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从司夜和朱明承和好后,文落诗觉得周围空气都变清新了,哪怕是最为燥热的夏末,她也不觉得烦,反而觉得心情愉悦至极。
第二日,司夜早早起床,出门去找她的情郎了,文落诗前些日子交上书稿等着审稿,如今结果没出,她整日一个人闲着无聊,就在松烟阁的水榭边溜达。走着走着,看到一个熟悉的身影坐在树下画画。
帮一个也是帮,帮两个也是帮,司夜的事情解决,息来的事情还差点意思。文落诗这样想着,就走到息来身边蹲下。
息来抬头,眼神复杂地盯了文落诗半晌,又使劲看文落诗衣领上方露出的脖子。
文落诗莫名其妙,以为有蚊虫叮在自己脖子上。
息来看了许久,似乎很是不解,慢吞吞开口:“你晚上一般睡哪里啊?”
文落诗依旧一脸懵:“司夜对门的屋子里没人,我暂住她的院子啊。”
息来皱起眉头:“那可不行。一晚上怎么够啊。你住司夜的院子里,长晓没法来找你。有什么动静司夜能听见,不方便有大动作。你应该多去长晓那里和他一起睡。”
文落诗猛地反应过来,立刻抬手,示意息来别再说下去。
这就是她让长晓编瞎话的坏处。
“那天晚上我陪司夜出城了,怕被守卫抓到,故而让长晓编了个借口,应付他们上门找人。实际上我和司夜都在城外湖边。”她想了想,又咬牙补充道,“我从没在长晓屋里住过。”
息来眼神疏懒,满脸写着不信:“司夜当时不是一个人在屋里哭来着吗?”
言外之意,她都不在城外,你肯定也不在,那长晓说的就是真的呗。
文落诗道:“没有,她前一天碰上别人给她情郎送花,心碎了一地,非要拉着我去城外哭。我俩真在城外。”
息来一想也是,不再追究:“现在好了,她和朱明承如胶似漆,总算不用天天耷拉着脑袋,我们也终于不用听她吐苦水了。”
文落诗点点头,干脆坐到息来旁边。
“你呢?还在每天下午跟着台昇后面陪他回家啊?”
不料息来停下手中的画笔,放在一旁,坐直身子。
“你知道我俩以前吗?”
“当然不知道。好像除了我,都没什么人知道你和台昇有故事。”文落诗意识到息大小姐要开始讲故事,做出洗耳恭听的模样。
“我曾经想去融雪城定居。而且,翰林图画院我考上了。”息来两眼放空,似乎这件事与她本人无关,她只个旁观讲故事的人而已,“我在犹豫的时候,偶然听说台家要在日月城开个大商铺,而且此事是台昇一手操办,自然是他全盘负责。于是第二天我就决定来日月城。那之后我就来了松烟阁。”
文落诗有些惊讶,原来息来加入松烟阁,竟然是这样的原因吗?
“结果,我加入松烟阁的当天,就听说台昇手里的生意黄了,日月城这个铺子,估计办不会再办下去。”
讲到这里,息来抬头,目光却是一沉:“我本想着也好,就此放弃,不再自欺欺人,谁知后来造化弄人,台昇那件事被查清只是他家里旁支有人刻意使坏阻挠,经此一事,他爹觉得对不起他,反而更加支持他在日月城的生意。于是他就也来到日月城,每天忙里忙外的。”
听她说到这里,文落诗嘴唇轻抿,都不知道该表示什么。事情一波三折,甚至说不上是好是坏。
“我最受不了的是,我明知道我们在同一座城里,他在那一头,我在这一头,但就是没办法见面。我找不出一个合理的理由去找他,他也肯定不会来找我。我俩的身份不适合见面。”
文落诗想起那日在酒楼里碰见二人相顾无言的样子,忍不住问道:“那日在酒楼里……”
“那次纯属凑巧碰上。”息来垂下眼眸,“谁让他明知道我在日月城这么久,还一次都不与我见面的。我懒得搭理他。”
文落诗无语。息大小姐的脾气一如既然古怪,刚说过不适合见面,现在又怪人家不来找她。
“那之后呢?”文落诗继续问道,“你还是一如既往,陪他回家?”
息来摇摇头:“自从酒楼那次之后,我们就再也没见过面。我也没再去陪他回家。一次都没有了。”
听着息来越说越激动,音调都提高了,文落诗乖乖选择闭嘴,听她继续讲。
“但是我每天都在想这个人,想这个人曾经给我带来的那段时光。我经常恍惚,好像还停留在为他拼命提升画技的那一年。我以为这些想法都只是暂时的,睡一觉就好了,就可以失去这种奇怪的感觉了,可没想到第二天醒来,我还是满脑子都是这个人。后来我才知道,这个人和有关他的那段时光,足以煨热未来一辈子。”
文落诗听得目瞪口呆。这么肉麻的话,她几乎只有写话本的时候才会用的。她合理怀疑,如果息来和松烟阁别人讲过她和台昇的故事,那“松烟阁第一恋爱脑”的名号就不属于司夜了,而是稳稳当当属于她息来。
息来继续惆怅道:“台昇的势力很多,他轻轻松松就能掌握我在松烟阁的所有动态,可我呢?我从家中出来,自己打拼,也不愿意调动家中的人手,故而他每日在做什么,我都一概不知。那天在酒楼见到他的时候,我忽然意识到了这段感情的不公平,好像我一直在庸人自扰,处于一种一厢情愿的位置。”
文落诗张了张嘴,很想说,这事从头到尾,本来就一直是你暗恋人家啊。
“我好想他啊,好想当年一起回家的时候,好想再见到他。”
忽然,息来说完这句话,掉下一滴眼泪。文落诗恰好看到,给她递了个帕子,拍了拍她的后背。息来越哭越凶,文落诗实在看不下去,轻声问道:“息来,那如果你再见到他了,打算怎么面对呢?”
息来抬起雾蒙蒙的眼瞳,哽咽道:“当然是接着问他 ‘你谁啊’,然后转身走人。”
文落诗愣住。
“我就远远地看到他就够了。”息来摸了把眼泪,“我说不好他对我有没有想法,但如果他当时也真的有想法的话,我一辈子都不会原谅他的。”
……
文落诗快要惊掉下巴。
她第一次觉得,自己不配写话本。她写的情节都太过于正常。她应该多出来走走,涨涨见识,见见司夜和息来这样的奇葩案例,学学她们这种非常人能及的思维方式,然后写那种大开大合的又死又活的情节,估计书局早就收稿了。
她认真盘算着日后怎么写话本,息来认真地在一旁哭唧唧。仿佛二人不在一个世界。
待息来哭得差不多了,文落诗给她把眼泪擦干净。息来忽然哑声问道:“你说,如果有天我主动去找他,这样可行吗?”
文落诗想了想,点点头:“虽然我不懂你们大家族的纷争和世代的纠葛,但单从你个人的角度,我很支持你去见他。最起码问清楚,这段感情到底是只属于你一个人,还是实际上属于两个人。”
她总觉得,息来讲了这么多故事,必定是往日与台昇经历过许多。那么台昇在这件事里若是只做一个旁观者,或者到现在了还没意识到息来的心意,那有些说不过去。没准两人都暗戳戳对另一方有意思,但恰好谁都碍于身份和情面没提。那就太可惜了。
息来靠着文落诗的肩,看着水榭里荡起的波纹,似乎在思考什么。
“当然,”文落诗见她犹豫,补充道,“你怎么做是你自己的事情。我不干涉。”
息来点点头:“主要是,嗯,这个你可能不好理解。台昇他太忙了,每天事情太多,大多还是家族里的大事,几乎没时间放在自己的私事上。我总觉得,自己只是他生命中特别普通的一个存在,没了我,他也有很多事情要做。简而言之,有我没我都一样。这才是我这么多年都不曾考虑去见他的理由。”
文落诗哑然片刻,眉眼一动。
不知怎的,她思维好像跑偏了——她忽然在想长晓的事。
她和长晓又算什么呢?兰因絮果?或者,连兰因都算不上。
她确实不希望这段感情浮于水面之上。她害怕语断难收,害怕打破自己这些年的平静,害怕有朝一日毁掉一个人生活的长期信念。但长晓是怎么想的呢?她一直以为长晓和她想法一样,可现在她才发现,或许不是这样。还有另一种可能。
这段感情在他眼里,或许只是浮光掠影,是一段再普通不过的浅薄风月。最终的时候,她走不走,无关痛痒。
虽然她很希望长晓不在乎她,不要到最后被她所累,也千万别舍不得她,最好甩了她之后好好做他自己的事。
但是如果到时候真是这样……她有权利感到不舍吗?
不过,算了。
率先决定不开口的人不是她吗。是她先把长晓认为是短暂过客的,没有预想过任何以后。
文落诗抬起头,往东边后院的方向望了望。
忽然,一阵躁动声涌起,从后院处蔓延至前方水榭,奔涌而来。
“息来啊啊啊出大事了!”
“落诗怎么也在这里?正好,告诉你,出大事了!”
文落诗见莽莽撞撞跑来的几人表情激动,兴高采烈,估摸着应该是什么大好事,于是摆出一副静待佳音的神情。
“我们阁主要来啦!”
听到这话,文落诗几乎一个白眼翻上天。
这话都说了三五次了,没一次成真的。她早就不抱希望。
谁知那个姑娘火急火燎道:“就在明天!他说明天要来,这回不是假的!”
文落诗愣神,息来却面露惊讶,镇定问道:“谁说的?”
“所有总管都这么说!现在松烟阁内已经传遍了,就差你俩不知道了!”
文落诗闻言,“腾”地站起身,差点没站稳,扶了扶身后的树干。
若真是这样,明天她可有的忙了。
松烟阁阁主,早不来晚不来,前些阵子将露面的时间一改再改,偏偏在昨日司夜的事情解决后,今日就说要来,还一日不等,明日就来。
这说明什么?
文落诗脸上闪过一丝复杂的神情,眸光微动,弯唇一笑。
怕不是她想见阁主,而是阁主想见她。
息来:一晚上怎么够啊。
作者:好的……要不你来帮我写?
*
接下来迎来重头戏,暗示比较多,大家看的时候可以开开脑洞。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125章 满塘浮萍写日月(二十一)
梦远书城已将原网页转码以便移动设备浏览
本站仅提供资源搜索服务,不存放任何实质内容。如有侵权内容请联系搜狗,源资源删除后本站的链接将自动失效。
推荐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