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三八班每两个星期需要换一次座位,换座位是一件很累人的事情,八班作为学校尖子班,卷子与书籍都要比平行班多出一摞,搬个位置无异于搬座山。
换位置一般在晚自习前,天色渐晚,整个教室稀里哗啦一阵响,伴随着各种吐槽声。
“我靠我卷子飞了。”
“我的杯子——”
“累死了真不想搬……”
各种吐槽来源的目光渐渐地转移到教室最后排的两个位置,满脸羡慕。
八班人数是复数,按理来说刚好可以两个人坐一起,不会有多出来的单独位置。
但教室最后排有两个单独位置,没有同桌,两张桌子各自坐落在教室两端,一个南一个北,相隔甚远,在其他人辛苦搬位置时,只有这两张桌子丝毫不动。
这是独属于八班的一个异例。
两张桌子一个是贺微渠的,一个是许骤,由于这两个人实在不对头,全班人都知道这两大神但凡相近五十米,必有火星。
班主任也挺怕这两吵起来,就特地允许他们不用换位置,就这样各自保持遥远安全的距离,谁也别惹谁。
许骤闲着没事,他长年一张笑面脸庞,人缘不错,有些女生搬不动桌子,便都会拜托他帮忙一下,这对许骤来说小事一桩,反正他不用搬位置,就顺手帮了。
“谢谢。”班长礼貌地朝他笑了笑,她个子很小,人也瘦,性子也社恐,不好意思开口让人帮忙,许骤只随意瞄了一眼,便主动将她桌子搬到她的位置。
他甩甩手,眯起眼睛笑,“客气。”
许骤生了一双瑞风眼,眼型很长,笑起来时眼睛很弯,眼尾还缀着颗痣,一股扑面而来的热烈感。
偏偏他姿态像是没骨头似的,手腕松松散散地耷拉着讲台边,他生的高,骨骼清瘦,这种没个正行的恹慢姿态像是一株夏日里的随风落荡的青竹。
热烈与散漫一混合,衬的他整个人有种独特的疏懒痞气,不太正经,但又很吸引注意力。
班长恍惚两秒,反应过来红了一下脸。
贺微渠帮辛逾白搬位置,辛逾白位置离班长近,他们两对话的场景尽数落在他的眼里,他微不可几地皱了皱眉。
在许骤感受到他的目光要抬起眼皮看过来时,贺微渠又收回视线。
他不想看到许骤那张笑嘻嘻的脸。
许骤一看到是他,好心情也消磨几分,见没他的事了,他便回了自己位置。
–
许骤给人搬完桌子,口渴的厉害,他跑去超市买了两瓶冰汽水。
回到教室,正准备给赵之章送去一瓶,站在门口犹豫了两秒。
赵之章的位置搬到了靠窗那边,他个子也高,坐在倒数第三排,但关键是贺微渠也坐在靠窗那儿,如果他要去到贺之章的位置,一定会经过贺微渠。
但眼下他们早上刚经历过篮球那场事,彼此都还膈应着。
许骤啧了一声。
管他呢。
懒得理他就行。
许骤刚走到后排位置,脑海里该死的系统音又响了起来。
【发布恶毒反派任务,将水洒在贺微渠试卷上。】
许骤:……
没完了。
之前的任务间隙都隔的很远,有时候一个星期一次,或者一个月一次,从来没有像今天这样,一天两次。
许骤:【小智障,能提个请求吗?】
系统:【请说。】
许骤:【你能出现故障吗?】
系统:【……抱歉,可能性不大,还有,我不叫小智障,我有编号,我叫222。】
许骤烦烦的,【行了,我知道你二,别重复了。】
系统:……
他要申请换宿主!
许骤握着手里的汽水,打开盖子,步子慢悠悠地晃到贺微渠的座位旁。
他正低头安静地做着卷子,脊背端正,乌黑碎发软软地垂落在两颊,窗外的天光暗淡下去,教室内的灯光照在他的脸上,显的皮肤又白又干净,像块冰冰凉的玉。
他的颧骨贴了一枚创可贴,破坏了脸庞的柔润,添上几分冰冷的冷刺感。
这瓶汽水全倒下去,那张端秀的脸又得扭曲了。
说实话,许骤挺想看那张脸发疯的,但他还是有点道德在身上的,只是想想爽爽而已。
他正思考着怎么卡bug,系统只是说把水倒在卷子上,但没说倒多少。
他打算象征性地掉几滴水落在他卷面上,就当是完成任务了。
许骤想的很好,刚把瓶盖打开,往贺微渠的方向倾斜,准备用瓶盖上残留的水洒几滴意思意思一下,突然身后有个男同学急着回座位,急冲冲地擦过他的肩膀,许骤没防住,肩膀被撞了一下,手腕一抖,那瓶汽水一斜。
然后,一半的汽水都洒在了贺微渠卷面上,黑色字迹迅速晕染成一片又一片的墨。
许骤当场一句“卧槽”就蹦了出来。
“……”
男同学也懵了:“……”
坐在贺微渠前面的同学也停止了聊天,转过头呆若木鸡地看着他们。
周围的同学顿时有种“风雨欲来”的既视感,甚至有一个女同学小小声地说“去叫班主任来保险一点。”
行吧,也算是完成任务了。
许骤心态可谓是十分乐观。
只不过又要把自己的试卷赔给他了。
许骤转好瓶盖,摸了摸鼻子,语气一如既往地懒生懒调,只有非常仔细听,才能听出散漫语气里的微弱歉意。
“不好意思,我不是故意的。”
这次他真的不是故意的。
“我卷子赔给你,崭新的。”
贺微渠眼皮轻轻缓缓地眨,神色无波无澜,他慢条斯理地用纸巾擦干了桌子上的水珠,薄薄的唇淡淡地抿着,安静不语,情绪比许骤手上的汽水还要清冷无波。
许骤不喜欢沉默,轻轻踢了踢他的桌腿,“回个话呗,我把我的卷子给你,还是你想怎样?”
如果是想打他一顿,他也无所谓,他接受的很坦然。
今天的确是个意外,但他也没办法解释。
贺微渠擦干净桌子上的水,瘦长的手指轻轻地将湿透了的卷子攥在手心里。
“怎么样都可以吗?”贺微渠语气又平又缓。
许骤耸耸肩膀,“随你,赶紧的,要晚自习了——唔”
他的瞳孔猝然一缩,口腔粗暴地塞进一团湿漉漉的纸团,苍白骨感的手捂着他的嘴唇,大有一种要见将他捂死的戾气。
贺微渠不知道什么时候站了起来,将卷子揉成一团塞进他的嘴里,面孔逼近了他,一张冷冷清清的秀丽脸庞直直地映照在许骤的瞳孔里。
“你卷子给了我,那我的卷子就给你吧。”
少年如雾水一般的嗓音低低地落在许骤耳廓。
许骤思绪反应过来,不耐地皱起眉,握着他的手腕狠狠地一甩。
他力气也凶,贺微渠的手腕传来一股疼痛感,松开了手。
许骤跑到后面的垃圾桶尽数吐了出来。
“呸——”
他又用汽水漱口,感觉到嘴巴里没有碎纸,舌尖压抑着舔了舔牙齿,将汽水瓶狠狠地甩在垃圾桶里。
在众人没有反应过来时,他大步上前,攥着贺微渠的衣领,咬着牙地开口“你他妈故意的吧!”
如果是打他一顿就算了,毕竟男生之间,打一顿简直太正常不过了。
他还可以给他握起大拇指,夸他一句力气不错。
偏偏用这种没有颜面的方法对付他。
又狼狈又难看。
贺微渠神情静静的,瞳孔漆黑,里面没有一点情绪,不发一词。
默认了。
他冷冰冰的缄默就是厌恶情绪的最好表达。
这不是第一次了。
过去许骤每次按照系统找他的茬,他就是以这样一副傲慢轻冷的态度挥斥着自己的怒意。
许骤觉得没劲,松开了手。
他觉得,即使有朝一日他的任务完成,没有系统的束缚,脱离了“恶毒反派和男主“死敌设定,他和贺微渠也和解不了,一直到毕业,估计都是互看不顺眼的趋势。
反正这次任务完成了,贺微渠也报复完了,许骤懒得再理他,正准备走回自己位置,刚一转身,就看到一个短发中年女人双手抱胸站在门口。
许骤:“……”
操了。
他刚刚还纳闷,教室怎么突然那么安静。
搞半天,林春影站在门口看了半天。
许骤举起手,笑嘻嘻地打招呼,“晚上好,林老师。”
林春影走进来,“还能笑啊,我们许骤同学心态真好。”
许骤咳了一声,吊儿郎当地回“还行吧。”
“给我站好!”林春影皱眉,“站没站姿,没骨头一样。”
许骤站直了。
林春影是八班班主任,年纪倒不大,但性格强势,班上的人都有点怵她。
“我都把你们两分的那么远了,怎么还能作对起来。”林春影一脸严肃,“多大人了,两个人都十八岁了,还搞这些过家家的玩闹!”
贺微渠抬起头,看了林春影一眼。
林春影:“你有话说吗?贺微渠同学。”
贺微渠眨了眨眼,眉眼认真地纠正。
“我还没满十八岁。”
班上几个同学憋不住笑了几声。
许骤也撇过头,看傻逼似的瞅了他一眼。
这幼稚行径和刚刚那个疯子是同一个人?
贺微渠有点不明所以,他只是改正老师口中的错误,笑什么。
特别是许骤还用一种莫名其妙的眼神看他。
贺微渠更烦他了。
林春影嘴唇抽动几下,大概也有点无奈,转移话题“许骤!”
猛然听到自己名字,许骤一激灵,“我又怎么了?”
林春影“你觉得这件事你有错吗?”
她看到是许骤想把水洒在贺微渠卷子上,但她没直接说出来。
许骤明白她的意图,嗯了一声。
林春影:“那么早上体育课呢?”
许骤:“一样。”
林春影点点头,又面向贺微渠,“你呢。”
贺微渠姿态端正,规规矩矩地回“我不该将卷子塞进他嘴里。”
林春影:“他是谁?你让我猜?”
贺微渠:“……”
贺微渠一个字一个字地往外蹦:“许—骤。”
许骤本人简直毛骨悚然,他两互叫对方名字少之又少,平常也不怎么交流,印象里就没叫过对方名字。
他的名字从贺微渠喉咙里滚落出来,他只听的出一股咬牙切齿的味道。
像是要把他名字嚼烂似的。
许骤觉得好玩,背着林春影,朝他勾起一个幸灾乐祸的笑。
贺微渠微微别过了脸。
林春影也不想再把这些事闹大,“许骤,你给我写三千字检讨,贺微渠,一千五检讨,明天给我。”
许骤一听到检讨头就大,“我怎么变成三千字了,之前不是一千五吗?”
林春影语气淡淡,“谁先挑事的,嗯?嫌少是吗?”
许骤识时务者地眯起眼笑,“没问题,明天我一定写的真情实意,给您呈上。”
“给我站好!”
林春影对着贺微渠,“你有意见吗?”
贺微渠摇摇头,淡声“没有。”
林春影最后总结“今天是最后一次,你们两如果再有一次,就回去休息几天冷静冷静。”
“你觉得呢,许骤同学?”林春影问。
明眼人都知道只要许骤不主动找事,按照贺微渠的安静性格,是不会惹事的。
许骤懒懒地笑笑,“知道了。”
这话应该对他那个智障系统说。
这种事情又不归他掌控。
谁会那么闲动不动找茬。
他只是想活下去,靠,真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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