲自然免不了被放在一起比较。
两家挨的也极近,一家朝南一家朝北却只隔了两户人家。
如今成亲,村人更是一齐都能看了,当真是热闹的紧。
先来的是离得近的李茂,李家是庄内大户论排场那自是张扬的很。而李茂虽比文哥儿大上几岁但也是英武之年,村里人瞧着那轿夫抬着的轿子时,都暗暗道小林村那位怕是比不上了。
村里人成亲,大多用的是牛车。这轿子只有村中大户才用的起呢!
端的是排场!
这边院子里,也是张灯结彩一片喜庆。
大红的喜字高高挂,屋里祖母正握着周逢春的手依依不舍,钟晚掀开屋帘走了进来。
“哼,从前就爱处处和你比,抢了亲事不说连出嫁之日也要和你选在同一天,他周玉文打的什么主意谁不知道!”
“好了嫂嫂,管他打什么主意呢咱们过好咱们的就行了。”周逢春上前拉过他的手,宽慰道。
“唉……还是你心大容人。”
林锦娶亲,只是遵循了农家一贯之礼。非是他不想整更大的排场,着实是有心无力。
他刚穿来半月,之前又一直卧床养伤,也就是前几日腿好了才能安排自己的亲事。
原主留下的资财有限,下聘时就已花的七七八八了。
而因着他先斩后奏,周芸珠本是不打算为其操持的,但耐不住林锦接连数日软语相求。
林锦穿来第二日便看出来了,他这阿娘是个吃软不吃硬的性子,磨了好几日终于磨的其松口好歹出了娶亲的银两。
大喜这日,林锦赶着牛车出现在路口时,诸多村人都翘首以盼。
排场自是比不上先前的,但林锦驾车而来,目若朗星,自有一番风度。
“不愧是读书人,这气度就是和普通农家子不一样!”
“没想到这春哥儿容貌好,找的夫君竟也这般俊。”
农家人接亲没那么繁琐,进到屋里接出新人就行了。
哥儿成婚是不用蒙盖头的。周逢春被钟晚挽着从屋里走出,红衣玉带,粉面含羞。
端是好模样。
林锦伸手将喜带送出,周逢春抿唇接过两人对着陈菱和祖母行了礼。
临送出门时,祖母拉住周逢春的手依依不舍,陈菱也红了眼眶。
一路行到了小林村。
路边早已围了人在看,见着了新人面容都是惊叹。
周芸珠本家就是周家村人,自然清楚周逢春是何模样。林锦娶他周芸珠本不甚高兴,但今日新人来到众人见其容貌姣好都羡慕地看着周芸珠。
这让周芸珠心情颇好,连带看周逢春也顺眼了一点。
拜完堂该要聆听婆母教诲了,周芸珠沉声道,“既已入我林家,往后当要恭谨敬重婆母、友爱邻里兄弟,守好人夫本分。”
“多谢母亲教诲。”周逢春郑重拜下。
洞房花烛夜,金榜题名时。
林锦现在正经历其中一样,房檐上是大红的织布,房门中是他新娶的夫郎。
想起夫郎,林锦脸上顿时浮现一抹笑。
经过早前的提亲,林锦也也知晓了他夫郎一家其实本是早就搬走了的贵人。
周父便是原来的隔壁县县令。只因被族兄连累,才被抄了家。
男子充了军,周逢春和他阿爹两个哥儿却是幸免于难,被遣回了周家村。
心中思索着,林锦脚步却是未停,转眼便进了屋。
屋内,新娶的夫郎正端端正正的坐在床边。
色若桃李,唇如胭。一双顾盼生辉的丹凤眼微抬,眸子正不经意间望过来。
林锦眼中闪过一抹惊艳。
“春哥儿,你今日定是不曾好好用过饭。”林锦压下心底的一点忐忑,把手中端着的盘子放在桌上,“我给你带了些吃的……”
周逢春一整日未曾进过像样的吃食了,腹中空空的浑身没有力气,这会听见有食物,眼睛不免朝着桌上看去。
一碗粥,和一盘盛了几块的糕点。
周逢春先拿起糕点,嚼在口中淡淡的甜,很软和。
这在农家已是很难得了。
“多谢。”
用过饭,周逢春率先躺上了床。如今他已是人家的夫郎。
眼瞅着男人熄了灯,抹黑爬上来,他心中揣揣,手也无意识的抓住了被单。
“别怕。”耳边突闻一声叹息,周宁春偏头看去。
眼前一片昏暗,他只能看见林锦一圈轮廓。
林锦摸索着躺下,似是知道他的不安,“早点儿睡吧,明日还要早起。”
一室静谧。
翌日,鸡鸣声刚响起,门已被拍的框框响。
林锦穿戴整齐走出门。
“你夫郎呢,快点起来干活。”来人是林锦的阿娘周云珠。
她边说边要推开门,被林锦拦了下来。
“昨个劳累,春哥儿得多睡会。”
周芸珠板起脸就要说教,余光暼见刚进门的人,瞬间换了笑脸,“翠香来了啊,快进来。”
来人是许翠香,住在隔壁,比周氏晚嫁过来两年。
俗话说远亲不如近邻,两家时常走动。
周芸珠那边亲亲热热的拉着许翠香进了房。
林锦抿了抿唇,转身回了屋。
屋内周逢春还沉浸在美梦之中,一头乌黑的长发如泼墨般铺陈在床榻之上。
林锦从一旁的箩筐中找出剪刀,先把自个头发剪下来一缕,然后轻手轻脚地走到床前,俯身在那黑缎上剪下一小撮,最后走到墙边从自个的书箱中找出一副木匣,将两缕发丝整齐地摆放在木匣中。
林锦成亲前特意问过媒人成亲后的注意事项,得知大禹素有成亲后结发的传统。
成亲后的第二日,由夫郎剪发则代表希冀夫夫往后日子和和满满。
而由郎君亲自剪发,则表明对未来日子的期许,以及对夫郎的疼爱之情。
林锦将木匣放于枕下,仔细掖好,方才出了屋。
他抬步去到厨房,拿起自己常用的小水壶,倒了满满一壶的热水。
天光微亮。
夜的漆黑还未完全散去,所幸这具身体视力颇好,看远处朦胧雾气中的羊肠小道也甚是清晰。
林锦提着水壶,背着篓,一步一步的走在山道上。
山路崎岖,清晨的露水把鞋底都打湿了。行了好一会,林锦才走到前几天所挖的陷阱处。
小林村背靠大山,深山里据说有豺狼虎豹行迹,村中猎户大多都是在半山腰以下活动。
林锦是没有那个打猎的本事,自然只敢在山脚下挖了陷阱,期盼能收获些野鸡野兔。
远远望见陷阱里扑腾着的兔子,林锦心中漫上层欢喜。
看来运气不错。林锦走上前把兔子逮了出来后,这才转身离去。
林锦拎着只野兔回来时,天已大亮。正值饭点,家家户户炊烟袅袅。
庄稼人起得早,忙碌了一整个早上的汉子们陆陆续续往家走。路上不断有村人打招呼,无外乎都是恭贺他新婚之喜。
林锦洋溢了一路的笑脸。
等到进了门,桌上饭菜简单的让人没有胃口。缺了个豁口的大瓷碗里盛着半碗腌菜,旁边一盆黍面窝头,这就是一家人的早饭了。
尽管已经来到这里几个月了,林锦却始终接受不了这种饮食文化。
实在是,难以下咽。
“奶,我想吃兔子。”木桌旁一五岁女娃兴高采烈地指着林锦手中兔子说。
周芸珠沉下脸,“我看你不止想吃兔子,你还想上天。”
说完瞥了一眼林锦,“先养起来,过几天你大哥回来了再杀。”
不一会儿,下地劳作的几人都回来了。林石看着屋外的兔子憨厚的笑了,“三儿就是有能耐,能打到兔子回来。”
“他有个屁的能耐!真有能耐会连个院试都过不了?”周芸珠嗤笑,自从林锦回来,她一直没给过好脸色,“不是读书的料还非要读,白白浪费银子!”
她嗓门大,屋外的林锦听的一清二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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