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星寰做事从不拖泥带水。说要第二天找皇帝麻烦,就绝不会拖到第三天。
于是乎,翌日上午,贺团长立马动身。
为了避免打草惊蛇,加上对自己实力的绝对自信,他没有带很多人,独自轻装上阵,挑了辆隐蔽性强的潜行机,一路向东直飞。
摸进东区后,贺星寰很快感受到了此处与西区的不同。
没有满目疮痍的重灾景象,没有无休止的哭泣与哀嚎,相反,沿路看去,尽是一张张心满意足的笑脸。
“皇帝?什么皇帝?”
被贺星寰拉住询问的路人满脸困惑,朋友提醒后,才露出恍然大悟的表情:“哦哦,原来是说圣主阁下吗?早说啊!”
“圣主阁下的话,这会儿应该在教堂休息?说起来,阁下真是平易近人。军团的人昨晚找过来,说要给阁下换个新的住所,阁下都没答应,非要一个人住在老教堂里。”
呵呵,教堂这种建筑,能破到哪里去?
根本就是在作秀。
贺星寰在心底吐槽的同时,路人还在喋喋不休。
“圣主阁下实在太辛苦了。每天只有那么点休息时间,一醒来,就忙着到处奔波,给大家净化海水。我唯一一次和圣主阁下搭上话,还是和大家一起……”
“哎!你这人怎么回事?我还没说完呢!”
不顾身后叫喊,贺星寰转身就走。
一个惯会蛊惑人心的妖帝,和一群被哄到找不着北的蠢货。
贺星寰冷冷地心里下了定论。
因为对话中提到了军团的存在,所以贺星寰暗自提高警惕,做好了今天无功而返的准备。
万万没想到,自己与皇帝的相见竟会这般顺利。
教堂建在西区边角处,沿路没有大道,尽是些隐蔽小路。周围空落落的,压根没看到军团影子。
路口堆满了因缺水而枯死的植被,远眺过去,黑黢黢灰扑扑的连成一片,像是埋葬在旧日阴霾下的墓园。
不,与其说是墓园,用迷宫来形容,似乎更加恰当。
再一次被枯枝挂到衣角后,贺星寰无语皱起眉,终于不耐烦地轻啧一声,放弃了常规方法。
直接动用瞬移能力,离开枯树丛,来到教堂侧门。
视线豁然开朗。
侧门不再是噩梦阴影似的光景,相反,出现了少许鲜艳色泽——几朵粲然明亮的忍冬花。
花瓣已经过了初开时季,颜色是日光般的灿黄。微风过处,花枝轻颤,独属于忍冬的香气便丝丝缕缕地散开,既不会平淡如空气,也不是浓烈的甜香,而是带着沁人心脾的清芬气息,平和且宁静。
饶是即将面对仇人之子,戾气郁结已久,这花色还是让贺星寰短暂联想到自家布丁鼠,禁不住轻笑一声。
他随手取了一朵落到地上的忍冬花,放入胸前口袋。
紧接着,再抬头时,神色陡然变化。
收起所有柔情蜜意,眼中唯余泠然杀意。
响指过后,发动能力。贺星寰悄无声息潜入教堂,落在神像头顶。
神像下,一名身形纤弱的青年正在闭目祈祷。
贺星寰认识这张脸,此人就是现任帝国皇帝,宁立殊。
老教堂许久没有修缮,光晕从彩窗漏出,不偏不倚笼罩到祈祷者身上,氤氲开柔和光晕。
光线下,金发青年微垂着头,眼睑轻合,长长的睫毛在脸颊投下阴影,透出一种毫不设防的脆弱感。
最开始,贺星寰打量着现任皇帝,只是为了观察敌情。
但当他回过神来,意识到自己极其不合时宜的走神后,一瞬间感觉丢了面子,忍不住怒火中烧。
因此,在正式会面后,他对皇帝说的第一句话,绝对称不上友善。
“嗤!”
宁立殊本在教堂苦思冥想,筹划既能利用所谓“圣主”威望赈灾、又能永绝军团暗杀后患的方案。
想得入神时,突然听到头顶传来嗤笑,若有所觉抬起头。
只见神像顶端,一名戴巨大墨镜、留嚣张粉发的男人正双手环胸,嘴角挂着嘲讽笑容,冷冷望向他。
与先前的西贝货相比,这位正主着实气势惊人,浑身充斥着凌厉杀意。
杀意是冲他来的。
“贺星寰!?”
宁立殊反应极快,蹙着眉,立刻喝破来者身份。
然而,比他反应更快的,是贺星寰的身手。
“小陛下,求神拜佛有什么用,不如——”
“求求我?”
最后一个“我”字尚未落地,星盗团团长足尖用力,风衣在空气中带出利落弧度,转眼间落到了死敌身边。
宁立殊甚至没看清这人动作,太阳穴就已经抵上冰凉硬物。
他绷着脸,握住胸针,恍若无事询问:“求你什么?”
小皇帝的故作冷静,在贺星寰看来,不过是毫无用处的垂死挣扎。
他凑在皇帝耳边轻笑,笑意不达眼底:“当然是求饶啊。像陛下这样的美人,要是放下尊严多求几声,求得好听了,说不定我会放过你?”
这话算是十足十的调戏。可被调戏的皇帝本人不为所动,淡定道:“你不会。”
“哦?”
贺星寰心下觉得有趣,挑眉低笑一声,用枪身漫不经心拍了拍对方脸颊:“听起来,陛下倒是很了解我?”
皇帝掀起眼,用清凌凌的绿眸看他:“了解你?我没兴趣。我只知道,你专程跑到这里,不是为了和我闲聊吧?”
“答对了。”贺星寰唇角弧度越扬越高,扣着扳机的手指愈发用力:“陛下放心,我的子弹管够,肯定能把你喂饱。”
收尾这句话,贺星寰说得温柔又缱绻,像极了情人低语。
特别是最后一个“饱”字,略含笑意,听得宁立殊心中微动,泛起莫名的熟悉感,仿佛曾经在什么地方听过类似词汇。
不过,情况危急,宁立殊很快摆脱了这种奇异遐思,凝神对敌。
“那你开枪吧!”
宁立殊忽地转身,撞上男人蓄满杀气的目光。
如果放任何一个星盗团团员在这里,就算是白叙安、容平等高层,看到团长这种眼神,都会惊骇失声。娇生惯养的皇帝却直视着那道视线,不避不让。
贺星寰扯着嘴角:“你以为我不敢?”
“你当然敢!但不是现在!”宁立殊攥紧胸针,做成荆棘模样的饰品在手心压出深深红痕:“如果我没猜错,你想杀我,但没想过现在杀我。否则,何必说这么多废话?直接开枪好了!”
星盗头目笑了笑。
“如你所愿。”
“砰!”
枪声乍响,刺鼻的硝烟味瞬间弥漫。
时间似乎都被这枚子弹穿透,变得黏稠而缓慢。不知道谁的心脏有力跳动着,沉重敲打胸腔,一声又一声,应和着那将要淹没一切的锐响。
半晌后,硝烟缓缓散去,显出两道缠斗的身影。
“哈,真是不好意思……”
贺星寰飞速侧身,躲开对面剑锋,暗暗心惊于皇帝所隐藏的实力,以及毫无预兆出现的长剑。
面上却不显,睁着玫红色的眼睛,嘴角依旧噙着恶劣笑容:“我的枪随我,一旦心情不好就容易走火。是不是吓到你了?”
顿了顿,又是夸张化的一句三叹:“哦,对了,忘了你是个实打实的废物,不经吓。我这话算是多问了吧?”
宁立殊抿唇不语,唯独加快了出剑速度。
剑光凌冽,锐不可当。然而,直面剑锋的星盗始终闲庭信步,自如躲避。
闪躲途中,还有闲心继续用言语挑衅:“我的子弹明明射出去了,为什么会突然消失?小陛下,你难道就不好奇,下一秒,会在哪里出现吗?”
宁立殊步步紧逼,嘴上也完全不接招,反而另起话题:“你想激怒我?那是不是能证明,我猜中了,所以你在恼羞成怒?”
恼羞成怒?谁恼羞成怒了!
这人真是好厚的脸皮!
玫红眼眸的色泽蓦然加深,化作一片猩红。
贺星寰倏地止了笑,面无表情把枪塞回腰间套带,抬脚踹向剑柄。
尽管宁立殊有所防备,在第一时间选择后撤,但实战经验终究比不过老练的贺星寰。
“铮——”
剑被稳稳击落。
与此同时,先前持剑的青年也被人从背后反剪双手,禁锢在纯白的大理石地板上。
贺星寰一手钳制住小皇帝不断挣扎的手腕,膝盖顶在脆弱的肩胛骨处。
“陛下不会以为,自己很强吧?”
他没有再笑,就着这个姿势,托住小皇帝的下颌,迫使对方抬起头:“作为星盗,我现在就教陛下一个道理——”
“弱者,就该被强者……嘶……”
皇帝一口咬上他刚好没多久的左臂,带来尖锐剧痛。
吃痛之下,贺星寰迅速抽回手。
皇帝则在原地急促喘息,用漂亮的绿眼睛瞪他,眸子里是未褪的凶狠与水光。
“强者?弱者?这都是相对的说辞,不是绝对的、一成不变的。”宁立殊哑声陈述:“我确实打不过你,在战斗力方面,你是强者,我是弱者。可是你今天专门来找我,说了这么多羞辱人的话,又不直接杀我,说明对你而言,我身上有利可图。在这个方面,我就是强者!”
“……”
贺星寰眯着眼,没有说话。
宁立殊又道:“贺团长一直让我猜来猜去的,不如自己也来猜猜看?身为皇帝,作为圣主,我为什么会拒绝其他人的留宿邀请,坚持单独待在老教堂里?”
说着,他回身一笑,笑意牵动着染血唇瓣。分明处在狼狈不堪的境遇,却被他笑出几分胜券在握的意味。
他说。
“贺星寰,我在等你。”
哎嘛,相爱相杀,趁乱磕一口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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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1章 第 41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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