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女士唇色发白，跌坐在椅子上。
叶睿惊慌失措，忙不迭要去搀扶，却被周女士摆手阻止了。
叶睿缩了缩手，握紧成拳，默默站在原地。目光却忍不住瞥向周女士，关心他的状况。
余无忧的结论让一切努力都化为灰尘，他们没有希望，赵周南更没有希望。
除非——
赵周南肯接受成为数字生命体。
在场的人的目光再次聚焦到赵周南的身上，等着她的答案。
“这段时间我也考虑了很久，我会接受成为数字生命体，在那之前，我要和无忧一起度过剩下的时光。”赵周南说，“我希望你们放弃实验，开放提供治疗药剂，让外面的人恢复普通宁静生活。”
赵周南抬头用目光一一扫过在场众人：“你们是我的至亲，挚友和挚爱，如果你们还爱我的话，请你们相信我的判断，尊重我的选择。”
余无忧闭了闭眼睛，赵周南的抉择是她所希望的，也是她做好了心理准备的。
周女士握紧扶手，张了张嘴却又合上。
她别无选择。
叶睿怜悯地看着赵周南，虽然有王安静珠玉在前，但例子还是太少，谁也无法保证下一个数字生命依旧会成功。
赵周南看似找到了出路，实际还是千难万难。
可恶——
叶睿自责，如果我能再努力一点，我能再聪明一点，一定可以救周南的…
“好吧，既然你做好了决定，妈妈会全力支持你。”周女士靠在椅子上，仰着头双眼放空，“我只有一个要求——在你数字化的时候，我一定要在场。”
“我答应你。”赵周南说，“但你也要答应我一件事—向被波及的所有人承认罪行，诚恳道歉。”
“不行，他们会攻击周阿姨！”叶睿跳出来，大声激烈道，“她是你的母亲，你怎么忍心她遭罪？！”
赵周南没有反驳叶睿，而是望向周女士，“张合一、朱薇薇还有盘口村的村民也是别人家的孩子，也有他们自己的母亲。你在拿他们做实验的时候，顾及过他们的家人的心情吗？”
周女士默然。
叶睿大声道：“他们都是自愿的！我有他们签名的声明书，我们会给补贴！”
赵周南一怔。
余无忧点头：“是真的，他没有说谎。”
赵周南抬抬眉：“但这也不能作为免责的借口，你们没有把全部后遗症告诉他们，他们也不知道真正后果。”
赵周南走向监视器，看向里头的朱薇薇，“至少朱薇薇本人不会自愿同意签字的，不是吗？”
周女士和叶睿都没回答。
赵周南说：“妈妈，我很快就要离开这个世界了，不要让我带着遗憾和失望走好吗？”
周女士落下一滴泪，勉力点头。
叶睿的眼中掠过一丝光芒，余无忧朝着他望去看了一眼，什么也没说。
余无忧清晰地闻到了叶睿的思想，那就是他要代替周女士宣布和承担一切。
让他来负罪也好，这样卷毛就不会太自责。
余无忧放任叶睿的想法，和赵周南离开。
下楼的时候，戴之禾也跟了上来。
倒是朱薇薇拦在了眼前：“周南，你不许走！”
赵周南：“朱小姐，你应该回到你父母的身边陪着他们，他们为了你留在这座城市，却被殃及得了病，他们年纪大了，子欲养而亲不待，你不想再也见不到他们吧？”
朱薇薇一顿，眼睛缓缓眨了眨，似乎是在回忆。
余无忧走上前，伸出手指点了点她的额前：“她失去了一部分记忆和作为人类的感性认知，我刚刚修复了一些，吸收了一部分执念。”
玫瑰塔已经回到了余无忧的身上，吞噬能力也当然也由她使用。
不一会儿，朱薇薇睁开眼睛，看到赵周南和余无忧的时候，她茫然地问：“我在哪里？我怎么都不记得了？”她握拳轻捶自己的脑门。
“我一直在关注城内的情况，我最了解普通人的需求，让我来和她解释。”戴之禾说。
赵周南和余无忧自然同意。
戴之禾简明扼要地将情况介绍交代了一番，朱薇薇刚开始听得云里雾里，最后总算捋顺了。
“有车吗？可以送我去见我爸妈吗？”她问。
“当然可以。”
将朱薇薇送到目的地，那是一座老旧的居民区，看起来已经没有人居住了，空气雾蒙蒙地，到处灰扑扑的颜色。
“她爸妈还在这里等她吗？会不会已经转移到其他地方了？”赵周南不放心地问。
余无忧停顿片刻，“他们还在，整栋楼里只有她家还有活人的思想味道。”
赵周南点头：“父母之爱，总是这样。”
无私，忘我。
“戴记者，接下来你要去哪里？如果没有其他地方，不如和我们一起回老宅？”赵周南问。
戴之禾摇了摇头：“在叶睿给出治疗药剂后，城市的交通管制很快就会被解除，在问题彻底解决之前，集中治疗区还需要很多健康的人去帮忙。”
“我要去加入志愿者，请你们送我到这里…”她报出了一个地址，这个地址赵周南听说过，是自愿发起的民间组织所在地，主要收容和帮助那些得病的人群。
“戴记者，保重。”赵周南说，“你一定要好好地、健康地活下去。”
戴之禾下了车，冲着他们摆摆手。
“我一定会很健康，我会很期待这场灾难过后，我们再见面的那一天！”
“再见。”赵周南隔窗和她告别。
她也很希望能再次见到戴之禾。
余无忧说：“我们回家？”
一道灿烂的光线从车窗前照了进来，打在赵周南略显苍白的脸上。
赵周南眯了眯眼睛，瞳孔里折射出绚烂的晚霞。
“嗯，我们回家。”她握着余无忧的手，也不管余无忧单手开车是否足够安全。
管他呢。
都世界末日了。
赵周南闭上眼睛。
一月后，一条新闻迅速通过电视、广播以及网页传播开来，引起轩然大波。
叶睿以公开方式道歉，承认在盘口村、温市犯下的罪行，并且宣布无偿提供治疗药剂，无条件接受法律制裁。
消息一公布，全城哗然。
叶睿成为过街老鼠，但他被秘密地保护了起来——人们还需要他的治疗药剂。
消息公布的时候，赵周南正躺在余无忧的腿上吃葡萄。
赵周南听完后，打量余无忧的表情，只见她一脸平静。
“余余，你早就知道了叶睿会承担一切？”
余无忧点点头，手里捏着一颗青翠欲滴的葡萄，喂给赵周南。
赵周南：“我妈妈…会怎么样？”
她一直在回避这个问题，也算是默认叶睿的做法。
余无忧：“你母亲不受影响，但我觉得，她会一直活在自责里。”
赵周南苦笑：“她也受到了处罚。”
“嗯。”
“安静姐那边有消息了吗？”赵周南问。
“你想要离开我吗？”余无忧撩起她额前的发丝问。
一旦王安静打来电话，那就代表了她已经做好了将赵周南数字化的准备。
赵周南微笑：“我当然不想离开你，我还想和你多待几天，几个月，几年……”
赵周南翻身起来，趴着抱住余无忧的腰，窝在她的怀中。
“数字化后我就不能这样抱着你了…”
她仰头，亲了一下余无忧的下巴，“也不能亲到你了。”
余无忧嘴角噙着笑，挑起赵周南的下颚，低头吻住赵周南。
“未来不行但现在可以，”余无忧眸光流转，“想不想回房间？”
赵周南雀跃起身，却差点闪到腰。
“余余，等等我让我做下准备缓缓，虽然叶睿给我强化药剂暂时让我和正常人一样，但也经不住太刺激…”
余无忧仿佛没听见似地，自顾自进了房间，大门敞开。
赵周南揉了揉自己的腰，咬着牙缓缓跟入卧室……
一小时后。
余无忧抚摸着赵周南地脸庞说：“我可以去你的世界见你，我们也可以像现在一样，没有任何改变。”
赵周南：“余余，不用安慰我，我都从碳基生物变成二进制数字了，怎么可能还能和现在一样。”
余无忧贴近她耳边呢喃说：“在我们的文明消亡之前，也曾经做过各种尝试，数字生命也是研究方向之一。我们的研究成果比你们更先进，也更真实。所有的感官接触，都能在数字世界中实现…”
她的声音逐渐沙哑，也更加魅惑。
“甚至更刺激…更长久…”
赵周南吞咽了下口水。
是错觉吗，怎么觉得余余比她更期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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