常府外有几棵大树,树上挂着琉璃灯,树下蹲着一人。
孙放手里拿着帷帽,蹲在树下等常盈,不知为何,他觉得脊背有些发凉,好似有人在看他。
他下意识地转头看向另外一棵树,并未看见树那边有什么人。
忽而,有一人拍了拍他的肩膀。
孙放回头,飘扬的发带映入眼帘,他看见一位发间插满花朵的漂亮姑娘对她笑着挥了挥手。
他发死誓,他绝不认识这位漂亮至极的姑娘。他正要退后一步以证清白便意识不清,直接倒地。
孙放倒在地上的样子和死了没什么两样,就差口吐白沫了。
见状,巫祁担忧道:“我是不是香药下的太多了?”
她记得她当时的确是意识不清,但是可以行走,这孙放怎么直接倒下了?难道自己下香药下的太多了?
她初次使用香药不会就出人命吧!?
“没事,他还活着。”易慎道。
“那就行。”
没死就行。
两人初次绑架旁人,没什么经验,站在原地看着倒地的孙放,有些束手无策,最终还是易慎背起孙放,两人返回糕点铺。
糕点铺外等候的几位女子瞠目结舌,目瞪口呆地看着他们两个人光明正大地将孙家的少爷绑回来,且这两个人还在说说笑笑。
巫祁站在易慎旁边不知道说了什么,易慎浅笑了一下。
看这两个人悠闲自如的样子,李平乐的表情仿佛被雷劈了一样,喃喃道:“他们两个真的是好人吗?”
月色下,两个人不慌不忙地走在赫赫有名的“鬼街”,巫祁见她们在门外等着,心中还有些惊喜,直接站在不远处对她们挥了挥手,喊道:“别担心,他没死,只是晕过去啦!”
若是真有人听见这句话,怕是真会被吓得屁滚尿流祈求“人皮女子”不要弄晕他。
孙萋无奈地小声道:“她为什么能这么坦坦荡荡地说出这句话?”
李行歌看着巫祁站在不远处挥手的样子,没来由地想笑一笑。
自从姐姐死亡、父母入狱后,她像是一具无用且只知埋怨的尸体,她恨这个世间的一切,恨所有人,恨天上的太阳和月亮。
可不知怎么,见到月下巫祁对她们笑着挥手的样子,她真想笑一笑。
李行歌开口说了一句玩笑话——“为什么不能坦坦荡荡?难道害怕她败坏人皮女子的名声吗?”
其余女子陡然转头看向李行歌。
太久了。
等了太久了,她们等了太久才等到李行歌说一句玩笑话,像一切罪恶和不幸还未发生时那样的玩笑话。
周流乎跟踪了几天巫祁,自认摸透了她的性格,可此时她才发现没有,她只是触碰到了巫祁的表层,永远也替代不了完整且鲜活的巫祁。
易容术是初次失手,她却道:“我永远也扮演不了巫祁。”
“你为什么要扮演我?”巫祁显然听见了这句话。
她站在周流乎面前,眉眼间都是笑意,似乎真有些不解道:“你扮演巫祁,那我扮演谁啊?大家做自己就好了呀,干嘛要扮演别人?”
扮演来扮演去,最后都不知自己是谁了。
巫祁最怕自己不是巫祁。
巫祁指指易慎背上的孙放,认真道:“我刚才香药好像用的太多了,他晕过去了,要不然先把他绑起来吧,背着他走一路也挺累的。”
闻言,几名女子再次看向常盈
这次,巫祁也看向常盈。
常盈摇头笑叹道:“随意,不用在意我。”
陈平乐在糕点铺中找到绳子,巫祁接过绳子后将孙放五花大绑,陈平乐再次道:“你真的是好人吗?为什么绑人的手法那么熟练?”
“熟练吗?”巫祁瞥了一眼孙放,诚实道:“我瞎弄的。”
的确是瞎弄的,那孙放都快被绑成粽子了!只是巫祁的神情太过于游刃有余,竟让众人产生出一种她果真会五花大绑的错觉。
李行歌竟然再次笑了,甚至不知从哪处找到一块破布,开玩笑道:“要不然把这块破布塞进他嘴里,免得他醒来后大喊大叫,引来是是非非。”
孙放此人是孙家的少爷,和赵朗走得极近,她们不得不防。
众人再次看向常盈,常盈接近于无奈地笑道:“你们真的不用在意我,我和他只是从小一起长大,勉强算是个青梅竹马而已。”
世人总是赋予“青梅竹马”太多含义,好似这两个人一辈子都要捆在一起似的,但并不是这样的,他们只是家境相似,又一起上学堂,偶尔也会玩闹,勉勉强强算得上是青梅竹马,于是家里便擅自给他们定了婚约,常盈想毁约都毁不了。
“青梅竹马和青梅竹马是不一样的,我和孙放不像淑女和易公子。”常盈看着地上被五花大绑的孙放,神情中竟然没有一丝心疼,多的是漠然,“我不想和他成婚,我也不想待在这里,我只想走出去,他们都不让,于是,我更不可能和孙放成婚了。”
成婚后,枷锁更多,生子后,真正走不掉了。
至少常盈是这样想的。
“我想问一下,你们怎么知道我和易慎是青梅竹马,或者说你们怎么知道我和他要来平芜?”巫祁虽是这样问,但她心中已有了答案,“孙放告诉你们的?”
常盈点点头。
孙放此人守不住什么秘密,周朗周大人死了,巫祁和易慎要来平芜彻查此案,这些,全都是孙放告诉常盈的。
是以,她们才打算跟踪巫祁,无论恐吓也好,怀柔也好,想让巫祁真真正正地彻查此案。
李疏影是怎么死的?
周朗又是为何而死?
冥冥之中,是不是有些联系?
这些,都需要巫祁去探查,在巫祁和易慎两人之间,她们凭借本能地选择相信巫祁。
巫祁笑问:“你们心中不是有答案了吗?”
李行歌直截了当承认道:“是,我们是怀疑姐姐和周大人的死都和赵朗有关。”
“说不定是真的。”巫祁道,“疏影姐姐怎么死的,我不知道,但周大人的死绝对不只是和赵朗有关。”
周朗死在桃花林中,这件事情本就是机密,全都城的人也不见得有几个人知道桃花林死尸究竟是谁。她和易慎奉命协助李蹊李大人彻查此案,在晴翠城就被人追杀,到了平芜城,众人还在悠哉悠哉地过火社节纪念周大人,孙放竟然知道周朗死去一事。
稍一深想,便知周朗的死和那位赵大人脱不了干系。
说不定,此事和晕倒的那位孙少爷也有关系。
不对,此事和都城也有关系。
巫祁心道:“倘若赵大人杀了周朗,那么他是如何得知我们要来平芜城彻查的呢,除非,都城中有哪位高官得知了消息将此事告知于他。”
此事像一张密不透风的网,将巫祁勒得有些喘不上气。
晴翠城中,是谁追杀的他们?
李蹊李大人又在哪里?为何还不来平芜?
巫祁有些等不及,指着还在晕着的孙放问李行歌,“有没有什么办法能让这孙少爷赶紧醒,我有事问他。”
“有。”李行歌道,“泼凉水,扇巴掌。”
还……还挺残忍。
巫祁大手一挥道:“好!”
一桶凉水泼下,都不用扇巴掌,孙放就醒了,本欲挣扎的他在看到常盈后便冷静下来了。
巫祁懒得和孙放卖关子,直接将匕首对准他心口处,“接下来,你只能摇头或者点头来回答我的问题,如果撒谎,你就不用活了。我不仅会杀了你,我还会放火烧了你们孙家。”
这话完完全全是恐吓,她怎么敢放火烧孙家,别说孙家这种富贵人家,哪怕是一间茅草屋,她都不敢放火烧。
可她用匕首漫不经心地敲敲孙放的脸颊,真有一种亡命之徒的做派。
孙放点头。
巫祁问:“你知道我是谁?”
孙放点头。
“你知道我来干什么的?”
孙放沉默片刻,摇了摇头。
巫祁毫不犹豫地用匕首在他手臂上划了一下,血染衣衫,孙放疼得直抽气。
“我说了,别撒谎。”巫祁道。
孙放皱着眉点头,他知道巫祁和易慎是来干什么的。
“周朗的死和赵大人有关?”
孙放点头。
“李疏影的死和赵大人有关?”
良久,孙放点点头。
李行歌攥紧了拳头,她就知道,姐姐的死和那个狗官脱不了干系,什么为民为国的父母官,都是杀人不眨眼的恶鬼罢了。
巫祁似乎一点都不意外,她握着匕首滑过孙放的喉咙,只要她稍微加重些力气,那孙放今日便只剩一个死。
然,她却停下了动作,她一直在想。
倘若这两件事情都和赵大人有关,那孙放一个没有官职的富贵少爷是如何得知这两件事情的?或者说,即使孙放和赵大人走得极近,但赵朗能把这种杀人的事情告知于孙放吗?
赵朗为何这么信任孙放?
除非这两个人狼狈为奸,官商勾结。
思及此,巫祁收了手中的匕首,不再去恐吓孙放,平心静气地问道:“周朗周大人和李疏影的死,和你有没有关系?或者说,你有没有参与?”
常盈从没想过孙放会杀人。
孙放对她极为喜爱,平芜城里的人大概都知道孙放是一定要和常家淑女成婚的,可她一直认为自己和孙放观念不和,不可能相濡以沫一生,可她真的,真的没有想过孙放会杀人。
常盈抬眸看向孙放,没料想孙放也恰好在看她。
眼神交汇后,她清楚地看见孙放点了点头。
前有李疏影,后有周朗,两个人的死竟然都和他有关,即使他不是主谋,即使他有难言之隐,他也参与了两个人的死亡,他也是帮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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