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春福一声声哀求中,箫璟猛地跌坐着黄花梨椅上,透过雕花木窗望向阴云密布的天,那浓重化不开的阴沉无声蔓延,暴雨前独有的沉闷压得人喘不过气来。
更香燃尽,箫璟喃喃自语:“难道箫珩真的是天命所归……”
他缓缓闭上双眸,白皙的手指缓缓收拢逐渐握紧扶手,用力地支撑着自己直起身子:“不,我从不信天命难违,我独信人定胜天!”
“既然太子的贴身护卫已经进宫面圣,那刺杀的事情定让藏不住。”箫璟继续处理面前堆积如山的公文,“弃车保帅。”
浑身被冷汗浸湿的春福颤颤巍巍地抬起头:“是。”
山洞穴口,姜迎给她的手脚上药,边上药,边煞有其事地跟王行强调:“我的药方很有效的,估计我敷半个时辰就能走路了。”
这话一股子欲盖弥彰的味道。
王行笑而不语,半蹲着身子,给姜迎的伤口缠绕干净的布料。
看清伤口的那一刻,王行眸底的笑意冷却,手中缠绕布料的动作一顿。
王行低垂着眼眸:“还疼吗?”
姜迎以为王行在担心药效,忙说:“敷了药就不疼了,马上我就能跑能跳!”
生怕王行不信似的,姜迎轻拍着脚踝处的伤口:“你看敷了药以后已经完全不疼了!”
姜迎语气轻快,但王行脸上笑意不复。
他沉默不语,半蹲在姜迎面前,回首,琥珀色的眼眸一瞬不眨地望着姜迎。
王行:“姜迎,上来,我背你。”
望着那双诚挚的眼眸,姜迎那句“不用”紧抿在唇齿间。
在姜迎沉默时,身侧“极有眼力价”费俅已经扶着姜迎往王行背上趴,甚至费俅还贴心补上一句:“这位帅哥,你背前半程,我背后半程,这样大家都不累!”
说完话,费俅伸手挠挠了后脑勺,“嘿嘿”一笑。
而王行闻言,不动声色地盯着费俅:“瞧这位兄台细胳膊细腿,一瞧便知疏于锻炼,这山路崎岖,只怕兄台背着姜姑娘更是难行,到时候万一一个不稳,岂不是让姜姑娘伤上加伤。”
王行说话时,费俅的视线来回在他的胳膊与王行的胳膊之间梭巡。
王行虽看上去不像现代健身房里的“双开门冰箱”,但身型流畅,属于穿衣显瘦脱衣有肉的极品身材,确实要比费俅的小学生身材好上太多。
“帅哥言之有理啊!”费俅手指托着下颌,深表赞同,“只是你一个人背全程会不会太累?”
王行微微一笑:“我体力好,况且姜迎很轻。”
闻言,费俅乐呵呵地拍了拍王行的肩膀:“那辛苦你啦,兄弟!”
而全程被忽视、被两个男人安排的姜迎翻了一路的白眼以表示愤怒之情。
有先前的铺垫,行至半山腰,姜迎很自然地徐徐转动手腕,故作惊讶道:“我的伤好似好了!”
说话间,姜迎轻拍着王行的肩膀,示意王行放她下来。
王行缓缓下蹲,将身子压到足够低,让在他背上的姜迎能够脚尖触地,却又不会让姜迎自身的重量都压在她受伤的脚踝上。
而早已不疼的姜迎下意识全脚掌落地,她故作高兴地高呼着:“真的都好全了!”
为了证明她所言非虚,她故意地在王行面前走了几圈。
虽然王行由衷为姜迎恢复而高兴,但那双琥珀色的眼眸却一直落在姜迎那活动自如的脚踝上。
其实一路上,姜迎也想装得再像一点,走得再慢一点,但未卜的前路和随时可能出现的追兵让她不自觉地加快步伐。
约莫午时,三人才匆匆赶至盛姜村村口。
三个从未见过的生人来到庄子不免要被细细盘问一番,姜迎用早就准备好的话术搪塞问东问西的叔伯婶子。
终于再次回到姜家小院,推开老旧的木门,看见屋内的一片狼藉,地上还残留着干涸的血迹。
眼前的一幕幕让姜迎不自觉地回想起那夜,手腕的伤口好似又开始隐隐作痛。
留心到姜迎的神色,王行微微挪动身体挡住姜迎的视线,轻声道:“你先去院内坐一会儿,这里交给我。”
姜迎徐徐摇头:“还是我自己来吧,你们也不知道那些是我需要的。”
她弯腰拾起地上的包袱重重掸去上面的脏污,将散落的物件一一捡起塞入包袱。
王行与费俅也皆蹲下身来帮忙,而王行一眼便瞧见那张做工粗陋的竹帘,本就不好看的竹帘再沾上了泥污,倒更显得一无是处了。
他动作一顿,目光不自觉地落在那张竹帘之上。
直到看见那青葱玉指捏起那张竹帘,他才呼吸自如,佯装毫不在意地低头捡东西,可余光却仍旧落在竹帘身上。
姜迎用帕子沾了些水,小心翼翼地擦去竹帘上的脏污。
擦拭干净后,姜迎将竹帘轻轻卷起,塞入包袱。
许是想起什么一般,姜迎突然回首望向王行,却见王行侧对着她,似乎并未瞧见她的动作。
本想解释的姜迎又将那些话默默咽回肚子。
行囊是姜迎早就整理好的,只是那夜被徐文和姜来翻乱了而已,所以不过是一盏茶的时间便都收拾妥当了。
带上了地契的姜迎锁上小院的那刻,眼眶还是红了。
她立刻转身就走,不敢再回头看那个小院一样。
原来离开这里也没有她预想的那般开心。
步履匆匆的姜迎突然脚步一顿,身后跟着王行与费俅也是急急止住了步伐。
王行顺着姜迎的目光看过去,看见张顺东的房子。
他看见姜迎泛红的眼尾,读懂她眼神之中的依恋与不舍,无数次“要不我们留下”的话语都要脱口而出。
而最后反而是姜迎拭去眼尾的泪,哑着嗓子道:“下个月,张叔回来,我回来看看他。”
看着姜迎逃离一般的步伐,王行眼膜低垂,声音好似低至尘埃:“对不起。”
“不管你的事情。”姜迎边低头赶路,边扯扯嘴角,“从我对他们动手的那一刻,我就没办法再呆在这里了。”
从姜迎对姜来与徐文动手的那一刻,她就不知道该如何面对张顺东,以及田雨和姜来尚且年幼的孩子。
有错的是姜来和徐文,可他们的亲人何其无辜。
张顺东爱惨了徐文,所以纵使徐文一次又一次的出轨,他也装作视而不见,听而不闻。
而现在她亲手害了徐文,她不知道张顺东会如何看待她……
“不好啦!快来救人啊!”
一道熟悉的嗓音划破离别哀痛下的沉默。
本能地循声望去,姜迎看见哭喊着跌跌撞撞跑向他们的陈婶子,她下意识伸手扶住险些被绊倒的陈婶子:“怎么了,陈婶?”
听到姜迎的话,陈婶微微一怔,随即茫然无措地指向姜来家的方向,结结巴巴:“救人!姜来家的田雨,上吊了!”
闻言,姜迎将婶子扶稳,立即跑向姜来家。
推门而入的姜迎来不及喘气,就迅速搬椅子准备救人。
可随后赶来的王行一个箭步拦住姜迎:“让我来!”
话音未落,他飞身上椅,长剑出鞘割断麻绳,有力的手臂稳稳当当地接住田雨。
王行迅速翻身下椅,将田雨平放在地上。
姜迎伸手探到田雨尚有鼻息的那一刻,高悬着的心才缓缓落地。
她避开王行的视线,背对着大门,悄悄从包袱之中掏出一块治愈百花饼迅速揉成的圆球状,飞速塞入田雨口中。
咳呛了几声后,田雨缓缓转醒看着眼前的陌生人,有气无力道:“你们是谁?怎么在我家里?”
见田雨已经无恙,姜迎长舒一口气,招呼费俅将门外两个玩闹的孩子领进来:“你若死了,这两个半大的孩子要怎么活呢?”
回应她的是田雨撕心裂肺的哭声和含糊不清的抱怨:“我丈夫带着别的女人跑了!这要我怎么活呢?我要怎么在这个村子里活呢!”
姜迎眉头紧拧:“你有手有脚怎么不能活!”
在此生活九年的姜迎如何能不知田雨的性格,说的好听叫做天真未经世事,说的不好听便叫做蠢笨。
她事事无主见,以姜来为天。
所以每每姜来想要算计姜迎,都是让田雨唱白脸,他唱红脸。
田雨是落得一个尖酸刻薄的名声,而姜来却是树立起了宽饶包容的好男人形象。
所以就算姜来出轨,也没几个人为田雨说话。
田雨就是这样一个女人,姜迎不恨她,也不可怜她,也不想改变她的思想。
可现如今姜迎知晓若是她不改变田雨的思想,那等他们走后,田雨还是要寻死觅活的。
若田雨死了,那一双幼童又将如何呢?
或许跟六岁的原主一样冻死在寒冷的冬日,又或许他们根本没办法活到冬日......
无论如何,上一辈的恩怨都不该牵扯到年幼的孩童。
稚子何辜?
看着那一双不知世事只知道玩闹取乐的幼童,姜迎抬眸对王行和费俅说:“我和她单独说两句劝劝她。”
王行前脚刚走,后脚姜迎眼瞳微微失神片刻。
姜迎再睁眼时,掌心多了一块温热的百花饼。
趁着田雨痛哭流涕之际,姜迎利落地将掌心的百花饼塞入田雨口中。
姜迎强硬的动作让田雨大声呛咳:“你给我喂的什么……”
话仅仅说到一半,田雨浑浊的双眼逐渐变得清明,整个人好似初春抽枝的柳条重新焕发了生机。
田雨缓缓站起身来,掸干净身上的尘土,笑得大方端庄又得体:“多谢姑娘点拨,我不会再依赖他人,我会靠自己抚养一双儿女。”
离开田雨住处的姜迎久久不能回神,而身边的费俅轻声询问:“你给她是吃了什么百花饼吗?怎么突然不要死要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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