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呜呜呜呜，面试又没过，我太差劲了，不想活了……”
“哎哟！”
陆知有刚走进面试房间，就被呼啸而出的面试者撞了一下。
这一撞，疼得他呲牙咧嘴，在没有背景音乐的情况下，做了一套八拍的广播脸操。
……不是哥们，至于吗？
面试不过而已，多大点事！
吃两个煎饼果子惩罚惩罚自己得了，怎么着也罪不至死啊。
“欢迎来到明山集团，来面试销售经理的？”
面试官已经进入状态，把简历翻过一页，“陆——知——有——是你吧？”
陆知有捂着胳膊坐在椅子上。
二郎腿一翘，小造型一摆，潇洒道：
“正是本人。”
还好面试官忙着看简历，没抬头。
不然这会儿估计已经把他赶出了房间。
面试官就着简历提问：
“您在简历里写‘你是一个履历丰富的人’，有什么履历，说说看。”
陆知有唇角一勾，拖长着嗓子：
“履历啊，那可就太多了……”
陆知有，26岁。
年纪轻轻，就成为了吉尼斯世界纪录的见证者。
胡润富豪榜往后数七十亿个也能数到他。
本职工作是通过模糊信息来促进人与人之间和谐相处的谈判专家。
俗称——江湖骗子。
此刻，他还在声情并茂、声泪俱下、声色犬马地编着。
“我曾经领导着一支三十人的团队，从事绿色产业管理工作，通过职能分类、价值转化等方式，实现了从无到有的跨越，弥补了整座城市在这一块的空缺。”
说人话就是，我曾经带着三十个人一起四处捡垃圾。
面试官明显更敬畏了，请教道：“那您是怎么入行的呢？”
“入行？这还不简单！我往前十八代就在做这一行了。”说着，陆知有把脑袋凑过去，压低声音营造神秘感，“这事儿我只告诉你，你可别告诉别人啊。”
面试官点头：“放心，陆先生，我们是专业的hr，肯定不会透露您的个人**。”
“其实，我爷爷的爷爷的爷爷，曾经跟着明太祖朱元璋干过。”陆知有那是张口就来啊，“那时候明太祖在一旁乞讨，我爷爷的爷爷的爷爷就在一旁收破烂。现在我家的客厅里，还挂着二位哥俩好的照片呢——”
噢糟糕，编上头了，编得好像有点过了？
对方但凡不是瞎子，应该就能看出来不对劲。
面试官显然不是瞎子。
“您这履历，有点假吧。”
“如假包换。”陆知有一脸正直地发誓，“如果有半句谎话，我全家死光！”
好毒的誓！面试官这下不敢出言质疑了。
但总归是觉得陆知有不像个正常人。
最终，面试官还是婉言谢绝道：
“不好意思啊，陆先生，我们招的是销售经理，想要的主要是销售方面的经验，目前没有招……呃……这个什么绿色产业管理方面的人才的需求。”
“等等，销售经验是吧？我有我有。”陆知有这才意识到自己偏了题，亡羊补牢道，“我再给您讲一个我奶奶的奶奶的奶奶和刘皇叔一起卖草鞋的故事吧！实在不行，我还有我爸爸的爸爸叫爷爷的故事……”
“陆先生您稍等。”维持着恒定不变的微笑，面试官招呼道，“保安来一下。”
最终，陆知有是被两个保安一人一边胳膊拖出去的。
—
面试没成功，唯一一件算是体面的衬衫还被拉扯出了个洞。
“质量真差，也不便宜呢，并夕夕花了九块九才买到的……”
陆知有叹息一声，走在天桥上，想着今天的晚饭又没着落了。
天桥上的风吹得他的心哇凉哇凉的，然后就看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
刚才面试排在他前面的那个流泪小哥，此刻正在翻越桥上的栅栏，貌似打算跳河。
啊喂，原来不想活了，是真的物理上不活了啊！
有这说一不二的决心，干啥不成功，何必要跳河呢？
出于内心仅存不多的良心，陆知有想也不想就冲过去，抓住了对方的衣领。
流泪小哥很暴躁地问：“你抓我干什么？没看到我忙着跳河啊。”
“你先别跳！咱聊聊呗。”陆知有平复了一下呼吸，尝试着露出一个友善的微笑，“你为啥想不开啊？”
小哥犹豫着说：“我……我面试失败了。”
“嗨，正常，我也失败了。”陆知有试图用自己的事例说服对方，“我还被赶出来了，衣服都抓破了，你看。”
小哥又说：“我……我爸妈对我特别严格，我很害怕失败。”
“你看看我，还没爸妈呢。”陆知有立刻跟团，“一个关心我的亲人都没有，想找个人对我严格，都找不到。”
所以全家死光的誓什么的，他超敢发的。
小哥想了半天，又想起一件事：“我如果面试明山集团失败，就得回去继承家产，成为一个除了钱什么都没有的人，我真的很痛苦。”
陆知有觉得有些不对劲，这辈子就做这么一件好事，怎么越安慰对方，自己越难受呢？
“我能说，哪怕不除了钱，我也什么都没有吗？”陆知有腾出一只手，掏出自己碎了屏的手机，划开余额界面给他看。
0.26元，有零有整，分外真实，也分外心酸。
“好吧。”小哥偃旗息鼓了，“好像确实是你更该跳一点。”
“……我还不想死。”陆知有觉得和这人说话，真是浪费生命，“行了，大少爷，哭够了就下来，看在我救了你一命的份上，请我吃个煎饼果子不过分吧？”
“我才没那么抠门呢，请你吃十个。”小哥大方说，“你过来拉我一下，我恐高啊。”
“怕什么，困难要自己克服。”陆知有十分潇洒，“你看我示范一个给你看，这栏杆结实得很，靠一下也不会……靠啊！”
话音未落，栏杆居然真的松动了。
陆知有头朝下脚朝上，向湍急的河水中扎了下去。
下坠的时候，他甚至看到了不远处高楼上，悬挂着巨幅明山集团董事长贺明山的海报广告牌。
英俊多金的精英人士，是多少人向往成为的样子。
陆知有上次路过时看了几眼，记得上面还用双语写着贺明山的座右铭。
“奋斗半生，从无到有。”
彻底失去意识前，陆知有倒数第三个念头，是怪这狗屁的命运，让他早早就没了爹妈，被寄养在如狼似虎的亲戚家，硬生生被养歪成了一个骗子。
倒数第二个念头，居然是自嘲：
人家奋斗半生实现从无到有，他坏事做尽自然从有到无。
倒数第一个念头则是：
还是自己的名字取得不好，陆知有陆知有，一开始有了，以后可不就得没了吗？
啧，下辈子，他怎么说也得叫……陆知无吧。
—
——再一睁眼，陆知无就活了过来。
陆知无真没想到，自己还有机会再活一次。
当然，他没有幸运到重生成上辈子最后一个看到的贺明山。
而是重生成了他自己。
钱包余额依旧是0.26元，身上穿着的也依旧是那件破了洞的西装。
他依旧站在跨江大桥上，可是远处贺明山的海报却消失不见了。
不对劲，十分有十二分的不对劲！
事已至此，他只能随便抓住一个路人：
“嘿，你好，麻烦问一下，现在是什么年代啊？”
“还能是什么年代，当然是2010年。”路人嘟囔着甩开他，“是不是古装剧看多了？演得也太假了一点吧……”
陆知无彻底懵了。
2010年？那时候他才10岁啊。
如果他真穿越到了2010年，那小时候的自己是什么情况？
……不会消失了吧？
陆知无吓得拔腿就往平安小学跑去。
—
在班主任的见证下，一大一小相对而立。
十岁的陆知有仰着头问：
“骗子叔叔，你找我有事？”
陆知无被气得牙酸。
谁小时候这么欠呢？
——原来是他自己，那没事了。
“你喊谁骗子？又喊谁叔叔呢？”陆知无一条条反驳，“我才26岁，长这么年轻，当然是哥哥！”
“我又不认识你，你莫名其妙来学校找我，不是骗子还能是什么？”陆知有做了个鬼脸，“骗子叔叔，喊的就是你，就喊就喊就喊怎么啦？略略略略略……”
班主任王老师歉疚道：“不好意思啊，这位先生，小陆同学最近家里出了些变故，所以心情不太好，说话容易伤人。”
“我知道的。”陆知有硬生生把那口气咽了下去，“我大人不记小人过。”
这个时间段他父母刚死不久，被居心不良的叔叔接回家，耳濡目染了不少脏话坏习惯。
淡定，淡定，孩子还小，不能怪孩子。
“叔叔，你确定你是26岁，不是36岁吗？”陆知有眨眨眼睛，很真诚地问，“我感觉你长得马上就能领退休金了。”
淡定，淡定，孩子还小……
说完，他又恍然大悟地补充：“哦对了，你好像不能领退休金，因为老师今天教了，骗子是没有退休金的。”
淡定，淡，淡你丫个大头鬼啊！
陆知无终于忍不住，怒吼出声。
“陆，知，有，我跟你没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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