冲鼻的血腥随着拉开的木门扑面而来。你毫不意外地抬起头,入目是一片血红,隐约可见羽织原本的浅葱色。
“结束了?”
你没有问胜利与否,因为如果失败了的话这家伙肯定当场就切腹了,而你这时候迎来的会是加州清光,大和守安定和菊一文字则宗三振刀——他亲口嘱咐过了,如果哪天死亡,三振刀会留给你。
“嗯,大获全胜,池田屋满地都是倒幕派丑陋的头颅和尸身,残党也都像老鼠般四处逃窜,短时间内是翻不出什么水花了……幸好你没去,到处是老鼠的尸臭味。”
你站起身,顺了顺比你矮半个头的少年的马尾,却沾了一手黏稠的血流。你只好悻悻地放下手,转而按着他坐下,替他松开手甲的绳结。
“你这家伙都这么说了,看来真是场足以载入史册的胜利呢。好想亲眼见证一下啊,我的刀已经好几天没见活人的血了。”
你感慨地叹了口气,心情颇为苦闷,连带着将手甲放在桌上时发出了一声不小的碰撞声。
“没办法啊,我、近藤和土方先生都不在,总得有人留在大本营嘛。你和试卫馆的几个都是值得信任的同伴,近藤将这里托付给你是对你能力的肯定啊……等,等等,这里我自己来!”
你将因为浸满血而变得沉甸甸的羽织和手甲放在一起,正准备上手替他解开胸甲,却被少年躲开了。
“好吧。”
你遗憾地收手,下一秒,注意力却被胸口一片暗红吸引了。
这块血迹与其他血迹混杂在一起,不细看似乎没什么特别。只是这块血迹的形状似乎不太一样,不像是飞溅上去的,反而像是……由上往下滴落的。
颜色也更加暗沉,红中带着乌。
你不太确定地拿起桌上的羽织,抖开袖口仔细地检查,果然也看到了色泽异常而不自然的血迹。
你呼吸一下凝滞了,脑海中浮现出少年刚刚报告时略带勉强的笑容和那马尾上只有倒在血泊中才会沾上的血迹。
你抬起头,看向面前还有些不明所以的少年,微微眯起眼睛,注视着那双乌黑却透亮的眸子。
在其中发现了一丝无措和心虚后,你暗自叹了口气,用尽量轻松的语气问道:
“总司,我怎么感觉你今天不太对劲?是发生了什么吗?”
冲田总司眨眨双眼,身体微不可察地往后仰了仰,低头躲开了你的视线。
“加州清光,因为我突刺的时候没掌控好力道,断掉了……”
说着,冲田总司从腰间的刀鞘中拔出了一振满是血污,只剩下刀身的打刀。
“刀头,留在池田屋找不到了,连勉强修复都做不到……”
你双手接过加州清光,轻轻抚摸着这振在印象中一直漂亮而锋利的刀,目光在残缺的截面上停留一瞬,心情复杂无比。
虽然你想要的答案不是这个,但加州清光会断刀,这让你着实没想到。
这视刀如命的家伙该有多伤心啊……
你摇了摇头,从身后出一个空置的刀匣,交给冲田总司。
“就算断掉了,也要好好保存啊……用这个吧。”
你看着冲田总司将加州清光擦拭干净,再小心翼翼地放进匣子,眼眶却越来越红,越来越红。
终于,在合上刀匣的那一刻,一声呜咽泄了出来。
“总司!”
你有些慌了。
虽然平常对外阳光而坚强的冲田总司,在你面前偶尔也会露出脆弱的一面,但这样毫无男子气概地哭出来还是头一回。
冲田总司死死地咬着下唇,努力不出声,最后却还是由小声抽泣变成了嚎泪大哭。
“为什么,为什么不能陪伴得更久……一起在战场上多待一会儿也好啊……为什么不能并肩作战到最后,我只是想要一直挥刀,陪着试卫馆和新选组的大家战斗到最后啊!……”
你摸着趴在你怀里哭得上气不接下气的少年柔软的发顶,张了张嘴,却半晌说不出一句话。
房间里寂静无声,只有少年堪称崩溃的哭泣。直到像是把一辈子的泪水流干了,哭声才渐渐停下。
“腾”地一下,冲田总司才觉得不好意思般地猛然站起,背对着你,气都还没喘匀地匆忙解下了胸甲,用沙哑的嗓音低声道了句:“我先去洗澡。”就推开门步履急促地离开了房间。
等确定脚步声已远后,你才叹了口气,去找同冲田总司一起去了池田屋,且两人还算熟络的二番组组长永仓新八。
*
中暑吗?
永仓这个答案真是……
你喃喃着往房间走去,却忍不住被得到的这个荒谬的答案逗得笑了出来。
虽说这天气的确热到令人发指,但那几片血迹怎么看怎么诡异。
那分明是咳出来的血吧,症状就像是……
肺痨。
你对这种病还算了解,听说是西洋来的医生都不好治的病。
哈,想这些做什么,哪有这么严重,这每天都充满活力的家伙顶多是身体欠调理而已啦,休息几天肯定就好了吧。
不过,保险起见,还是得去看下医生……
“唔!总司?”
因为完全沉浸在思绪中,等你坐到桌前才发现冲田总司已经洗完澡换好衣服了,此时正不声不响,危襟正坐地盯着你,面色严肃,像是要与你商议什么事关新选组存亡的大事。
除了还有点红肿的双眼让这个画面看起来有点滑稽。
“永仓说的没错,我只是中暑了。”
你刚在冲田总司对面坐下,就听见了这冷不丁的一句。
你感到额角的青筋跳了跳。
这家伙,这么欲盖弥彰的吗?平常的情商都到哪里去了?!
你喝了口几乎凉掉的茶,掩饰内心的心情。
“真的只是中暑?”
“只是中暑。”
回答地再坚定不过。
“咳,以折断的加州清光起誓?”
冲田总司沉默了。
你一时心里有点过不去,用刀来逼迫,属实有点狠毒。但一想到这家竟敢用自己的身体开玩笑,你心中的火气就蹭蹭往上涨。
“冲田总司!”
你第一次喊他全名。
你将茶杯重重地磕在桌上,杯壁出现几道裂痕,茶水沿着桌子滴落到了地上,你却完全不想在意这些细节。
“实话告诉我,你到底怎么了?!胸口和袖口的血迹,头发上沾着的只有倒在地上才会染上的血液……总司,你想瞒近藤和土方很正常,但你不会连我也要瞒着吧……”
“没,没有的事……只是咳了点血而已,可能确实有太热的原因吧,才晕倒了,不是什么问题啦……”
“总司,可我看到了,你咳出来的血,发黑呢。”
“……”
“总司,去看看医生吧。”
“……”
“唉……”
你顿了顿,伸手将冲田总司披散的黑色长发撩到耳后,在他的额头上落下一个吻。
“总司,你可是鬼之子,你可是人斩,如果到头来死在病床上,那可就是大笑话了……”
你刚说完就忍不住想扇自己一巴掌,这种场合下说什么丧气的话呢?!
也是一时情绪上头口不择言了。
“抱歉……”
你低头试图看清冲田总司的表情,却见他没有答话,只是向前倾身搂住你的脖子,慢慢垂下眼,看不清神情。
*
这几日,冲田总司遵医嘱一直在好好休息、吃药。
因此,你作为一个时常摸鱼把工作都丢给冲田总司的剑术指导,你不得不回到原本的职位上。
对于你完成两人的文职工作,冲田总司完成两人的指导工作,近藤和土方他们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毕竟队士的剑术进步神速,队士们的抱怨嘛……哎?你说什么了吗?我什么都没听见呢……
局里大都用的是试卫馆的天然理心流,虽然和你常用的流派不同,但作为被冲田总司单方面收为“内门弟子”的你,指导队士们也绰绰有余了。
“那个,请问冲田先生什么时候回来指导我们啊?”
新选组里就算练习也用的是真刀。
指导结束后,你刚将自己的刀收入鞘中,就被身后的队士喊住了。
“怎么,你们很想他吗?总司听见了一定会很感动,然后快点回来的哟~”
你转头,不禁促狭地笑着眨了眨眼。
“不不不!绝对不是!”
“千万别让那个魔王回来啊,每次被他指导之后我晚上都会做超恐怖的噩梦!”
“还是让您这样温柔的人来指导我们好,冲田先生他,他太粗暴了!”
看着队士们叫苦不选的样子,你感同身受地扯了扯嘴角。
想当初那家伙逼迫自己学天然理心流的时候,那可真是,和平常温柔开朗的样子判若两人,简直像是被什么东西附身了一样……
恐怖如斯!
“嗯,的确,那家伙的话……能理解。”
你严肃郑重地点点头。
话音刚落,你就看见对面几个队士面色陡地惨白,瞳孔地震地看着你身后,仿佛那里有什么极为恐怖的东西一般。
你虎躯一震。
不,不会这么巧吧……
“哎呀,大家在聊什么呢?”
轻柔如和风般地声音在身后响起,给炎热的酷暑带来了一丝凉意。
……寒意。
“啊,总司!”
你看着一身浅蓝色和服站在樱花树下的身影,故作惊讶地睁圆了眼睛。
“身体没问题了吗?”
你朝那边走去。
“只是天太热胸闷了几天而已,早就没事了,我还没那么脆弱……好久没见到大家了,让我来检查检查剑术进展吧~”
冲田总司略有刻意地拔高了音量,不像是在回答你,倒像是说给后面的队士听那般。
他脸上带着和煦的笑,却看都不看你一眼,径直越过你向前走去,只是擦肩而过时用肩膀不轻不重地撞了你一下。
完了,要被记仇了……
你冷汗连连。
不过看他还有力气,额,指(调)导(教)队士,身体大概是没什么问题了吧。
毕竟他这几天可是罕见地听话呢,看来是格外想尽快康复啊。
……但肺痨是那轻轻松松就能好的病吗?
松本医生的确说好得差不多了,但他瞒着冲田总司悄悄找过你,说这一时的好就像鸟儿临终前最美也最声嘶力竭的歌唱,总有一天,他会再次倒下的……
你按了按心口,摇摇头,抛开这些回忆,继续向前走去。
至少现在大家都还好好的不是吗?
听着身后的欢(一)声(片)笑(哀)语(嚎),你如是想到。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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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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