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刚蒙蒙亮,天光云影是灰蓝色的,似藏蓝绸缎上抖落的灰尘,洋洋洒洒的,零零碎碎的。
“嘎哒”一声,罗府角门被徐徐推开,开了一条仅容两人通过的缝儿。
两个白布掩鼻的小厮抬着夜香桶徐徐挪动,这速度是姜迎曾吐槽过的慢,像蜗牛,像树懒,慢慢的蛄蛹着。
从角门到转角小巷不过十步路到距离,却被两人走出十万八千里的感觉。
当两人终于走到转角小巷的时候,小巷黑暗处传来一阵重重的叹气声。
还未等二人察觉有异,一双大手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拉住二人,用力一拽,两手刀打晕二人。
一套动作行云流水,完成只在眨眼间。
王行悄悄用臂膀托住落地的二人,以免二人倒地的声音引起他人警觉。
四下静谧无声,王行侧目环顾四周,确认无碍后,将两人都交给身后的费俅,而他则站在巷口望风。
接过两人的费俅也并不含糊,按照提前订下的计划,盯着其中一人的模样,吞下了姜迎提前留下的易容百花饼。
眨眼间,费俅便变成了其中一位小厮的模样,并给另一位小厮塞上了一块窜改记忆的百花饼。
处理完一切,费俅冲王行轻轻地“吡”了两声。
闻声,王行回首,伸手接过费俅替代的小厮,肩扛着小厮消失在小巷深处。
待王行的身影彻底消失不见,费俅才轻轻拍了拍另一个小厮的脸:“哎,兄弟醒醒!”
另一个小厮悠悠转醒,手掌托着昏沉沉的脑袋,疑惑道:“我这是怎么了?”
费俅系好白布,掩住口鼻:“你被屎尿臭晕了?”
另一个小厮徐徐张口:“啊?”
“别啊。”费俅将小厮从地下拽起来,“干活要紧!”
那小厮被拖着走了两步,慢吞吞道:“你怎么突然变积极了?”
仗着这小厮被喂了篡改记忆的百花饼,费俅张嘴就是胡说:“我一直这样啊。”
两人一起抬起夜香桶,费俅心急如焚,步子迈得极大,另一个小厮大惊:“我怎么感觉你步子变大呢?”
费俅随口敷衍道:“我腿长步子大。”
小厮看着比他矮了半头的费俅:“啊?”
“啊!”
趴了一夜的姜迎感觉浑身酸麻,她刚想换个姿势,谁料扯到伤处,疼她一阵痛呼。
原本零星的困意也在剧烈的疼痛中烟消云散。
姜迎支起身子,抬眼望着天色。
姜迎估摸着这个时辰费俅应该混进罗府了,接下来就应该看她的。
思量间,姜迎试探着爬起身,才一下,便疼得重新趴回床上。
正巧这时,屋门被推开。
“这是做什么呢?”
姜迎又听见那道令她作呕的声音,她咬紧牙关,忍住痛呼,猛得偏过头去。
见状,罗缊也不恼,缓步走到姜迎的床榻边,盯着姜迎渗出血的中衣,冷冷一笑。
罗缊左手甩着他刚得的玉串,右手狠狠卡住姜迎的双颊,用力掰着她的脸,逼着她看向他。
看见姜迎眼中的愠怒,罗缊笑得越发灿烂。
这笑意看得姜迎心底发寒。
以前罗缊看向她的眼神里多是杀意,那个时候姜迎反倒是不惧怕的。
但现在罗缊的眼神变了。
没有杀意,有的却是一种拿捏她的得意。
姜迎忍着身体上的疼痛,抬起右手,掰开罗缊的手,啐道:“你给我放尊重些!”
话音未落,姜迎下意识地闭上眼,她觉得罗缊会毫不留情地给她一个巴掌。
谁料,姜迎却听见罗缊低低的笑声。
姜迎不解抬眸,以前她反抗罗缊,罗缊要杀她。
现在她反抗罗缊,罗缊却好似被家养猫挠了一般,纵容,无所谓的态度。
正当她困惑之际,罗缊难得一见得“听得懂人话”,如姜迎所愿般松开了手。
只是他人顺势坐在姜迎的床榻边,刚从姜迎脸上挪开的手指摩挲着,似乎还在留恋刚刚指下的柔嫩丝滑。
见状,姜迎默默翻了个白眼:苍蝇搓腿!
罗缊看见了姜迎的眼神,笑道:“确实不必着急,今晚的洞房花烛夜,我们有大把大把的时间……”
话说到最后,罗缊几乎是伏在姜迎耳畔用气音说着那些意味不明的话。
罗缊目不转睛地盯着姜迎的脸,不错过她脸上一丝一毫的“精彩纷呈”。
看着姜迎脸上由红转白,既羞恼,又惊惧的模样,罗缊左手握着的玉串左右甩着圈,细长的双眼微微弯起,露出几分舒畅的笑意。
一边端详着姜迎的神色,罗缊一边抬手招呼着门外的喜嬷嬷。
喜嬷嬷们显然都是提前得了信儿,一个个端着红漆木托盘,垂首盯足,有序迈入房门,一字排开立于姜迎榻前。
见喜嬷嬷来齐,罗缊半撩起衣袍站起身来,错开身位,容喜嬷嬷们上前。
缓步上前的嬷嬷们抬眼便瞧见姜迎腰间染红的中衣,虽心中大骇,但面上却不露分毫,只由为首的嬷嬷回秉罗缊:“姜姑娘伤尚未好全,只怕是穿不得喜服。”
闻言,罗缊徐徐颔首,并未多言。
但转眼,罗缊却趁着喜嬷嬷们布置屋内时,斜睨着床榻之上的姜迎,压低嗓音道:“穿不穿喜服没什么所谓的,反正晚上你都是要脱的。”
闻言,姜迎的手不自觉地攥紧枕头,心中虽愤懑,但却是再也不抬眼看罗缊了。
她知道罗缊这是在拿她取乐。
不在乎就是对垃圾话最好的反击。
姜迎虽面上冷漠淡定,但心中却是焦急万分。
对于罗缊要娶她这事,姜迎虽有震惊,但细想却又是情理之中的。
毕竟娶她对于罗缊而言不过是多一个人吃口饭的事儿,实在是没什么付出,但却可以从情理和法理双层角度长长久久地控制姜迎。
百利而无一害,罗缊自然乐意,也自然不会轻易放弃。
那么姜迎想要脱困,最好的办法便是在今晚之前扳倒罗缊。
所幸的是,姜迎此行的目的正是扳倒罗缊。
只是时间不一定够用……
思量间,姜迎抬眼,透过支起的窗户,窥见一丝天色。
太阳初升,晨光已洋洋洒洒宣泄满地,约莫是**点钟的模样。
姜迎余光扫见罗缊背对着她,似乎在轻声叮嘱着喜嬷嬷什么。
见状,姜迎不动声色地轻轻拍了拍手掌,用气音道:“勾勾尾指。”
乌黑的大眼睛一瞬不转地盯着罗缊的尾指,姜迎心中不断有声音祈祷着那尾指能应声而动。
但终究天不遂人愿,盯了半晌,那尾指都未有动弹的幅度。
一时之间,姜迎卸了气,整个身体瘫软下来,脸侧贴着柔软的枕面,心中盘算着母蛊的取向。
一墙之隔,在姜迎看不见的窗外,周城无知无觉地勾动着尾指。
而相隔百步之外,服下子蛊的两人亦是悄悄勾动尾指。
日光轮转,眼瞧见罗缊要推门而出,姜迎急忙撑起身子,眼咕噜一转,匆匆出声唤住罗缊:“罗大人,我实在是疼得难受,可否唤人给我送些止疼的药来呢?”
也不知是姜迎虚弱,还是刻意讨好,语气柔柔的,好似春水一般温和。
闻声,罗缊脚步一顿,转身看向床榻之上的姜迎,脸色苍白,额角还渗着虚汗,倒是一副柔弱模样。
罗缊左手拨弄着掌心的玉串,扯出一份笑意来:“你啊,太能折腾,我倒觉得还是伤重疼着好,要比平日安分些。”
姜迎:安分你个仙人板板!
要不是现在真的动弹不得,姜迎恨不得撕碎罗缊满脸假笑。
心里怒骂罗缊,但姜·梦里奥斯卡影后·自认白玉兰最佳女主角·飞天奖在逃最佳女主演.迎面上故意做出一副落寞的模样,轻松哀叹道:“好吧,我明白罗大人的意思了……”
这话音婉转凄切,听得为首的喜嬷嬷也低声相劝:“这姜姑娘伤确实重些,没些止疼的药,确实难捱。”
姜迎闻言大喜:好人哇!
喜没上眉梢,却下心头,只听那喜嬷嬷又补了一句。
喜嬷嬷:“若是大人怕姜姑娘闹腾,给完止疼药后才补上一碗安神汤即是。”
姜迎大惊:姜还是老的辣!
听着喜嬷嬷的话,盯着床榻上只露后脑勺的姜迎,罗缊细细思量一番,徐徐颔首。
得令,喜嬷嬷们便吩咐着门外的婆子们下去准备。
姜迎猜得没错,罗缊还有公事要办,正是要出门的时候。
姜迎听见关门声,才缓缓侧过脸来。
窗口传来细碎的话语,是姜迎最讨厌的声音。
罗缊:“她素来主意多且能耐又不小,周城你给我看好她,小心行事。”
周城:“是。”
姜迎冷哼一声,她自然知晓这话是罗缊有意说给她听的,要敲打她的意思。
否则,他们主仆二人又怎回在支起的窗户前说话呢。
姜迎心知肚明,却根本没把罗缊的话放在心上。
顿时间,姜迎眼膜失去光彩,沉入异世界,呼唤花花。
看着小蓝屏上跳动的数字越来越小,姜迎心中其实有万分不舍,恨不得就此收手不再做饼。
但身处豺狼窝内,若再无百花饼助力,姜迎只怕真的沦落为罗缊某房不知名的小妾,成为他祸乱世间的帮凶。
眼眸再次明亮时,姜迎掌心攥着三块热腾腾的百花饼。
她悄悄避开喜嬷嬷们的视线,徐徐测过脸去,缓缓将百花饼塞入口中。
虽然姜迎已将百花饼尽可能地做小,但一口吞下还是有些噎嗓子。
姜迎费力地仰脖,脑海里想着望梅止渴的典故,努力地吞咽,终于吞下那块至关重要的止疼百花饼。
几乎是咽下去的一瞬间,腰部脊髓上那种铁针扎骨的痛麻感似潮水般退了个干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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