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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第 4 章

有毒也无妨。

观弥垂眸,细密的鸦睫轻颤。

若她死了,赵观全没有收到她的密信,至多等一个月,便会奏请户部再度稽核岐北各州县丁口。

届时与六月在册的人数一对,少的人,通通可以成为陆氏罔顾王法、擅离职守致使易州生灵涂炭的证据。

瓦碗只有巴掌大,汤药盛得很满,将将与碗沿持平。裴同衣托着碗底,一豆烛火映在浓稠的汤药上,未有分毫波澜。

观弥双手去接,指尖无意触到他的手背。一瞬间,碗里好似起了风,汤药微微荡起来,眼见着就要溢出。

观弥不作他想,直接凑首伸舌。

呛人的苦涩坠入胸腹,观弥屏息一饮而尽,胃里泛起一阵酸意,喉咙酥麻;捧着瓦碗抬起头,见裴同衣飞快地收回了手,藏于身后。

“谢过将军。”她缓缓开口,声音单薄虚弱。

裴同衣唇角微勾:“娘子在松角巷时还唤我‘哥哥’,怎么到了啸潜营便改口了?”

话里哂笑之意再明显不过,似在说她弃甲投戈如此之快,不过区区几个时辰,便心志溃散。

观弥将碗搁在榻边,沉默地低下头去,将滑至臂弯的褙子重新穿好。少女白皙的脖颈若黑夜中惊艳一瞥的星子,瞬间隐于领下;一顶松散半开的乌髻,垂下丝丝柳绦,温顺地贴于颊侧。

“娘子是明白人。”

她既已不再伪装裴策之女,便也没有了刑讯的必要。

裴同衣敛了笑,退后几步,“翼威军的刑罚不会为难投诚之人……”

“不。”

榻上之人急急出声打断,面上透出忧惧。

裴同衣一怔,想起陆澄曾言,上京的一些文吏看似温文尔雅,背里御下却是暴戾恣睢,惯会以腌臜手段胁迫他人为棋。

此女举棋不定,将降而未降,莫不是还在权衡他与她的郎主,孰是良木?

思及此,裴同衣借着取碗的动作俯身凑近,一手虚扶着碗沿,与她平视。烛光被他的身体挡住,男子轮廓分明的影子覆在观弥的身上,浓黑似夜。

一张昳丽的面容蓦然凑近,许是橙黄的烛光削去了几分凌厉,观弥竟从他的眉眼里读出柔和。

“娘子在忧心什么?”

咫尺之隔,她闻到裴同衣身上淡淡的清冽气息;这与他话里暗藏的旖旎截然不同,唯有疏离与漠然。

一个人的气貌总是与他生长的地方冥冥相通。这些年观弥在上京,见过许多来自不同地方的人,她常把他们当成某个远方的影子,并在心里的舆图上为一块素未谋面的土地添上色彩。

温暖的帐中像是有雪落下,倏忽之间,观弥的心再次悬起。

鱼鳔胶上的色粉她明明在一日前才补过,莫非他真的看出了什么?

观弥撑着榻沿起身,不动声色地拉开距离。

她足上只着夹袜,略显拘谨地落在了冰凉的地上;因为身子虚弱,走动时像一团顷刻就要散去的雾。

裴同衣瞥向摆在榻边的一双鞋,欲言又止。

少女神色落寞,直直向他飘来,将他逼得连连退后,直至二人都站在了那燃得正盛的火盆旁。

“我不唤你哥哥,是因为我自觉不配。”热意裹住全身,观弥眉心稍展,背对着他开口。

“于江河边择舟,在平原处策马。陆氏在岐北势如出鞘之剑,然明堂之上,文臣提笔取墨,谈吐间黄纸便下行天下;可将军赖以立足的器物……”

她盯着剑架上静静横置的长剑,“却是严令禁入宫城的煞器。”

“上京去此千里,山高路远,陆氏长居易州,独临漫漫长夜,可觉体寒?”

裴同衣道:“娘子到底想说什么?”

观弥转过身来,“敢问裴将军,明刃伤人,还是暗箭诛心?”

她的声音分明是轻柔的,因为不适,说话时气息还有些不稳;可裴同衣闻言,却觉锐意逼人。

观弥观察着他的神情,拾回了几分从容,“秦筝无能,有负父亲所托,不仅没能成为陆氏在上京的一双眼,亦未能留在父亲身边尽孝。”

二人自巷中相遇以来,裴同衣便从未信她半分,观弥只得以退为进。

“我的阿娘是乐伎,她给人唱了一辈子的曲,弹了一辈子的琴。有人夸她声娇似莺、媚眼如丝,可我只看见她满是伤痕的手。”

秦筝的供录浮现在脑中,观弥一字一句吐出,忽觉有些不是滋味。

“贵客不喜,皱一次眉,她便要被打一次手心。我幼时有喘症,为了药钱,她夜里为人缝补,烛燃尽了,便挪至窗边。可上京难见皓月,她的手常被扎出血。”

裴同衣有些意外,但并未打断,眸色沉静如水。

观弥却不愿继续。

她不想告诉裴同衣,秦氏是如何早逝的,秦筝又是如何入的宫;她亦不愿复述,那日雪中一张刑凳,秦筝身上的衣又是如何单薄。

她现下隐隐觉出,秦筝临死前口中的父亲,怕是秦氏生前的一场幻梦。

那个十二岁就丧母入宫的姑娘,拽住她裙摆时,是不是将她错视为了救命稻草,还以为自己有朝一日能站在松角巷里,叩开那扇门?

秦筝,真的是细作吗?

盆中的火躁动不安,观弥定住心神。

“阿娘告诉我,要识字,要读书,方知天地之大,辨人心善恶。”她将话往裴同衣身上引,“但我终究不如将军,一令下,便可使漠北敌寇累尸成城,一念起,便能活万千庶民。”

“所以,”观弥脸上浮现出惨淡笑意,“这声哥哥,我唤不起。”

不待他反应,她又道:“这些年我摹仿爹爹的画作,时常在想,这四方宫墙外,当真有这样一片辽阔的天地么……如今得见,死亦无怨。”

“但是,”观弥抬眸,眼眶发酸,连自己都有些诧异。

“我唯恨,不曾见过爹爹。”

直至感受到颊边缓缓滑落的凉意,她也未完全厘清,心底的委屈与悲伤为何如此汹涌而真切——为这份不属于她的人生。

帐外风雪交加,二人隔火静静对望。

欲攻心者,本是故作伤情,可观弥于某一瞬,好似真的变成了秦筝。

“你……把鞋穿上。”回应她的是这么一句前不搭调的话。

观弥坐回榻边,俯身拾鞋。发丝掩住她的眉眼,亦掩住了她的心绪。

裴同衣应是信了几分,如今她在上风。

“爹爹他,”观弥小心开口,“是何时去的?”

“三十五日前。”

“是陆知州不在易州的那几日吗?”

裴同衣骤然一惊,眸中寒光一闪,“你尚未愈,这几日且先安心养病。”

观弥本就头晕脑胀,方才强撑着与他周旋许久,好不容易贴近关键之处,现下功亏一篑,不禁有些气恼。

他叫她躺下歇息,她偏不。视线在帐中寻了一圈,未见她那装有色粉的包袱。

观弥咬咬牙,再度站起来。

“还有何事?”

“我的包袱。”她盯着戒备的裴同衣,“包袱里有一张饼,我饿。”

*

裴同衣走进云麾将军的营帐时,陆澄肩上搭着一件大氅,正在灯下细看朝中新调来的兵卒名册,不时在上圈点。

“东宫可有消息?”

陆澄摇头,又点头,“殿下的信只有四个字:万自珍重。”

两人几乎同时走向铺在桌上的那幅舆图。

岐北三州如一道星弧,易州、容州与芫州递次排列,期间数重陂陀,绝峰深湍,旁人避之不及的炼狱,他们不知走过多少次。

裴同衣以指腹在那道星弧上描摹,又长久地按在了易州一处。

胳膊被碰了碰,是陆澄递来的一杯酒。

他低头,缺角的杯口正好贴合着虎口,不甚清澈的酒液里,白沫浮浮沉沉。莫名地,裴同衣想起陆澄离开的那日,似乎也是个暴雪天。

酒被温过,顺着喉咙落入腹中,像是刀割。裴同衣喘着气,几息后刺麻的舌尖才传来一丝甘醇。

一股热意游走全身,在肌肤下蠢蠢欲动。

耳侧,陆澄仍在言语,裴同衣却有些失神。

酒是岐北常见的紫天烈,他鏖战晨归时口中的熟悉味道。

第一次喝,是在什么时候?

仰起头,尖耸的帐顶下,好似有少年高叫着“为何”。

十四岁那年的翼威军征兵帐,他被追来的裴策紧紧攥住手腕,拽出队伍。少年面红耳赤,像是一头情绪失控的小兽,一遍遍质问父亲为何不可。

众目睽睽下,裴策一言未发,只顺手抄起百姓的送行酒,强灌了他几口。少年始料未及,被呛得涕泪横流,正欲推开酒坛,却忽然听见有人喃喃:“上天垂怜!这还是个扛不住酒的孩子!”

那一刻,他夺过酒坛,自己抱紧,仰面大口大口地喝。

溢出的酒液顺着脖子没入衣襟,坛渐渐空了。少年眼眶通红,瞪着裴策,身形一晃。

再睁眼,榻边静静躺着一个包袱。裴策端坐在案后,刀一挫一刮,正细细雕刻一个小木人。

少年已然很高了,赌气经过他时,衣衫翩翩,不做眷留。

遥遥的,身后传来一道叹息。

“我作为父亲对你,如今只余三句话。其一,行伍之中无父子,唯有将与卒。其二,勿失本心,敛芒藏锐,不争功名。其三,古人有言‘上兵伐谋’,谋者,敛心、内定,你积年所学,愿善化之。”

裴策头也未抬,“你去吧,同衣。”

那一年是元临九年,亦是二人最后一次共在一檐下。

裴策给他的包袱里有一张字条,十四岁的少年亦因此提前六年知晓了自己的字。

岐北的风雪很大,大到纵是骊马再快,也没能载着他赶在北狄破城前回到易州。

再后来,他被众人拥在一个小圈内,听他们似哭似笑,“仅用三日便收复易州!裴将军是天兵神将……”

剑柄上的血太过滑腻,一不留神,剑就自他手中生生跌落。

谢时川远远冲他吼着什么,嘴巴开开合合,他过了好一会儿才听清:“裴同衣!你肩上的伤太深了!快去包扎!”

麻木的心忽而就疼起来,他听见自己有些茫然的声音:“从今日起,诸位也可以唤我子裳。”

*

“照朝廷这个调配法,不出五年,翼威军的精锐会削去五成。”陆澄一顿,“你作何感想?”

裴同衣放下酒杯,脑子里却蓦然出现另一个面孔。

她倚在榻边,微微含着背,若一枝曲梅——“是陆知州不在易州的那几日吗?”

“陆濯白,”他竭力克制着气息,“你离开易州前,为何要将我调去芫州?”

你好呀!这篇文的灵感源于23年某个雨天我摔了个狗啃泥,24年试写了18万字,现在终于好像、可能有点把握……可以正式开始写了。作为新手咕咕,我有很多东西要学习,确实不能保证高频更新。当然,森林里那么多树,谢谢你发现了她,并看到了这里![害羞]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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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第 4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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