夕阳西下，映得低垂的云朵火黄一片，偏折到大地上，七月的夏天燥热不安。
斯内普沿着溪流边走，身后戈德里克山谷的房屋传出人们的欢笑声，巫师们从四面八方赶来，观摩明日的婚礼，送上祝福。
溪水被大石头分割为两股，绕开又汇合，潺潺的水流声不绝，是盛夏难得的凉意。
“西弗？”
斯内普回头望去，待嫁的新娘红光满面，幸福快乐，樱桃派出炉，她注意到了缺席的老友，出来寻找。
“波特太太准备的晚餐丰盛极了，我正撑得难受，”斯内普不想再回到喧闹的人群中，他欲言又止，“莉莉……你有空吗？”
“当然，”莉莉爽朗地答应下来，“真抱歉，婚礼忙得我头昏脑胀的。你第一次来，我本该带你瞧瞧山谷的。”
时隔多年，两人再一次并肩散步，像每一次穿越草坪到林场那样。
莉莉本以为得费些时间去找共同话题，可才几句话，毕业后那几年的隔阂就瓦解冰消。
“……天呐，真叫人不好意思，”
莉莉手背紧贴滚烫的脸颊，因为黑历史被挖掘，她变得无地自容，
“那都是刚毕业的文章！现在瞧起来，简直幼稚得可怕。你怎么偏偏瞧出了‘绿眼睛’的化名，老实说我现在的批评的文章要好上不少。”
“猩红女巫？”
“总是瞒不过你，”莉莉歪头冲斯内普笑，她开起老友的玩笑，“不会用了食死徒的数据库吧？真糟糕，上个月我才签了授权。”
“用不着它。”
莉莉和斯基特一样，拥有惹眼的个人风格，斯内普只用翻开评论版块，就能认出她的文章。
总以感叹号结尾，偏爱用那几个逻辑词，文法严谨，带点麻瓜用词的口癖……斯内普反而奇怪，为什么宣传部门找不出来。
只要将那几篇文章从头到尾瞧上一二十遍。
斯内普烂熟于心，连戈巴洛特三定律都没记得这么牢。
“明明投递了简历，可干嘛不来面试呢？”斯内普问，这是为数不多的好消息。
莉莉没有隐瞒，分歧来自观念的不和，
“纽特说你们豢养火龙，进行未被批准的动物实验。”
再多细致的了解也没法弥补根源的偏差，斯内普没有否认质控，他耸了耸肩，用一个黑暗的笑话掩盖，
“当然，这简直坏透，让你不得不邀请波特夫妇出席你的婚礼。”
“西弗！这一点也不好笑，”莉莉假装生气，但很快破开笑脸，“好吧，我承认当初我的看法有些片面化。为那些昂贵奇效的魔药，替我的公公婆婆道歉，真心真意，他们差点撑不过去。”
斯内普故意思索了一会，才勉为其难的接受，
“我想法律部门的同事很难接受，在你和纽特的持续上诉下，他们不得不赔了一大笔违约金，并租界了北部森林的一大块地，去改善火龙的养殖环境。”
“西弗，哦，你现在变得幽默极了。”
莉莉咯咯笑起来，
“我敢相信，他们见到你一定会大吃一惊。但说真的，你们真会为那几十万加隆心痛吗？我陪执行员去保存财产的时候，梅林的袜子，我简直认不得有多少个零！”
“我保证，和波特家相比，食死徒的一个小金库算不得什么。”
多少年，斯内普依旧在意。
“不，我们最近确实有些窘迫，你知道尤菲米娅和弗利蒙最近不太好，这很正常，他们的年龄已经很大，许多巫师也是这时候就……”
莉莉抽了抽鼻子，鼻头微红，
“但没人会接受父母离开，那段时间詹姆痛苦极了，他几乎住在圣芒戈，陪着她们，以防一有不测……不止是麻瓜，巫师的医疗也是个无底洞，你知道食死徒的定价有多高。”
那是一段灰暗的回忆，莉莉没有寻求安慰，她停顿了一会，快速眨着那双绿眼睛，抬头望天逼回眼泪。
“但还好，他们挺过来了，还愿意将这么一栋可爱温馨的洋房作为婚礼场地。真幸运，空出一间房来，否则你只好去后花园里的帐篷里去了，那也很好，只是不比房间舒服……”
莉莉很快就摒弃了那些不愉快，她兴致勃勃地和斯内普聊起明天的婚礼，从缠绕满百合的花拱门，到修身简洁的倒扣百合造型丝绸婚纱，
“……玛丽的蛋糕简直美味极了，詹姆甚至担心蜂蜜公爵会因此告造型侵权——但相信我，绝无那种风险，玛丽烹饪很棒，但她的审美……”
莉莉绘声绘色地分享那些备婚中的趣事，太阳最后一丝光芒也消逝了，但星星却装进了她的眼睛里，亮晶晶的，
“……婚礼上需要一件旧物件，我想我妈妈的头纱就不错，可尤菲米娅想让我戴她的妖精头冠。但詹姆已经拿去当掉了，还得攒一会钱才能赎回来。那段时间真让我头疼，还好春拿了一顶，远远看着差不多……”
“……你不会想到，那本来是佩妮和她未婚夫的房间，可才来了一会，佩妮的未婚夫就非得说有只大黑狗扑咬他，死活要离开，可梅林作证，这房子里没人养大狗。再说，詹姆才不是个失业的懒汉！”
“是的，他是！”
斯内普再也听不下去了，他不明白莉莉为什么还能够忍受，
“冒牌的婚礼蛋糕，借来的王冠，糟糕的亲戚，逼仄的婚礼场地，他甚至无法支付鲜花的费用，只能用魔法变形。莉莉，这婚礼糟糕透了！”
莉莉的笑容凝固在脸上，
“抱歉，我不太明白，参加我的婚礼让你面上无光？”
“不，我的意思是波特糟糕透了，他贫穷，无用，毕业后好几年，却仍一事无成，连自己的房子都没有，婚后还要和父母住一块。如果波特家依旧拥有一金库的加隆，好，他大可以背靠金山上，即使就是个废物，一无是处，一辈子沉溺在学生时代的虚假巅峰。我也可以——”
“可以什么？！”莉莉生气了，她双手抱胸与斯内普对峙，“你以为我和詹姆在一起，只是为了金钱？”
“那为什么不是我？”在舌尖绕了又绕，脑中改了又改，心底按捺一遍又一遍，珍而视之，最终拖到临期，“我喜欢你，莉莉。”
“从很久以前就喜欢了，但我知道一旦说出来，你保准会像现在这样。”斯内普看着愣在原地，大脑过载的莉莉，他忍不住自嘲，“连朋友都做不成，而我恰恰很缺朋友。”
“那，那也不能侮辱詹姆，”莉莉难得磕绊，但还是坚持观点，“你同样看低我的人格。”
“那我到底哪儿不如波特呢？是爱出风头的性格，还是鲁莽无脑的行事。魁地奇，嗯哼，我确实不如他，可波特毕业后也没以此谋生，加入任何队伍，他也只是校队水平。”
“不，请让我说完，”
斯内普抬手打断了莉莉的插话，他从没这样思维敏捷，非得一吐为尽，
“论成绩，我不比他差，论外貌，他没到布莱克的程度，我也不是巨怪，相差无几。插一句，我已经改掉卫生的坏习惯。论人缘，你讨厌他爱炫耀的毛病，而我只是不愿浪费时间，去处理无用的人际关系，你也承认刚刚我的笑话有多棒，我可以为你变得幽默。那么只有一点，刚毕业的我无论如何也赶不上，那就是他的财富，但我笃定我会超过他。现在，你瞧。”
斯内普抬头看站在坡上的莉莉，眼泪悬在眶中，带点小得意，向她展示所取得的成就，扬眉吐气，
“而他，他只是一个失败者，连财产也一并填进了老波特的大坑。你也无法负担一切的开支，事实上，你的委托人们都不富裕，还得倒贴钱，你们入不敷出。你瞧见了吗？你们根本不合适，波特还留在学生时代呢，没有负担一个家庭的责任感。”
莉莉一向讨厌洋洋得意的小人行径，斯内普简直将禁区踩遍，她本该大发雷霆，将他驱逐出去，但如果真是为了炫耀，为什么就要哭出来，
“可你们快要结婚了，”斯内普声音放轻，扯出挫败的笑，“我没有理由了。”
他以为是财富、地位、权力或是口才，年少时斯内普因此自卑，可知道他一一拥有，也无法改变什么。
无关外物，莉莉就是纯粹地爱着詹姆。
“离开霍格沃茨之后，我们的生活就再没有交集，我尝试参加你们的聚会，融入其中，但往往演变成我一个人坐在角落。不，我不是在控诉孤立，只是聊不到一块。其实在学校我就该明白，我们的话题总是围绕着作业，论文，操作练习。”
“只要稍微涉及到私人，我们就总会争吵，所以我有意识回避。但如果渴望更近一步，总得涉及到。因此看起来我始终在原地踏步，不敢告白追求，爱意悬浮。我不缺少波特的勇气，真的，就是没法开口。”
他当然知道莉莉不会因为贫穷抛弃詹姆，就像当初莉莉没有因为佩妮的告密，而疏远和他的关系。
戈德里克的小房子不会比蜘蛛尾巷更加贫穷危险，疾病肆掠。
善良勇敢的灵魂，是斯内普爱上莉莉的原因，同样是他跨不过的天堑。
斯内普无力地垂下肩膀，两人陷入沉默，直到——
“所以你干嘛不直接签上真名呢，牡鹿先生？”
视野范围内，皮鞋有节奏地拍打地面，莉莉爆出斯内普的化名，瞧见眼前人惊讶抬头，莉莉得意一笑，
“是的，我知道是你，你的字迹一如既往的好认。要我说，干嘛这么早给自己定义呢？我们之间的屏障不可逾越，一旦说出连朋友都做不得之类的。忠诚的食死徒可不会给对手一张张待兑支票。”
“我不想因为我们之间的……感情要挟什么。事先说好，很感谢你的喜欢，但很抱歉，我的心已经完整给詹姆了。”
一说到爱人，莉莉就忍不住笑起来，但她还是强压嘴角，认真回复斯内普，
“或许你不属于我们这边，但也不见得你只能到食死徒哪儿，你的行为怎么着也说不上认可吧？忘掉阵营，你为什么就不能，就是你自己？”
莉莉并不强求斯内普立即给出答案，她转身往回走去，两人快要走出山谷的界限，
“而且我得纠正你的看法，詹姆并不是个懒汉，他只是有些迷茫，我也换了好几次工作，才决心成为辩护律师，最近一年他又在照顾父母。可现在，他已经给傲罗队投简历了，队长穆迪很看好詹姆……”
巫师举着魔杖使彩灯绕了房屋一圈又一圈，后院铺设电线，地灯照得场地亮堂，桌椅被不停摆放移动，只为最佳效果。人们进进出出，即使在深夜，炊烟依旧连上了月亮，太太们为明天的婚礼烤制面包蛋糕，忙个不停，偶然爆开彩带，飘扬在夜空中，预演庆祝。
“西弗，我真得很满意我的婚礼，”莉莉驻足停看山谷中最明亮的房屋，心里暖洋洋的，“由亲友一同筹办，我是在爱中走向詹姆，这就够了，即使是在沼泽地中，我也幸福无比。”
“至于为什么是詹姆。我想是因为他总能逗得我哈哈大笑，让我放松下来，不去一根弦地纠结那些成绩，课业和现在的案件。过高的自我要求有时候会让我喘不过气，而詹姆将我从中解救出来，偶尔的放纵感觉真不错。”
“你瞧，就是这么简单，没有什么严肃的观念思想问题。我们就是火光一闪，恰好对上，”莉莉侧身微笑看向斯内普，“所以别这样否定自己，你也会找到自己的幸福。”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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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5章 斯内普番外——婚礼前一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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