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情是这样的。
虽然全中原的老百姓,甚至原来的老皇帝,都希望让莫惜欢称帝。
但架不住,人家玄城有兵!
“大决战”过后,西域的骑兵、朝廷的御林军、莫蛟的天罡卫,全都覆灭了。
放眼整个天下,唯一还有军队的势力,就只剩北境的玄城了。
在绝对的军事力量面前,一切都是空话。
所以,玄城没费吹灰之力,只是拿出一块虎符,就把老皇帝吓得当场让位了。
七天前,他就顺理成章,举行了自己的登基大典,顺便让玉愁生做了丞相。
不巧的是,玄城登基那天,莫惜欢和花血牙刚好接待了一批新难民。
两人在莫府忙得焦头烂额,就缺席了典礼。
总之,惜花、玄城、玉愁生,这四人原本是并肩作战的战友。
回到中原后,却渐渐产生隔阂,关系日益疏远了。
实在令人唏嘘。
不过,玄城也并不在意,少了两个朋友。
毕竟按他的原话:“我从未将他二人,视为真正的同袍”。
回到惜花的婚宴现场。
皇帝亲临,所有人都大吃一惊。
宾客们肃然起立,全体下跪,齐声喊道:
“参见皇帝陛下!吾皇万岁万万岁!”
“参加二皇……咳,陛下。”
星沉面如土色,急忙迎上去,跪落一膝:
“奴婢并未听五公子提起,您二位也要来参加喜宴……”
“他俩不来参加朕的登基庆典,朕就不能参加他俩的婚礼庆典了?”
玄城本就气场强大,当了皇帝后,眼中又多了一分睥睨天下的冷漠,令人不寒而栗。
星沉浑身一抖:
“不,不敢……”
一旁的玉愁生心情复杂,强颜欢笑,打起圆场:
“陛下没有提前打招呼,是想给莫公子和花公子一个惊喜,没给你们造成困扰吧?”
“……”
星沉的内心欲哭无泪,这到底是惊喜,还是惊吓?!
玄城扫了一眼空荡荡的舞台,冷声问道:
“已经傍晚戌时,新人怎么还不出场?”
“这个……他们……”
星沉急得满头大汗,她总不能告诉玄城,花血牙和沈涯正在后台打架,婚宴已经取消了吧?!
危急时刻,沈脉摇着轮椅上前,向玄城恭敬的抱拳:
“回禀陛下,惜欢和阿鞘……尚在准备。”
说着,瞥了星沉一眼:
“星沉,你还愣着做什么?赶紧去催促两人入场啊!”
“是!”
星沉回过神,急急离开了。
“两位请随我来,入上座。”
沈脉将玄城和玉愁生迎进大殿,送入贵客坐席。
此时,后台的寝屋像被龙卷风摧毁了一样,桌椅家具东倒西歪,遍地狼藉。
“……”
花血牙坐在地上,一言不发。
头上的朱钗七零八落,身上的嫁衣千疮百孔。
不知道的人,还以为他结婚结到一半,突然被召去前线,打仗去了。
“……”
沈涯蹲在角落,鼻青脸肿。
虽然挨了一顿毒打,但依旧不服气。
“……”
莫惜欢靠在窗前,面色沉重。
如果换成现代背景,此时的他,必定要点一根香烟,深深吸一口,才能舒缓内心的无语。
三人相对无言,沉默良久。
沈涯闷闷开口:
“你俩,这婚,还结么。”
花血牙翻个白眼:
“结你大爷。”
沈涯贱贱一笑:
“我大爷早死了,你要跟他结婚,就自己把他挖出来……”
“你特么还要嘴欠?!”
花血牙举起拳头,又要给他的脑门一个爆栗。
“够了。”
莫惜欢忍无可忍,眼中透出一丝要杀人的阴狠:
“再打,就滚出莫府,一辈子不准回来。”
“哼。”
“切。”
花血牙和沈涯这才收声,各退一步。
三人又沉默了一阵。
莫惜欢直起身子,淡淡发话:
“花血牙,把自己整理干净,跟我出去,向宾客们致歉。”
“嗯。”
花血牙深吸一口气,平复情绪,默默脱下嫁衣,开始清理自己。
“你俩,这婚,真不结了?”
沈涯这才意识到,自己闯了大祸,诧异的问道。
“妆容、头饰、喜服,都毁了。”
莫惜欢走向门口,冷然回答:
“难道你要让花血牙素面朝天的出嫁,滑天下人之大稽?”
就在这时,星沉飞奔过来,夺门而入:
“五公子,花公子,这婚不能不结啊!!”
屋内三人全都一怔。
莫惜欢颦眉问道:
“发生何事?”
“外面……外面……”
星沉焦头烂额,憋了半天,吼出四个字:
“玄城来了!!”
虽然只有四个字,却如晴天霹雳,直接炸出了问题的严重性!
“……”
莫惜欢脸色一黑,沉默下去。
“玄城来了,又怎么样。”
花血牙却不以为然,一边摘掉凤冠,一边淡淡开口。
“他现在,是皇帝。”
莫惜欢沉声提醒。
“……”
花血牙动作一僵,也沉默下去。
就算他再如何桀骜不驯,也说不出“是皇帝,又怎么样”这种诳语。
“但是,妆容、头饰、喜服,都毁了啊……”
沈涯小心翼翼的开口:
“难道真要花血牙一身男装,素面朝天的出嫁……”
“那样会不会,太不遵循礼仪,太不符合规矩……”
“罢了。”
花血牙叹了口气,情绪彻底稳定下来,心态也彻底放开了:
“我说过,我本来就不是遵循世俗规定之人。”
“一身男装,素面朝天的出嫁,又有何不可。”
他一边说,一边脱掉冗长的嫁衣,摘下沉重的头饰,洗去精致的妆容。
片刻后,就恢复了干净的,本来的,男身面容。
莫惜欢看到这一幕,也有些感慨,无奈一叹:
“你说得对,我娶的也不是你的外貌和装束,而是你这个人。”
“既然如此……”
沈涯就走到门口,双手向外恭迎:
“两位公子,这边请!”
“为天下人展现一场,打破刻板印象的,史无前例的婚礼吧!”
于是不一会,大殿内锣鼓喧天,人群欢呼起来。
宾客们伸着脖子,期盼了半天,终于等来了新人入场!
然而,“新郎新娘”一登场,所有人都愣住了。
只见莫惜欢身穿深蓝色长衫,腰配玉坠,长发系在腰后。
面容俊美,气质优雅,散发出一丝王公贵族的随性之气。
完全不像个“新郎”。
花血牙身穿暗红色劲装,黑靴搭配护腕,红色短发齐肩垂落。
五官精致,双眸清澈,像一名英姿飒爽的武林侠客。
完全不像个“新娘”。
两人“本色出演”,并肩而行,像一对散步的挚友,回家的兄弟。
只有手中牵着一条红色绸缎,象征着,他们是来结婚的。
除此之外,再没有任何“夫妻”、“男女”的特征。
“这这这?!这还叫成亲吗?!”
“到底谁是新郎?谁是新娘?!”
“这……成何体统?!”
宾客们目瞪口呆,一片哗然。
虽然大家都知道,成婚的是两位男子。
能够到场庆贺,就说明,他们并没有歧视或偏见。
但是,这两个男子的装扮,也太“男子”了吧?
这场婚礼,也太独树一帜了吧?
对于古代的封建百姓而言,冲击力也太大了吧?!
台下的宾客还在懵逼,台上的沈涯已经扬声高呼:
“一拜天地!”
花血牙和莫惜欢完全不在意观众们的反应,两人并肩站立,朝向门外,双双一拜。
“二拜高堂!”
两人又转身,面向牌位,又是一拜。
“夫妻对拜!”
两人就侧步,望向对方,深深一拜。
三次结拜动作,自然而然,流畅平静。
虽然没有喜帕、嫁衣、妆容,却影响不了什么。
因为,两人的眼里,有彼此。
有一份刻入骨髓的,宁静悠远的爱意。
“……”
宾客们依旧一脸震惊,鸦雀无声,气氛陷入尴尬。
“你们这群人,到底是来祝福新人的,还是来分辨新郎新娘的?”
这时,玄城浅抿一口喜酒,淡淡开口。
“形式可变,真爱不变。”
玉愁生也举起酒盏,笑着说道:
“让我们一起,敬挚爱,敬真心。”
“……敬挚爱,敬真心!”
宾客们这才反应过来,察觉到自己的失礼。
在皇帝的带领下,纷纷放下成见,起身举杯,齐声道贺。
沈涯兴致高涨,振臂欢呼:
“今日,真爱终成眷属,众人不醉不归!”
“好!!”
“不醉不归!!”
宾客们受到感染,全都开始放飞自我。
一场盛大的喜宴,就此拉开帷幕!!!
当晚,山海王府成了“全民狂欢”的圣殿。
莫惜欢的皇室亲友、花血牙的江湖同伴、放肆门的弟子、朝廷的官员、北境的战士、宣阳的百姓……
大家“没大没小”,“没上没下”,全部欢聚一堂,醉成一片。
两个男子成婚,本就是冲破世俗的大胆之举。
客人们借着这个理由,干脆把什么阶级啊,规矩啊,全都扔到脑后。
仅此一夜,天下大同,其乐无边!!!
很快,时间来到半夜。
莫惜欢和花血牙应酬了一圈,招待完所有宾客,就双双回到寝屋,投入洞房花烛了。
“阿雪啊……”
沈涯喝得烂醉,抱住莫行雪,眼泪鼻涕蹭了他一身:
“惜花终于修成正果了……咱俩什么时候,也能谈婚论嫁啊……”
“你好脏,放开我。”
莫行雪那张清冷绝美的脸庞,充满嫌弃。
“你要是不想当新娘,就算我嫁给你,行不行……”
沈涯脸颊通红,对着莫行雪,羞涩的喊了一句:
“夫君……”
“滚!”
莫行雪一脚踹开他,仰天长叹。
另一边,星沉坐在角落,独自买醉,最终趴倒在桌上。
她的手里紧紧攥星华的发簪,眼角挂着泪痕,沉沉睡去了。
她并不喜欢喝酒,也并不想睡觉。
但,只有喝醉了,睡着了,才能在梦里见到星华。
沈脉看到这一幕,心疼不已。
又联想到,自己单恋了莫惜欢一辈子,也是没有结果。
身边的亲友,各自成双成对。
到头来,只有他一个人,终生寂寥。
“唉。”
沈脉摇摇头,收起自怜,唤来两名侍女,把星沉送回了寝屋。
此时,大部分宾客都回去了。
空旷的大殿里,只剩零星几人。
有的兴奋,有的迷醉,有的黯然。
各有各的心事,各有各的人生。
唯独两个人,直到现在,依然保持着清醒的头脑。
那就是玄城和莫欺风。
两人避开宿醉的人群,在大殿一角,安静的对饮。
气氛神神秘秘的,似乎在商议什么阴谋。
“四公子,听说你现在,是放肆门的北门门主了?”
玄城一只手撑着下颌,一只手指尖轻敲桌面,淡淡问道。
“回陛下,正是。”
莫欺风性情孤傲,但在皇帝面前,也不得不收敛锋芒,恭敬回答。
玄城的语气意味深长:
“在弟弟手下办事,滋味如何?”
“回陛下……”
莫欺风面露难色,斟酌了一下:
“不怎么样。”
“哈哈。”
玄城失笑,话里有话,继续说道:
“我知道,你身为荧光组织的首领,又武艺超凡,从来只追随真正的强者。”
“刚好我即位不久,新成立的护国大军,尚差一名大将军。”
莫欺风瞳孔一颤:
“陛下,你的意思是……”
“此外,大军统帅,不可没有傍身利器。”
玄城说着,取出一柄裹着黑布的长剑,递给莫欺风。
“这是……”
莫欺风双手接过剑,拆开黑布,瞬间呆住。
竟然是莫蛟生前的佩剑,《盘巾七剑》中排名第一的……仁剑·大江!
玄城手捻下颌,缓缓开口:
“万人敬仰的地位,天下第一的名剑,我都可以给你。”
“前提是,今晚,你得帮我办一件事。”
“……”
莫欺风怔愣着,良久,才沙哑开口:
“陛下所谓何事?”
“附耳来。”
莫欺风就凑过去,玄城在他耳际,低语了几句。
“什么?!”
莫欺风听完,浑身巨震,下意识向后疾退,大喊:
“你要我杀了莫惜欢和花血牙?!”
不远处,沈脉和莫行雪听到动静,疑惑的望了过来。
幸好距离够远,二人都没听清具体内容。
玄城面色一沉,冷冷说道:
“四公子,你这反应,未免太过激烈了。”
“陛下恕罪……”
莫欺风心慌意乱,急忙压低声音:
“可是,为什么呢?!”
“恕在下直言,您已经坐稳帝位,按理说,那两人对您已经构不成威胁……”
玄城目光阴鸷,森冷打断:
“莫欺风,你是否忘记了,你五弟旗下的放肆门组织,以前是做什么的。”
莫欺风一怔:
“你是说……”
“南门搜罗朝廷机密,北门窝藏江湖逃犯,东门私造军械武器。”
“这些举动,对于任何朝代,都是叛国之举。”
“莫惜欢和花血牙,这两个人,对于任何帝王,都是巨大威胁。”
莫欺风语塞:
“可是……”
玄城再次打断:
“可是,莫惜欢毕竟是你的亲弟弟,你下不去手,对么?”
“……”
莫欺风抿唇不语。
“这就是莫惜欢身边亲友众多,我却唯独策反你的原因。”
“因为我相信,只有你莫欺风,明白一个道理。”
玄城一字一句,肃然说道。
“身居高位者,没有血脉和亲情,冷血无情才是强者的标配。”
“否则,古代君王也不会自称‘寡人’了,不是么?”
“……”
莫欺风紧紧握拳,没有回答。
“今夜寅时,我等你答复。”
玄城长身而起,最后抛下几句。
“寅时过后,你若能将那两人的头颅提来见我,明日一早,你便是大军之首,大江之主。”
“这是我对你的承诺,君无戏言。”
语毕,玄城就一拂衣袖,扬长而去了。
“……”
独留莫欺风,独自呆坐在桌前。
在“强者”与“家人”的阵营之间,艰难抉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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