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后每到健身房，米笳第一件事就是悄然寻找男生踪迹，她的包里总背着一瓶电解质水。
欠的债，得还。
不就是跟男生搭话么。
只要她心态摆得正，就问心无愧。
然而，往后两天，男生都没来。
日子揉碎了碾平了，也经不住流失，假期倒计时转瞬即至。
春日里破土的萌芽在无声的拉锯中一点点消磨。
又一天团课结束，教练得闲，与米笳搭伙吃午饭。
与严格控制饮食的刻板印象不同，教练主动提出吃江湖菜。
见她露出惊讶表情，教练痛苦揉眉：“还不是因为要帮那家伙带饭，他不吃减脂餐。”
米笳笑：“谁啊？这么大面子。”
“一个朋友，”教练，“就上次给你水的。”
上翘的唇角猝不及防地颤了一下，米笳拨弄茶杯，漫不经心地说：“饭菜凉了不好吃。”
教练：“可不是么，不过那家伙是大忙人，天天除了开会还是开会，能抽空吃口饭就不错了。”
米笳：“劳逸结合，吃饭也是休息。”
教练掏出手机：“你说得对。我问问他。”
半小时后，男生匆匆赶来。
他今天穿着白衬衫西装裤，袖子挽到肘上，经过米笳身旁时，一股淡淡的油墨味道钻进她的鼻腔。
印象中常年与书本打交道的人才会染上类似的味道，她不禁揣测他的工作，也许是教师，也许是出版社员工。
“抱歉，路上堵车，久等了。”
他的音色一如既往的润物无声，若春日的风，不动声色地松动培植土壤。
循着声音，米笳若无其事地瞥向他的面庞。
对他的初印象，主要停留在人帅音苏身材好，正中她的红心。
今日又有不同，他戴着一副无框眼镜，说话间眼角含着淡淡的笑意，被薄薄的镜片压去轮廓，平添些含蓄朦胧的意味。
这大概是书卷气。
米笳悄悄地深呼吸，一只手藏在桌子下，抓揉衣摆。
男生和教练闲谈，时不时用公筷给教练和她夹菜，体贴周到。
教练打趣他穷讲究，男生笑说得照顾女孩子。
埋头小口小口地吃，米笳不露神色地拨了拨耳际碎发，遮住发烫的耳廓。
教练吃得少，没一会儿就放下筷子，话比之前更密。他问男生：“什么时候走？”
“后天。”
教练又扭头看向米笳：“我记得你好像也在沪市工作，也是后天回去？”
米笳点头。
教练：“这不巧了，你俩可以搭伴。”
米笳怔住，不知所措地望向男生。
男生扶了扶眼镜，也看过来：“买票了吗？”
悄悄攥紧衣摆，米笳点头：“买了，后天下午2点的机票。”
男生掏出手机，片刻后问：“是东航的MU7xxx?”
米笳核对了航班号，点头。
男生：“我还没买票，如果买到时间差不多的，一起走？”
米笳：“好。”
这家店生意火爆，隔壁已翻了两次桌，米笳实在再吃不下。男生也放下筷子，偏头问她：“下午还练吗？”
米笳：“练的。”
男生：“你练完后时间给我。”
教练大呼专政：“我是你呼之即来挥之即去的玩，物？都不问我的时间有没有约满？”
男生看他一瞬，眉心微微地跳，然后收回视线扫码。
米笳赶忙掏出手机抢着付款，但男生动作比她快，已经买单。
米笳：“我把钱转给你。”
男生笑：“不用，算赔礼。”
米笳纳闷：“什么？”
男生一本正经回答：“专程等我吃饭。”
教练翻他一个白眼：“明明是谢礼。”
男生莞尔：“对，谢礼。”
听不懂什么谢礼不谢礼，米笳不好意思追问。她对男生的笑容实在没有抵抗，再多看几眼，或恐溺毙。
午饭后男生有事要忙，没有跟他们同行，米笳和教练散步回健身房。闲聊间说起高中往事，两人才知对方是校友。
米笳问：“师兄是哪一届的？”
教练：“19届，5班。”
米笳惊喜：“师兄高三正好在我们班上面一层，我是21届的。”
教练眉梢一动，问她：“你那时候高一几班？”
米笳：“11班。”
江中是江城最好的高中，属于省重点。江中有个传统，一年级的学生无论本地还是外地生源，只要是文化生，全部打乱分班，到高二才开始根据成绩分班。
教练吹了声口哨，若有所思道：“你们班在阿曳下面。”
米笳：“阿曳是？”
教练一拍脑门，懊悔：“饭都吃了，忘了给你们介绍，程曳，就让咱们等他吃饭那家伙。”
原来他叫cheng ye。
米笳：“哪两个字？”
教练：“前程似锦的程，摇曳的曳。”
默默记下名字，米笳若无其事地夸：“原来是这两个字，好名字。”
又聊几句，才发现三人被同一个化学老师钱魏明带过。
教练兴致勃勃地说：“我刚考下来教练证，来健身房应聘，刚巧碰到老钱来健身。老钱听了我的职业规划，劈头盖脸就是一顿骂，说白瞎了选我当化学课代表，他的心血都喂了狗。”
米笳噗嗤笑出声，钱魏明是高二带他们的，一直带到高中毕业，他常挂在嘴边的学生有两个，一个是上两届一班的班长，成绩好责任心强做事稳妥，属于正面教材。而另一个则是他自己班的课代表，总是吐槽对方毛躁爱惹事，每次都劳他收拾烂摊子。
“我就知道老钱不夸我好！”教练愤愤，“上学的时候他就天天拿我跟阿曳比，总是数落我不如阿曳，我心想那能比么，要是能比，凭什么他在实验班，我在平行班。”
吐槽完，教练又咧嘴笑了：“现在好了，我没继承他的衣钵，也算没如他愿。”
后面的话米笳都没听清，只记住教练说钱老师拿他跟程曳比。
也就是说，程曳就是当年被挂在嘴边的一班班长。
钱老师具体是怎么形容程曳的呢？
时间久远，当初没留心的，现在想来都是惋惜。
“程曳呢？”米笳问，“他有没有继承钱老师的衣钵？”
教练撇嘴：“想什么呢，那家伙对化学可没多少兴趣。”
米笳：“钱老师对他评价很高，他的成绩应当很好。”
教练：“成绩好能代表什么，他只是脑子好学得快，根本没用多少精力，愿意花时间的才是真爱。”
下午训练间隙，米笳喝水，又摸到背包里那瓶电解质水。
得找机会还给他。
训练结束，程曳没来，教练瘫坐在前台旁边的沙发上摆弄手机。米笳磨磨唧唧冲完澡，找到教练，他已经打完一局游戏。
她漫不经心地问：“郁老师后面没课吗？”
教练：“阿曳那家伙又放我鸽子。”
包里的水到底还是没机会送出去，米笳有些遗憾，不过没关系，还有明天，也许到了明天，她就有更多的勇气大大方方跟他自我介绍，也许可以提一提曾经的同门情谊。
与教练告别，米笳慢吞吞地往楼下走，健身房在商场顶层，不赶时间的时候，米笳都去B2层乘坐地铁回家。
一边走一边琢磨自我介绍，米笳顺着扶梯下楼，走出B2层，才发现前方车辆鳞次栉比地停着，她错走到停车场那边。
米笳调头，正要倒回去，余光瞥见一抹白色身影。
清隽矜贵，像书中走出来的人物。
是程曳。
他依旧穿着白衬衫西装裤，唯一的区别是此刻没戴眼镜。
这幅衣着，不是来健身的吧？
米笳慢吞吞地往扶梯挪，以程曳的步速，大概很快能赶上来。
果然，如她所料，没几步她就闻到淡淡的油墨味。
要和他打招呼吗？
该怎么开口呢？
打完招呼又说些什么呢？
随着脚步声临近，米笳觉得自己像是做了五分钟平板撑，呼吸都急促起来。
“嗨。”
清沉的男声在身侧响起，米笳的耳朵几乎条件反射颤了下，然后板板正正地回应：“你好。”
程曳偏头看来，眼角弯了弯：“下课了？”
米笳僵着脖子点头：“郁教练在上面等你呢。”
“阿郁啊，好吧，”程曳询问，“你要走吗？”
米笳：“是的，我练完了。”
这句她回答得实在不好，从聊天的角度来说结束得太干脆，别人很难接口。从她的私心出发，也许该跟他一起上楼，这句话几乎阻断了找七七八八的理由逗留。
她果然不适合搭讪。
米笳有些沮丧。
上到B1，两人分道扬镳，地铁安检时米笳才想起水忘记给他。
算了，今日份单聊目标已经达成，明天还有理由找他。
第二天，米笳比平时到得早些，昨晚她睡得不好，翻来覆去琢磨话术，到天蒙蒙亮，总算准备好说辞。
然而，程曳缺席了。
下课后，米笳叫住顶着两个硕大黑眼圈的教练，支吾半天，终于找到理由：“我有个动作做不好。”
教练指导完，打了个长长的呵欠。
米笳：“昨天没休息好？”
“都怪阿曳，”教练说，“天没亮就摇我送机。”
米笳微怔：“他回沪市了？”
教练：“是啊，好像公司有急事。”
“哦。”
回去地铁上，那瓶躺了好几天的电解质水终于被打开。
很奇怪，这次青柠味道不甜，回味有些苦。
回忆到这里，米笳喉咙泛起阵阵酸涩。
她又翻开教练的朋友圈，悄悄寻找程曳的足迹。
以前，他回江城的频率不高，教练有时在朋友圈吐槽他不回家，家里的狗子都快姓郁了。去年开始，他倒是时不时回去，于是教练又开始嫌弃他，耽误自己赚钱。
把教练的朋友圈从头翻到尾，米笳把某条视频当做摇篮曲。
视频是在晚上录的，背景是健身房，教练鼓动程曳露腹肌，给自己打广告。
程曳没依，只是对着镜头一本正经地说：“郁教练从事健身教练已有六年时间，前年已经获得健身教练高级资格证，长期招收学员，有意向的小伙伴可以联系171xxxxxxxx。”
“够了啊，别人是听我简历还是看你啊。”教练笑骂一句，“好好说。”
程曳沉吟片刻，清了清嗓子，温声说：“晚安。”
抱住蓝胖子的胳膊，米笳轻轻回应：“晚安。”
下一章明天晚上九点更新~么么哒~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2章 社死倒计时8
梦远书城已将原网页转码以便移动设备浏览
本站仅提供资源搜索服务，不存放任何实质内容。如有侵权内容请联系搜狗，源资源删除后本站的链接将自动失效。
推荐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