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照安一睁开眼,便见五个人齐刷刷地盯着自己瞧。她感觉到手中似有什么东西硌着,又移目看去,原来是自己正握着陈偃的手腕,而那腕上又系了一条红色的手绳。
这红绳看起来有些旧了,像是戴了好几年。绳上还穿了三珠颜色不一的玉石,不过这些玉石更像是年代久远的样式,最低也有个十年。不过主人还戴着它们,足以可见他对这东西的爱护与对往事故人的怀旧之情。
谢照安蓦地松开手,刚想开口道歉,怎奈脑袋昏沉的很,连说话的力气都没有了。
柯守全首先阴阳怪气道:“年轻人呀,仗着自己身体好胡作非为。瞧瞧,这不就生病了?”
张熹伸手在谢照安面前晃了晃:“诶,照安,你还认识我们不?”
傅虞闻言,推了张熹一把:“喂,怎么说话呢。照安只是发烧,又不是失忆!”
张熹解释说:“我这不是看她呆呆的,问一问嘛!”
“说什么不吉利的话!照安怎么可能呆呆的!”傅虞又打了张熹一下。
薛察看向柯守全:“柯大夫,谢姑娘的情况……”
柯守全叹了口气:“好好静养吧,按照我开的方子煎药。”
陈偃给谢照安又掖了掖被角,对她说道:“照安,这几日你先好好休息吧。我们都在医馆里,阿虞就在这个房间里守着你,你有什么事尽管告诉我们便是。”
“没错没错。”傅虞搭腔道,“照安,有我在呢!”
谢照安心头一暖,对他们点了点头,示意自己知道了。
“好了,我们出去吧。”陈偃看向众人,“太多人会吵着她的。”
柯守全赞许地点点头,先行离开了。
张熹搭着陈偃的肩膀,笑嘻嘻地和他低声说了几句话,二人一同离开。
薛察尚且留在原地,踌躇了一会儿,对谢照安说道:“谢姑娘,虽然赵婆婆自从上次晕倒之后,现在还没有醒过来,但是有柯大夫在,不会有事的。这些日子我们大伙照料她,你也不用担心,安心养病吧。”
傅虞瞥了眼谢照安,转头对薛察笑着说道:“谢姑娘知道啦,多谢小察你对她的关心啦!”
薛察面色一红,跟她们二人道别之后,一溜烟似地跑了。
人都走了,傅虞搬了张板凳坐在谢照安的榻边,长长地舒了口气,嬉笑道:“诶,照安,你知道吗?昨天晚上陈偃抱着你急匆匆跑上楼,吓死我们了。当时你全身都湿透了,脸色还吓人,我们去找柯大夫,就差直接砸他的门,结果柯大夫一见着你,也是吓了一跳,我都没见过他这副表情……”
谢照安无奈地笑了笑。
“你说说你,昨晚那么大的雨,还淋完了才回来,比我还不懂事呢。快点好起来吧,你病怏怏的,我也不开心。”
谢照安遂点点头。
“行了,我不说话了,说多了你会头疼。”傅虞撇撇嘴,“有什么不舒服的,要告诉我噢。”
谢照安又点点头,开始闭目养神。
就这样在榻上躺了几日,躺得骨头都快要散架了,谢照安的烧终于一点点退了下去。现在,她可以从榻上坐起身,和傅虞聊聊天打发时间了。
敲门声响起,陈偃推门走了进来。
并且端了一碗谢照安非常讨厌的药。
傅虞投来同情的眼神,谢照安则幽幽地叹了口气。
“柯大夫有说什么时候可以不用喝药了吗?”谢照安可怜巴巴地瞅着陈偃,有些抗拒地接过他手中的药。
可惜,陈偃绝情且残忍地摇摇头,表示这事目前来说还遥遥无期。
傅虞打趣道:“这次喝了这么多药,看看下回你还好不好爱护自己的身体了。”
谢照安只好认栽。
陈偃从袖中摸出一小袋鼓鼓囊囊的东西,放在榻边的柜子上,笑道:“照安,这里有袋糖。每次喝完药你便吃颗糖,那样苦味就不会在嘴巴里停留太久了。我跟糖铺的老板问过了,这种糖对付药味是最有效的,他家卖得特别好。”
傅虞一手抵着下巴,闻言探着脑袋,饶有兴趣地问道:“什么糖?我也想尝一颗。”
陈偃于是又拿起袋子递给傅虞。傅虞尝了一颗之后,双眼一亮,由衷地夸赞道:“嗯,真的好吃!陈偃,你真有眼光,那么多糖铺,你怎么挑到的啊。”
“因为我也不爱喝药。”陈偃笑了笑,“小的时候总是会偷偷把药倒掉,后来总被发现,只能喝完药后挑糖吃了。”
二人说话的间隙,谢照安已经捏着鼻子把药一咕噜喝完了。陈偃见状,连忙塞了一颗糖给她,谢照安吃完糖后,顿时感觉好了不少。
“陈偃,多亏有你。”谢照安喟叹道,“不然我得苦死了。”
陈偃温润一笑,接过药碗,说:“今日的药喝完了,我也可以向柯大夫交差了。”
说罢,他准备起身,谢照安却突然叫住他:“等一下!我有话想和你们两个说。”
“嗯?”
“是关于周善月的。”谢照安忽然正色,“我这几天一直没有和你们说,因为我不知道该怎么说出口。若是让赵婆婆知道了,她一定会伤心欲绝的。”
陈偃和傅虞对视一眼,陈偃叹了口气,对谢照安说道:“其实,我们已经猜到了。阿虞给你换衣服的时候,找到了你身上那两枚一模一样的长命锁……”
谢照安沉默下来。
气氛一时有些沉重。
陈偃率先打破沉默,问道:“照安,你打听到周善月是怎么去世的吗?”
谢照安摇摇头:“我在都督府遇见了一个女孩,那个女孩告诉我说周善月已经去世很久,并且临死之际还将周善月的长命锁给了我。她还跟我提到过……文棱,我不知道周善月和文棱之间还有什么关系。”
陈偃琢磨了会儿:“你离开的期间,我又找了回文棱。我提到了周善月,文棱只说了她是他未过门的妻子,其余的我再怎么问他也不肯多说。”
“但不管怎么样,周善月都已经不在了。”傅虞说道,“我们该怎么向赵婆婆坦白呢?”
“赵婆婆目前还没有醒。”陈偃说道,“我们若是涉足太多,对于婆婆来说并非一种尊重。我的看法是,等她醒来,我们还是将这两枚长命锁还给她,告诉她事情的真相。柯大夫也说过,周善月是赵婆婆的心结,此心结不除,赵婆婆只会一直陷入疯魔状态,这并非长久之计。虽然真相残忍,但是让婆婆自此清醒过来,是去是留,凭她自己做主。”
“你说的有理。”谢照安点点头,看向傅虞,“阿虞,你觉得呢?”
“其实我也是这么想的。”傅虞挠了挠头,“毕竟,这是婆婆与她女儿的事,最终应该由婆婆自己做决定。”
“好,那我们把这个事告诉张熹和小察。”谢照安掀开床褥,一只脚准备落地。
可还没等她站起身,眼前却是一阵眩晕。她一个不稳,又往前栽了一跤。幸好陈偃离得近,上前一步赶忙接住她。
谢照安好巧不巧,脸磕他肩膀上了。
“嘶。”她微微蹙眉,暗暗呼痛之际,鼻尖传来一缕若有若无的草药香。
陈偃这几日待在医馆,帮助柯守全整理药材,身上早已沾染了药草天然的清苦味,隐隐中似有一种镇定人心的效果。
但是谢照安哪敢细闻,自己此刻正靠着一个大男人呢!她生怕污了陈偃的清誉,像是碰到烈火一样猛地收回自己搭在陈偃胳膊上的手,逼迫自己站直,离陈偃远了些。
谢照安摸了摸鼻尖,别开目光,尴尬道:“咳,抱歉啊,躺太久了……刚起来还有些头晕。”
“哈,没事。”倒是陈偃没有丝毫窘迫,反而询问:“你还没好全,要不还是回去继续休息吧。这件事交给我们就行了。”
谢照安坚决地摇头:“没事,我好着呢,不用再休息了。再继续躺下去,身体没什么大碍,只怕是我的心要变郁闷了。”
“那好吧。”陈偃见她坚持,妥协道,“不过外面严寒,你再多添几件衣裳吧,我们在楼下等你。”
谢照安忙不迭地答应了,着急忙慌地送走了陈偃,好让自己尴尬到烧红的脸能稍微好一些。她感觉此时呼吸到的空气都变多了起来,方才如鼓的心跳也渐渐平复下来。
一直没出声的傅虞这个时候终于忍不住笑出了声。
谢照安瞪了她一眼,嗔道:“你也出去,有什么好笑的。”
“嗯,不好笑。我出去我出去。”傅虞虽然嘴上说着不好笑,但依旧是一副嬉皮笑脸的表情,临走前,她还特意留了一句,“照安,你也别不好意思。你晕倒的时候,可是陈偃抱着你一路跑的,人家都已经习惯了。”
“哎呀,出去!”
谢照安啪的一下关上房门。
待她收拾齐整之后,众人都已在楼下等着了。傅虞率先看见她下楼,朝她招了招手。
薛察问候道:“谢姑娘感觉好点了吗?”
谢照安笑着回道:“好多了。小察,你以后不要喊我谢姑娘了,怪生疏的,你也和他们一样唤我照安吧。”
闻言,薛察却有些犹豫:“我……这于礼不合,我怎么能喊谢姑娘芳名呢……”
张熹一听,觉得这话有些奇怪。这是在内涵他们其他几个人不合礼数吗?
“此乃江湖,哪有那么多的礼数规矩。”谢照安哭笑不得,“小察,你不用把你在书里学到的所有礼数全都用上,其实活在人间,闲适自在便好。不过我说真的,谢姑娘就别叫了,我听着挺刺耳。”
薛察思索再三,看看谢照安,又低下头,嚅嗫着开口说道:“照安姑娘。”
谢照安觉得这至少比谢姑娘好,故也不强求了。遂点点头,应了。
张熹见缝插针,招呼道:“这么多天过去,我终于见到照安你了。你可总算好了,不然再这么下去,我都快忘了你长什么样了。”
“张二公子大忙人,我还要感谢你记着我呢。”谢照安调侃道。
蓦地,楼上又传来哒哒哒的急切声响。所有人皆回过头,朝楼上望去。只见柯守全站在上面,微微咳了一声。
原来赵婆婆已苏醒过来,匆匆忙忙地跑下楼,连鞋都跑掉了一只。
她一脸希冀地盯着谢照安,一张嘴巴翕动着。
谢照安看看他们四人,皆是一脸的凝重。她深吸一口气,一步一步缓缓走向赵婆婆,最后拿出那两枚一模一样的长命锁,小心而珍重地放在了赵婆婆的手中。
赵婆婆死死盯着手心安然躺着的两枚长命锁,瞳孔骤然一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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