邬玹定了下午五点的闹钟，不止一个，是每隔两分钟就定一个，但就算这样也没有妨碍他继续睡觉，等再起来的时候天已经黑了。
他心下一沉，按开机键一看——晚上七点四十六，连忙从床上下来，穿着个拖鞋就往对门去，一进门就和坐在轮椅上的那人对上了视线。
“抱歉，起晚了。”他有些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
周祉看着他轻描淡写道：“还以为你不来了。”
“怎么会……欸你轮椅怎么坐上去的？”神龟试图转移话题。
“你走之后爬了四个小时爬上去的。”
他的尝试失败了。
邬玹再次诚恳地道歉：“真的不好意思，我原本定的五点的闹钟，但是因为平时没起这么早，所以……你要吃什么？我去给你买来做。”
周祉没有立刻回答，只是将轮椅往后退以便他能够进去，背很快就抵上了墙，少年顺势用一只手撑住沙发，想要移到沙发上面去，但是怎么可能，邬玹也知道这对于一个刚失了这么多血的残废来说是一件很困难的事，他连忙上前搀扶住。
“我给你买点补血的回来，猪肝，牛奶，鸡蛋，鱼，你喜欢哪个？”他还是做了不少功课来的。
少年摇了摇头：“我不要。”
神龟不解：“为什么不要？”
周祉垂眸，浓密的睫毛遮挡住眼底的情绪：“对我这么好，你想从我身上得到什么？”
原来给他买东西吃就是对他好了吗？原来对他好就是想要从他身上谋取利益吗？他才十七岁就已经这么想了……邬玹感觉心里沉沉的。
“我没想从你身上得到些什么，就只是……就只是想这么对你，不可以吗？”
原来是可怜他呢，周祉自嘲般笑了一声，笑得神□□皮发麻。
主角不应该是集正义与和平于一身的吗，怎么如此之阴暗。
“要不你先笑着，我出去买菜，回来做给你吃。”
alpha出声叫住了试图落荒而逃的他：“你现在去买？这个点菜市场人都看不见一个。”
“啊？哦，那我去超市……”最近的超市他还得走二十多分钟，而且他们这个破地方晚上还黑漆漆的。听出他语气里明显的不情愿，前一秒还在说贵的周祉出于某种恶趣味下一秒就点头表示赞同。
看来任务对象也是很饿了，这件事说到底还是自己起迟了，就当做教训吧，邬玹很快调理准备出门。他的背影是如此悲凉，如此沧桑，周祉也不知道为什么，忽然觉得眼前出现了一位年迈的老人，出于仅剩的那点良心，他决定收回刚才的那番话：“算了，周围的小卖部随便买点东西回来填饱肚子就行。”
邬玹闻言立刻转过身来，用期待的目光看着他，“不太好吧。”
周祉没开口，但那个眼神就好像在提醒他不要得了便宜还卖乖。
于是神龟高高兴兴地离开了。
昏黄的路灯在街道一侧尽职地照着，虽然有没有都那样，邬玹低着头走在路上，因为一颗悬着的心，他步履匆匆。
其实神龟只需要抬起头来再走久一点，走到最后就会发现原来道路是可以光靠从店面里传出来的光就能被照得通亮的。城市很大，只是他在卡卡角角住惯了，以为也就这样。
才来几天，这里就变成了他栖息躲藏的龟壳。
这条街几乎没人，冷冷清清的，只有一家小到只有五六平米的小卖部，他到了才发现几天不见老板在门口摆了一个大的集装箱，走上前一看，里面装了不少小乌龟，邬玹一时说不上来是什么心情。
“你为什么突然开始卖乌龟了？”老板是一个很胖的光头alpha，面无表情的时候总是显得凶巴巴的，但其实人很好，他来买东西的次数多了也敢和他说话了。
光头原本还在刷视频，听到声儿抬起头，在发现是新来的年轻人后笑了笑：“我看最近公园那里好多人卖好多人买，想着弄几只来试试看。”
“有人买吗？”
“没有。”
“咳，你要来买什么？”光头出于尴尬地清了清嗓，顺势转移话题。
“填饱肚子的，最好是热的，很补身体的。”
光头一愣，对他说：“你知道我这儿就是一个小小的小卖部吗？”
邬玹点点头。
光头又说：“你知道有些超市里的东西小卖部里没有吗？”
邬玹又点点头。
见他还没明白自己的意思，光头在心里浅浅地叹了一口气，挪动肥胖的身躯从背后的货架上拿了一桶泡面，然后又从另一排货架里掏出两根火腿肠，一起放到烟草柜台上，说：“喏，你要的有营养的东西。”
这样总明白他的意思了吧。
然而事实却是小伙子从包里掏出钱，一脸真诚问道：“多少钱？我要两人份的。对了，能不能再给我来点补血的吃的？”
光头又抓了一包大红枣给他，憋了好久还是没忍住问：“你真不明白我刚才说那些话什么意思？”
邬玹被他搞得一头雾水：“什么？”
算了，祝他傻人有傻福吧。光头收下了钱，找好零又给他递过去，见他迟迟不走一直盯着集装箱里的乌龟，他心下明了：“想要？买一只回去呗，乌龟好养不折腾，不像那些猫啊狗啊每天都要陪他们玩，喂点儿吃的他们就能活下去了。”
“乌龟也是需要娱乐的好吗？”邬玹小声嘟囔。
“什么？”
“没什么，走了老板。”年轻人提着口袋走回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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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什么牛肉面里没有肉呢？”邬玹拿着叉子在碗里捞来捞去，一脸纳闷。
周祉指了指他碗里那一小块方方正正的肉棕色，轻描淡写道：“那就是你的牛肉。”
“喔？”他舀起来放进嘴里嚼了嚼，脸瞬间皱巴巴的，“一股怪味。”
“和你做的饭比起来呢？”
神龟没说话，只是一昧埋头嗦面。过了大概十分钟，他打破了屋内的宁静：“我觉得没有我做的好吃。”
周祉瞥了他一眼，“那就别喝汤。”他说着便上手将纸桶拿了过来。
“诶！你好过分……”
“味道太重了，少喝点，不然到时候你就更吃不下自己做的饭了。”
神龟张了张嘴，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好半晌才冒出一句：“你觉得我做饭不好吃吗？”
他辛辛苦苦照顾他，结果反倒被嫌弃了，好心被当作驴肝肺，邬玹觉得自己受了天大的委屈。
“我……”周祉看着盯着自己的那双眼睛，那种莫名其妙地愧疚感居然会再次涌上心头，“我不是这个意思，我觉得你做得好吃。”
“比方便面加火腿肠还好吃吗？”
周祉闭了闭眼：“嗯。”
“好吧，那我以后会继续给你做饭。”
吃完方便面邬玹快速收拾了垃圾，学着白天看到的那样帮alpha换了纱布就提着垃圾准备回自己家，临走时还问了他明天想吃什么。
“炒个肉，再来个土豆丝，加个番茄鸡蛋汤，能接受吗？”
邬玹：……
他说的他一个都不会做。
周祉看出他沉默背后的原因，补充道：“我做。”
神龟瞪大了双眼，“你会做饭？那太好了。可是你的手……”
“你不帮我？”
“那肯定不，我会给你打下手的，明天见。对了，别忘了把我给你买的枣吃了，补血的。”一个心头大患被解决，邬玹放心了不少。
果然主角还是很善良的，也不枉费他费尽心思照顾，知恩图报就是好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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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晚万籁俱寂，alpha也不知道在轮椅上坐了多久，一动不动的样子像一尊沉默的石像，突然，屋子里想起连续的三声敲门声，然后是一阵蟋蟋蟀蟀，再然后一切又恢复了最初的安静。他刚开始并没有动作，过了几分钟才推着轮椅慢慢去开门。
不出所料，门外没有人，但出人意料的是，周祉低下头，看着地上那个铁钵钵以及钵钵里缩着头的小青龟，眼底闪过一丝错愕。他俯身拿起压在下面的字条，上面纠缠着几个歪歪扭扭的字：
光头老板家小卖部在卖乌龟（你不信可以去问），我给你买了一只回来，你好好养。
周祉心情复杂地盯着这个家伙，最后还是把铁钵钵端了起来，放在了客厅旁边那个小阳台上，从发呆变成了盯着青龟发呆。
这只龟应该是被吓到了，第一次尝试探头却在看到他的时候立刻缩了回去，然后一点一点地转身，最后用龟屁股对着他。alpha看着他的动作忽然笑了一声，也不继续扮演石像了，移动轮椅洗完漱便关掉了客厅的灯进了卧室。
客厅从静悄悄进化成了黑漆漆且静悄悄，于是龟爪扒拉铁钵的声音在此刻尤其明显。邬玹忽然后悔自己当时选这个容器了，不仅声响大还很滑，它沿着盆壁扒了好一阵都没成功爬出来，简直就是给自己找罪受。
又过了大概半个小时，“砰”的一声撞击声后难听的金属噪音消失了，青龟总算是成功出逃，他赶紧朝卧室方向爬去，途中路过吃饭的桌子，趁着月光看见了上面静静躺着的未拆封的大红枣，心里一阵不满。
还好他晚上要来给他治病，不然就看这孩子这挑食的毛病，身体能变好才怪！
小青龟气冲冲地哼哧哼哧朝卧室爬去，身上的水渍在地上拖拽出一道长长的痕迹，浅淡月光照耀下反射着细碎的光。
龟：好吃吗？
祉：嗯。
慢：小祉，你闭着眼睛说瞎话是吧。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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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第四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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