庆玉在次日下午六点落地兰城,当天兰城下雨,从车站出来,空气湿漉漉雾蒙蒙的,有些凉意。
走入兰城潮湿的空气,像被迎面泼了一盆冷水。庆玉掏出手机,想给庄效南打个电话,一个星期断联,他有点忐忑,不知道能不能联系上庄效南。
他走到公交车站旁边,深吸一口气,将电话拨了出去。
这一次庄效南没有关机,但铃声响了十几秒后,依旧无人接听,庆玉叹气摇头,打算挂断时,对面突然接通了。
一辆公交车在眼前驶过,车轮碾压过潮湿地面,带起一阵水声。庆玉看着手机,愣住了,直到公交车驶远,他才听到电话里传来的声音。
“喂,你好——”
不是庄效南的声音。
对面很吵,音乐声和男男女女欢呼声透过听筒传过来,不出意外的话,庄效南又去酒吧鬼混了。
每次他去酒吧玩,手机都会离身,被不知道的是谁的陌生人接到电话。没有一点安全意识,难怪两年被偷了五部手机。
“你好,我找庄效南,他在旁边吗,能不能让他接一下电话?”庆玉心平气和开口。
对面是个年轻男人,听声音应该也微醺了:“他啊……他去厕所吐了,今天属实喝得有点猛,不过开心嘛……”
庆玉问:“他喝多了吗?”
“反正不少。你是他朋友?一起来玩会呗。”
庆玉无奈了:“麻烦你给我个地址。”
对面嘻嘻哈哈的:“不是你真来啊,行吧我把地址发你……”
半个小时后,兰城天擦黑,庆玉抵达那家酒吧门口。
看了一下地址,离庄效南学校位置不算近,不知道他怎么跑来这么远的地方来玩的。
庆玉不喜欢吵闹的场所,戴上冲锋衣的帽子走进去,酒吧里的灯光师也像是喝高了,庆玉一进去差点被闪到失明。酒精味、烟味、香水味,各种味道混杂在空气里,重低音像雷声在耳道中穿过,放眼望去,除了攒动的人头,什么也看不清。
这家酒吧场地很大,庆玉兜兜转转找了好一会儿,才找到庄效南的卡座。
走近一看,战况斐然,庄效南的同伴已经喝昏过去两个,一个躺地上,一个倒挂在椅子上。
庄效南手里拿了瓶罗斯福,背靠座椅,还没昏,但也处于放空状态。
庆玉走过去,夺过他手里的酒瓶,晃了晃,还剩一口,本着不养鱼的精神,庆玉替他喝了。
“你还好吗?”庆玉将空酒瓶放下,凑过去轻轻拍了拍庄效南的脸颊。
庄效南应该已经吐过一轮了,处于一种半醉半醒的迷离状态,对于庆玉突然出现,他也没有很惊讶:“嗯,还行。”
“还喝吗?不喝就走了,喝的话我陪你。”
庄效南没说话,低下头四处摸索,找到了自己外套,扒拉一通,抽出来一根香烟。
他将烟夹在两指之间,并不急着点火,抬起头来看庆玉。
因为喝了酒,庄效南看起来比平时更坦诚一点,至少脸上不再挂着那副标准式的微笑了:“什么时候来的,怎么没提前跟我说一声?”
“刚到,下车的时候给你打电话了,是你朋友帮你接的。”
“朋友,什么朋友?”庄效南笑起来,眼神迷离,扫了一圈喝昏过去的同伴,“我都不认识他们,非要过来跟我搭讪,说什么酒量很厉害,玩游戏很在行,结果没一个能赢我。”
庆玉记得上一次他去酒吧接庄效南的时候,他还是个被两瓶啤酒放倒的菜鸟,许映说他酒量浅得像婴儿一般,一两年过去,他果然又进步了。
“我看你也喝得差不多了,要不我送你回去吧。”庆玉弯下腰想将他扶起来。
庄效南摆摆手:“等等,我有点头疼,再坐会……”
这时,背后一个年轻男人走过来,指了指庆玉旁边的椅子:“抱歉,这是我的位置。”
庆玉没动身,男人从他身旁挤过去,在庄效南旁边落座。
看着庄效南两指间夹着未点的烟,年轻男人很识趣地掏出一盒火柴,划燃一支递过去,要为庄效南点烟。
火柴发出‘嗤’的一声轻响,庄效南喜欢火柴燃烧的味道,前来跟他搭讪的人都会备一盒火柴预备随时给他点烟,这是讨他欢心的一个小手段。
火苗在眼前摇晃,火光映照在庄效南瞳孔中,他只看着庆玉,脸上笑容不改,半晌过后,轻轻倾身凑上前,吹灭了火柴。
“算了吧,今天就到这,我该走了。”
庄效南摇摇晃晃起身,酒精麻痹了大脑对四肢的控制权,他几乎站不稳,走出去两步就一个趔趄往前扑倒,差点摔个五体投地。
庆玉赶紧伸手扶住他,手臂从他腋下穿过,将人扶稳:“你到底喝了多少,还能走吗?”
卡座里的年轻男人站起身来,有点担心地看着庄效南,又迟疑地看了一眼庆玉:“请问你是?”
庆玉略微迟疑:“我是他朋友,别担心,今天我送他回去。”
说罢在大脑里列了几个方案,要怎么把庄效南搬出去。最后他采用了一种最原始的方法,像扛半扇猪肉一样,将庄效南扛上肩头,大摇大摆出去了。
刚出酒吧,庄效南就挣扎起来,拿胳膊肘攻击他后背:“放我下来……”
庆玉将他放到门口长凳上,一下地,庄效南就手脚并用爬向凳子边的垃圾桶,然后开始狂吐。
他一整天没吃什么东西,不久前已经吐过一回,所以只吐出来几口酸水。庆玉递给他一瓶水让他漱口,似乎已经习惯了这样的场景。
庄效南吐完之后,又清醒一点,坐在长凳上缓神:“我好多了,你回去吧,不用管我。”
庆玉在他旁边坐下:“我回哪去?”
“从哪来就回哪去,”庄效南转头看向他,“你不是我朋友吗,作为朋友你管得太宽了。”
庆玉凑过去,伸手抱住他,安抚似的轻拍他的后背,叹了口气说:“效南,即便是作为朋友,也没有你这样动不动就把人拉黑的。”
“我没有拉黑你,”庄效南想了想,觉得不占理,“至少这次没有。”
“那就是之前有。”庆玉拍拍他的肩,站起身来,“我叫的车到了,走吧,送你去酒店,睡一觉起来就什么都好了。”
晚上八点半,庆玉终于把庄效南搬运到了酒店。
他订了两盒水果,等外卖送上来的时候,他开始帮庄效南脱外套。
庄效南瘫在床上,任由他摆弄,冷不丁冒出来一句:“你之前也是这样照顾秦涟的吗?帮他订酒店,帮他脱衣服。”
庆玉扶着他的肩,帮他翻了个身,说:“酒店是我帮他订的,但我没给他脱过衣服,只是给他送了两件衣服。”
“看不出来,你还挺有爱心。”
庆玉在他身旁蹲下,看着他的脸,说:“我之前已经跟你解释过了,我跟秦涟什么事情都没有,只有同学间的革命友谊,他前两天已经把酒店房费还我了,现在我们彻底两清。难道说你在因为这个事情生气?”
庄效南焕然的眼神逐渐清明,他听着庆玉的话,眉头逐渐皱紧,突然抬手,一巴掌拍在他脑门上,几乎是吼了出来:“你居然还有脸来质问我!”
庆玉措不及防,被这突如其来的一巴掌拍得脑瓜嗡嗡作响,一屁股坐到地上,有点愣住了。
一方面,喝醉酒的人有些蛮力,这一巴掌确实有点重了。另一方面,自重逢以来,这是庆玉第一次看见庄效南发火,有点新奇。
“我怎么质问你了,我只是在跟你陈述事实。”庆玉小声辩解道。
庄效南从床上爬起来,居高临下看着坐在地板上的庆玉:“就算你说的是事实,那为什么这一个星期你都不跟我联系,你是当我死了还是当我不存在了?”
庆玉支支吾吾:“我以为你不想见我……不敢联系你。”
“你以为?是不是许映不打电话叫你过来,你就真的不打算过来了,你这算什么,刺激我,还是在报复我?”
庆玉不知道该怎么解释,其实他今天过来,就已经做好了被分手的打算,按照庄效南的性格,多半会笑眯眯地跟他说:我们就到此为止吧。他没打算过来解释什么,只是过来拿结果通知,没想到等来的是庄效南对他又打又骂。
严格来说,这应该是庆玉印象里第一次跟庄效南产生正面冲突,以往他们出现矛盾,都是一个装哑一个装瞎,糊弄糊弄就过去了,没想到这次两个人都不想装。
“效南,对不起,如果你的确很在意的话,那我向你道歉,这次的事是我不对。”
庄效南冷哼一声,不想搭理他了,起身晃晃悠悠往卫生间去:“随便你,我先洗个澡……”
庆玉一听,赶紧从地上爬上去,三两步追上去,堵在卫生间门口:“你酒还没醒,还是先不要洗澡吧,或者你需不需要帮忙,我帮你搓搓背?”
庄效南脸色不虞盯着他,啪的一下甩上卫生间大门:“不用你管,帮你的高中同学搓去吧。”
庆玉在门口小声嘟哝:“你不就是我高中同学。”
吵完这两句,庆玉有点回过味来,虽然庄效南看起来很不高兴,但目前应该还没有要跟他分手的打算,这次是自己小心眼了。
他刚在心里嘀咕完,卫生间里突然传来一声巨响,不出意外,醉鬼果然摔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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