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人。”乔什斟酌着开口，“现在城中还有很多像我这样的商人，比我优秀，也比谨慎，他们并非不愿意为您效劳。
他微微前倾身子，语气诚恳：“我之所以能第一个站在这里，不过是因为我的生意规模尚小，还不值得那些大人物费心拉拢或打压。”
他们经历过太多欺骗与背叛，不得不用最谨慎的姿态自保，这才紧紧攥着手里所剩无几的筹码。
我愿意为您牵线搭桥，告诉他们您是一位仁慈而明智的领袖，只要他们认识到这一点，一定也愿意像我这样倾尽全力的为您付出。
大家想要是其实不多，都只是想活着而已。”
“当然。”塞西莉的嗓音从阴影中传来，带着令人安心的温和，“我明白您的诚意。正因为如此，我也在思考该如何回报您的这份心意。”
乔什凝视着阴影中模糊的轮廓。虽然看不清她的面容，但他意外地没有感受到往常谈判时那种熟悉的鄙夷。
那些刻薄的评价仿佛还在耳边回响：
“果然是商人，唯利是图。”
“为了钱，连灵魂都能卖给魔鬼吧？”
“有什么是他做不出来的？”
这些他早已习以为常的轻蔑，此刻却并未出现，他原以为这次也会一样，即便对方嘴上不说，眼神里总会流露出几分轻视。
显然，他判断失误了。
这个发现让乔什忽然有些恍惚，他想要的其实很简单，即便家人都定居在了斯莱德城，他依旧需要生存，但遗憾的是，除了行商，他别无技能。
作为一个商人，他需要交易，而其中最重要的一点就是，要想在纷乱的市场上站稳脚跟，就必须手握独特的货物，或是垄断某条关键渠道，这才是维系生计的根本。
“如果可以的话，我希望能够获取一点圣盐的交易权。”他小心的开口，“但是您放心，通过圣盐获取的交易一定不会损伤斯莱德的利益。”
他稍稍前倾身躯，语气恳切：“此外，无论您有任何需要，我都将用行动证明自己的价值。”
塞西莉答应了他，所谓的圣盐，本来就是要出售的，如果不能作为商品流通起来，为斯莱德、斯林斯卜以及黑暗之城带来更多的利益，它就只是普通的盐而已。
乔什千恩万谢地退下后，莱尔晃悠悠的端着自己的茶凑过来，唇角带着若有若无的讥诮。
“你不会真相信，那些商人仅仅是因为胆怯才不敢踏进教堂吧？”
“当然不会。”刚刚谈成意见大事，塞西莉心情很好，“或许此刻他们确实只求活命，可当他们发现斯莱德的新执政者既非嗜杀成性，也非算无遗策，甚至还很好说话时。
就会试探着更贪心一点，或许这次抬价不会受罚，或许那次违约能蒙混过关。贪念就是这样被豢养出来的。”
“当然了，也许我还可以想的更残忍一些，他们根本不是在害怕，而是在观望，要看清这位新主人是羔羊还是豺狼。”
并非把人想的太坏，而是这就是人性。
“如果一切顺利的话，等局势稳定些，我打算成立一个斯莱德商业行会或者商业管理协会。”塞西莉说，“既要约束商人不得垄断囤积、扰乱市场，也要确保他们的正当利益不受侵害。”
她望向窗外：“只有建立起秩序，才能避免混乱重演……”
莱尔单膝点地，仰头注视着她：“只要是你想做的事，就一定会顺利。”
他的语气里带着不容置疑的笃定。
塞西莉却轻轻摇头，唇边泛起一丝苦涩：“我又不是小孩子了，怎么可能事事如愿？”
她忽然收住话头，转身时已恢复平日的决断：“给乔什备礼，金银珠宝，绫罗绸缎，把所有能彰显恩宠的东西都给他堆上。
那些商人，会明白这份厚赏背后的含义。”
晨光初露，乔什的马车在商人聚居的街巷缓缓停下。
身披城主府徽章的侍从们抬着沉甸甸的箱笼从车上卸货，尽管箱体严密，但这些见多识广的商人仅从木料雕工与抬运姿态就能断定，里面装的定是金银珠宝与绫罗绸缎，价值不菲。
更令人震惊的消息随后传来：乔什家中正在收拾行装！据临时雇佣的帮工透露，他竟获得了菲奥娜修女赏赐的城西宅邸。
消息如野火般蔓延，很快，整个商人圈子已经炸开了锅。
“我早说过该早些去见菲奥娜修女！”一个布商捶胸顿足，“现在倒让那家伙抢了先机。”
“不知他究竟得了什么承诺？”另一个行商忧心忡忡，“若是连地契都给了，怕是谈成了天大的好处。”
正午未至，乔什家的门槛已被络绎不绝的访客踏破。七八个平日相熟的商人提着厚礼登门，字字句句都在试探虚实。
“乔什老兄，您可得给兄弟们指了条明路啊！”
“修女大人可还说了什么？你现在能离开斯莱德城吗？”
“您看我们现在去投诚，可还来得及？”
乔什被众人围在中间，既不敢透露详情，又难掩满面红光。
他谨慎地挑选着措辞：“菲奥娜大人是明事理的，只要我们诚心合作，斯莱德城仍然愿意接纳我们。”
商人们彼此交换着精明的眼神。
多年的经商生涯让他们确信，乔什透露的绝不可能是全部，但仅从这些零碎的信息中，他们已经捕捉到了最关键的风向。
无论未来如何演变，至少现在这位新掌权者展现出的，并非血腥镇压的意图。
恰恰相反，她似乎更愿意通过恩威并施的手段来为自己拉拢支持者，只要表现出配合的态度，也许就可以得到这位新任掌权者的青睐。
这个发现让不少人眼中燃起跃跃欲试的火光，在乱世中，能遇到一个愿意讲规则、给活路的统治者，已是难得的机遇。
几个站在角落的商人已经开始低声盘算：
"也许这位大人更看重实际利益......"
"既然乔什能靠投诚换来宅邸，我们未尝不可......"
每个人都在心底重新掂量着手中的筹码，盘算着该如何在这场权力更迭中，为自己争取最有利的位置。
“好一个‘诚心合作’！”一声冷喝从门口传来，哈伦阴沉着脸站在那儿，身后跟着两个亲信，热闹的客厅瞬间鸦雀无声。
他大步走到乔什面前，目光如刀：“你半夜偷偷摸摸去见那个圣女的时候，可还记得我们共同立下的盟约？现在倒在这里充起引路人了？”
他冷笑一声，声调陡然拔高：“谁知道你为了那点地契，把我们多少底细都卖了个干净！”
这话像盆冰水浇在众人头上，方才还热切追问的商人们顿时神色各异，不自觉地与乔什拉开了距离，用怀疑都眼神打量着他。
乔什脸色发白，急声道：“哈伦先生，神明在上，请您听我解释……”
“神明？”哈伦带着几分讥讽开口，“你如今是在对着那位神明说话？不知道斯莱德城如今还归不归光明神管？”
这份大逆不道的话让在场的人都白了脸色，其实城中早有传言，说他们冲击了教会，光明神不会再保佑这座城市了。
但是明面上，这座城市由刚获得神明赐福的菲奥娜修女来管理，所以，这些声音没有广泛的传播。
谁想哈伦突然就这么说出来了，不过经历过昨晚的一切，乔什心里有自己的想法。
他急切的想将这个话题先过去，继续解释：“哈伦先生，菲奥娜修女并非不通情理之人……”
“太天真了！”哈伦打断乔什的解释，“修女贵族和我们都是不同的，你以为他们露出一个笑脸就是真心为你着想吗。
不，商人对于修士和贵族来说，不过是好用的仆从和棋子而已，相信真心是最愚蠢想做法！。”
显然，在这件事情上哈伦有自己的想法，但是乔什也有自己的判断。
但是事情已经到了这个地步，无论什么判断都不顶用了。
说实话商人们早就不想再在无望的等待中消磨时间了。
乔什是第一个人，他没有死掉，还带回来可大量的礼物，这就已经表明了态度，足够说服一部分商人了。
所有人都清楚，本身作社会底层的商人去和一城之主硬碰硬就是不现实的，那是最愚蠢的行为，如果对方处于弱势，还可以试探一二，但对方已经伸出爪牙，那就应该立刻见好就收。
商人之间虚弱的联盟已经不存在了，就算他们不去，也一定会有人偷偷去联络菲奥娜修女的，筹码会越来越少。
哈伦环视着一张张游移不定的面孔，明白接下来就算强行阻止恐怕也起不到什么作用了。
他缓缓开口声音沉痛而有力：“诸位都看到了，有人为了一己之私，背弃了我们共同的誓言。
但越是如此，我们越要团结，明日我将代表全体商人，与菲奥娜大人正式谈判。”
他刻意略去了乔什的名字，这个无声的排斥比任何斥责都更加决绝。
在场的商人们交换着心照不宣的眼神哈伦这是要将乔什彻底逐出他们的核心圈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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