滨城大学，早八课，讲台上的教授正在对牛弹琴，台下未出栏的小牛马们表演着十八般武艺，补觉的补觉、刷手机的刷手机、聊天的聊天……底下开黑男生的吵闹声差一点就要盖过教授颤颤巍巍的声音。
在这个娱乐至死的时代，唯一在大学课堂学习的是为了续费三年学生身份的预备研究生们。
“沫沫，你这是熬了多久啊？”倒数第二排的女孩还吃着刚买的油条，看着趴在桌子上半死不活的朋友。
被叫作沫沫的女生肤色暗淡无光，似乎被吸干了精气，两个硕大的黑眼圈与肤色构成了绝妙的素描光影结构，但她的眼睛中却闪烁着诡异的光，听见朋友的话，猛地抬起头。
“不多不多，也就是熬到了早上五点，都没有通宵呢。”
朋友万分钦佩，给她竖了个大拇指，赞叹她顽强的生命力。
这样的赞叹似乎激励了沫沫，她的眼珠子轱辘一转，悄咪咪地凑到朋友的耳边：“你猜我看什么看到这么晚？”
兴许是沫沫憔悴的模样和激扬的情感形成了鲜明的对比，朋友不忍心扫她的兴。
“是在磕新的cp吗？”
“你怎么这么了解我？！”
沫沫环顾四周，其实并没有人在意她说的话，可在她心里，这样神圣的事是经不得万分之一的打扰的，完成了勘探的仪式后，她才清了清嗓子，如同做贼般小声说：“我这次绝对嗑到真的了。”
“段许西和温南绝对是真的！”
在说这话的时候，沫沫甚至伸出了三根手指作证。
朋友面上一副惊讶之情，心里却盘算着，这应该是沫沫在这学期嗑的第五对cp，算上之前的也快10对了，几乎所有cp都被沫沫封为最真的couple，其中“他们一定是真的”出现了至少一千次、“这次绝对不一样。”高达五百次、“我再也不会嗑cp了”荣获最高词频……
可能是真的成熟了，也学会当面一套背后一套了，朋友还是瞪大了眼睛，十分感兴趣的模样：“他们是谁啊？”这做法无疑为即将踏上社畜之路的朋友做了情商的积累。
沫沫连忙打开手机，翻到某站的浏览记录，从上到下为朋友展示。
“他们第一次见面是在30xx年2月21号……”
“段许西吃醋合集真的很搞笑。”
“这是他们第三次冷战，最后段狗还是乖乖回去追老婆了。”
“上个情人节，段狗向小南求婚了，我都看哭了。”
“对了，他们平时都在橙子直播，你要是感兴趣可以去看看，真的超级好磕。”
……
【啊啊啊，宝宝终于直播了，今天心情不好，继续补充糖分！】
【段狗今天怎么人模狗样的，小南还是香香软软的。】
【小南手上的牛奶看起来好好喝，是哪个牌子的啊？】
“啊？我手上的牛奶吗？是萌牌的巧克力牛奶，超级好喝的。”说话的男生约莫174，骨架纤瘦，过分的白，五官清秀，是时下最受女生欢迎的猫系长相，他正靠着一个比他高很多的型男肩上，型男穿着老头汗衫，露出的肌肉却充满着魅力，让人觉得这样难看的衣服也非常有型。
他们正是如今全网最火的男男cp，段许西与温南。
【我也喜欢喝萌牌的牛奶，四舍五入我和南南老婆是一对儿。】
【已经下单一箱了，以后每天都喝一盒！】
【楼上，南南可是段狗的，不要做同妻呀。】
【是广告吗？】
【是不是广告又怎么样呢？这不是相当于2给份子钱了吗？来，321，上链接。】
【南南太美了，比上次橙子排名第一的颜值主播好看了不知道多少倍。】
【专注自家姐妹们，不要给南南招黑。】
微风和煦，阳光正好。
温南和段许西坐在秋千上，树叶间的光影如同蝴蝶的倒影，静静地讲述着这一段岁月静好。
在镜头看不见的地方，一个头顶鸭舌帽，被口罩遮住大半张脸的男生正正站在一旁，专注地看着两人。
“那边的补光灯再开亮一点，不然温南脸上的痘会很明显。”
“叫段许西过来补一下妆，肌肉阴影快要花掉了。”
……
小助理匆匆跑到镜头旁，招呼段许西过来。
【怎么回事？许西又尿急啊？】
【笑死我了，每次给朋友安利段许西和温南都不好意思说许西尿频尿急。】
【啊？尿频尿急会对那方面有影响吗？我可不想我们南南吃不到好的。】
【应该不会吧，上次提起夫夫生活就南南那个害羞劲，就可以看出段许西一定很行。】
……
段许西进了化妆室，脸色很不好，面无表情地任由化妆师在他手臂上上阴影，直到从面前的镜子里看见走过来的男生，表情才好了一些。
“小贝，感觉没必要那么麻烦吧，直播间里滤镜本来就开得大，这样补妆不麻烦吗？而且你看那些评论怎么说我的？”
被叫做小贝的正是戴着鸭舌帽和口罩的男生，整张脸只有一双眼睛露出来，黑如点墨，他的声音颇为冷漠，和这个还算可爱的名字截然不同：“你也知道滤镜大，阴影不画重一点，谁知道那是肌肉还是肥肉？”
化妆师听见这话忍不住露出了一声笑音，被段许西一记眼刀横过去，不敢说话了。
“今天萌牌牛奶的销售量还不够，品牌方对你们很看好，待会儿记得想办法叫他们多买点。”余小贝看着微信上甲方发来的消息，开始反思段许西和温南的热度是不是快没有了，补充道：“下周可能会给你接一个线下见面会，记得炒一下热度。”
段许西显然不在乎，冷笑了一声，对余小贝也没有刚刚那么和颜悦色了：“萌牌一共才开了几十万，温南还占大头，我去努力什么？要么就平分，明明是两个人一起工作，那些粉丝还不是更偏向温南。”
他和温南是近两年绑定在一起的，原本就只是普通的工作关系，可随着他们的cp大爆之后，温南的商业却接得开始比他多了，分明就是打的同一份工，凭什么他赚得比温南少，他就变成一个工具人了，演男同他没有意见，可是一旦涉及利益问题，他现在越看温南越不顺眼。
因此对余小贝的话也是左耳朵进右耳朵出，段许西说：“你还不如去敲打一下温南，合约还在身呢就想去勾引老总了，到时候爆出来影响可比我消极怠工大。”
补妆也就不到半个小时的事，段许西起身的动作很重，出门后将化妆室的门摔得震天响。
等他走后，被吓得不敢出声的化妆师才小声嘟囔了一句：“真该叫那些粉丝看看他们是什么人，每次出了事就把锅甩给我们这些打工人。”
余小贝看了她一眼，留下一句：“别和超雄计较。”就离开了。
离开拍摄地时，他目光扫过垃圾桶里的A4纸，默默收紧了电脑包的肩带。
……
华庭，余小贝打开家里的大门，里面空无一人，默默换好了鞋，他摘下了鸭舌帽和口罩，细软的发被压得有点塌，白皙的手指插进头发，随意拨弄了几下，将它变得蓬松了几分。
从冰箱里拿了一瓶冰饮料，又从零食柜里掏出了一堆零食，余小贝将电视打开，盘腿坐在沙发上，开始看新出的动画电影。
落地窗外的风景开始变得昏暗，家里的灯自动亮起，余小贝这才揉了揉发涩的双眼，迷茫地看着窗外的夜景。
手机上显示时间已经21:00，还有一条来自晏谨明的未读消息。
【记得清明给我上坟：今天晚上不回来吃饭了。】
他默默拉黑了10秒晏谨明，然后回答。
【小贝：1】
时间间隔4个小时。
余小贝和晏谨明的聊天记录成完美的对称结构，仿佛两个人机在进行对话，但神奇的是，比起数字达人余小贝，已经死了的晏谨明消息字数是他的好几倍，不过由于其中“不”字占比太高，在余小贝眼里相当于没说。
回来的时候余小贝将空调开到了16度，日头晒的时候不觉得，现在温度下来，凉飕飕的如同阴风阵阵，背后一双手突然搂住了他，余小贝打了一个寒颤，心脏即将要狂跳起来的前一秒，意识到可能是死鬼老公回魂了。
手机屏幕还亮着，背后的人轻而易举就看见了怀里的人给他的微信备注。
一声闷笑在他背脊颤动：“你老公才死没多久吧，就和我偷晴，有点儿不道德吧。”
余小贝眼睛都不眨随口胡诌：“你爬出来是大脑缺氧了吗？”
一个轻柔的吻落在了他的头顶，余小贝想：自己早上才洗的头，虽然戴了一天的帽子，但也没有出汗，应该不会有酸臭味吧。
他还在天马行空，晏谨明就已经转移了话题，视线落在了一桌子的零食垃圾袋上：“你晚上就吃的这些？”
“对啊。”余小贝有点心虚，可气势上不能输，声音几乎盖过了电视机里小孩的啼哭：“你倒是在外面和别人吃香的喝辣的，我就只有吃零食了，都是你的错。”
晏谨明松开了环住他的手。
背后的热源突然消失了，余小贝有些不自在地盯着面前的垃圾，抠了抠沙发上昂贵的布料。
“我错了，现在想吃什么？我给你做。”晏谨明已经将垃圾都装在了垃圾桶，衬衫被挽在半臂，拉开了冰箱的门。
余小贝的目光随之定在了被冰箱灯照亮的那一截手臂上，不夸张的肌肉，看上去却很有力量，思绪又回到了今天下午段许西的态度上，要是他长晏谨明这样，也不用每场直播又是挑角度又是化阴影的，就不知道自己去锻炼锻炼吗？
他表情一如既往的没有变化，略微发散的瞳孔却暴露了他飘走的思绪。
晏谨明咳嗽了一声：“又在想哪个男人呢？”
余小贝回过神来，牛头不对马嘴地回答了一句：“我已经吃饱了。”
他的眼睛圆而大，但偏偏不够明亮，很多时候看着都是一幅性冷淡又厌世的面瘫模样，落在眼角膜眼里却又是一种呆滞的可爱。
最后晏谨明还是做了一小份蔬菜沙拉，美其名曰帮助余小贝排出今日摄入的垃圾。
其实很好吃，但余小贝吃着吃着就悲从中来，感觉自己还在上班，做着一头任劳任怨的牛，两个哈麻批钱赚得够多了就开始小牌大耍，没牌硬耍，一点敬业精神都没有，让他感觉自己的前途渺茫。
许是代入得太深，两滴豆大的泪水掉进了五颜六色的沙拉里，咸咸的别有一番风味。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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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这次真的是真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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