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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第 6 章

裴同衣闻言,半晌未语。

观弥视线低垂。此人足上的一双黑革靴被雪水润得锃亮,玄色衣袍的下摆垂至小腿,夜里看不分明的一圈云纹暗绣如江中鱼跃,时见时隐。

他虽沉默,却立得很稳,两脚微微分立,负手于后,倒不像是被发问的人。观弥等不到他的话,目光上移。

裴同衣穿着甲胄时,像是能碾死人的铜墙铁山;如今只着一件武衫,缎料顺垂的廓形极好地契合了他的身线,便显出几分灵动。

宽肩窄腰,喉结分明,一缕极细的乌发自额间穿过高挺的鼻梁,蜻蜓点水般落在眼下。

观弥与他对视的瞬间,裴同衣眼中带笑。

“你说这些话时,总不抬头,我会误以为,你在骗我。”

裴同衣说的明显不只是她方才问的话,观弥顿时明白过来,此前松角巷中他反复望她,目光灼灼,应就是想自她的神情寻出破绽。

只可惜她自幼长在大隐寺,身边僧尼们的性情淡如后山那块圆润光滑的褐石,任雨落花捶,风一吹,拍拍肩,交叠着手入屋,便又是人间一日。

观弥虽不至此,但耳濡目染,又跟着赵观全行走宫道,早已能让心中所思不外露于表。

裴同衣现在将自己所想坦诚告与她,便已输了。

观弥毫无躲避,直视他的眼睛,“秦筝不会骗将军。”

“是吗?”裴同衣在她身边坐下,“那提起朱丕,你为何神情凝重?”

“朱丕的死,与你有关?”

裴同衣靠过来坐下时,观弥几乎就要跳起来,可听见他紧随而至的话后,她只得克制住冲动。

在他的眼里,自己的退避就是破绽。

观弥遂慢慢放松了紧绷在身侧的两臂,同样偏首看着裴同衣,“朱丕乃朝廷命官,堂堂监察使,唯天子可斩。宫中传他是被杀死的,可我宁愿相信他是病逝的。”

裴同衣微微敛颌,放低身子,与她平视,“为何?”

“若岐北真有胆敢私斩朝廷命官之人,”观弥咽了口唾沫,斩钉截铁道:“我害怕。”

“不但我害怕,岐北万千庶民也应自此惴惴不安,早备棺椁了……”

“胡说什么!”裴同衣又惊又怒,视线在她白皙的腕上打转,语气同样不容置疑:“有翼威军在,何人敢为非作歹?”

一阵风将帐帘吹开了些,烛火剧烈地跳动几息,灭了。

长夜将明,骨哨又悠悠地吹起来,钻入观弥的耳。她的双眸像晨星,安静地扑闪着。

裴同衣思索片刻,胸闷气短,低声道:“朱大人自来了易州,每每秋末便易感风寒,官府有医官,岐北民间的郎中亦不少。可他似乎信不过这些人,总差人不远百里去他祖籍所在处,青州宥江县延医;抓方煎药,更是只交给从上京带来的随侍。”

“宫中之所以会传朱大人是被人所杀,大抵是因为他死的时间太巧。”

可不是巧么。

观弥入城后路过衙门,无意间听见门前有人闲谈,说那日陆澄离开易州前,先去了监察使的宅邸。而后只过了五个时辰,朱丕的死讯便传遍了昭城;北狄的兵马,次日一早便踏入了易州。

观弥犹豫道:“他们说,朱大人在陆知州离开前还好好的……”

“你在何处听到的?”裴同衣脸色一沉,“若是在昭城听人说的,你可以将传谣之人的面容画下来,我去捉拿。”

“街头老妪白翁不知轻重,随口一说罢了,是我不该听。”观弥瞪他一眼,怕他当真追究起来,面上再度现出惶然。

“陆知州这一走,死了很多人。”

帐外,啸潜营的兵卒已开始列队操练。晨起觅食的鹰穿过云雾,光泽柔顺的尾羽镀一层淡黄的薄辉,没入山谷两侧高大的云杉林,引起一阵雪涌。

良久,裴同衣道:“朱丕确实是被人所杀。”

观弥咳起来,心提到了嗓子眼。

陆澄擅离职守,导致易州失守,边防工事损毁。往小了说,是渎职;往大了说,重将未得朝廷令而私自调兵,已然是视王法为无物,形同谋大逆。

陛下久而未决,不就是这刀无论如何比划,都会切到自己的手么?

以谋逆之罪论处,则两年前将边防重事交与陆氏的太子亦是居心叵测的反贼;然而右丞与中书诸员今多亲东宫,太子少师何安又兼居御史台,必会联合起来,为了太子而竭力相护陆氏。

这些文儒个个肩薄骨脆,可若齐齐撞死在未舜门下,还真不知史官的笔尖会往哪处折。

除非太子亲自出面,为陆氏请罪。

易州失守后,陛下以枢密使方良于岐北一战调度不力为由,杖十,罚俸半年,借此敲打东宫。

可赵裕听闻消息,自锁东宫长跪不起,一封亲笔自门缝里递出,由郭中人呈到了御案前。

打开一看,“臣听凭陛下处置。”

据说方良一瘸一拐回去后,竖着耳朵在宅中坐了几日,也没听见其他同僚被杖的消息,忿忿不平之下,想起东宫行径,又揣摩圣意,豁然开朗。

朝议岐北监察使人选时,他暗暗记下了孟右丞所提的人,次日递了剳子上去。

身侧,裴同衣躺了下去,曲臂枕于脑后。

观弥思忖着他的话,神色渐冷。

若朱丕是陆氏杀的,以私斩朝廷命官之罪论处,便与太子无关了。

虽然她觉得,这罪定得轻了,因为赵观全让她接近裴策,本是要找一封印有北狄八部首领柘乌翃赤旗图腾的密信。

但无论如何,朱丕是被人所杀,这是裴同衣亲口所言;她提及陆澄离开易州一事,他也并未否认。

“将军,”少女攥着袖口,有些惊惧,“谁杀了朱大人?”

“你又在乱想些什么?”

榻上之人微眯着眼,叹了一口气,声音夹在帐外练兵的鼓声与叫喊声里,有些含糊。

“别听那些老妪白翁信口雌黄,朱丕是被打进昭城的北狄乱刀砍死的……和爹爹一样。”

他忽然抬手,指向观弥的头发。

“松得不成样子,被人看见不好。”

他的回答太出乎意料,观弥一时怔住。但双手真的不由自主地听从了他,摸至发间,取下缠绕的头绳。

乌发倾泻,裴同衣闭上眼睛。

观弥的胳膊有些酸疼,慢慢盘发,重新束好发髻时,榻上之人的呼吸已然平稳。

她同他斗了这般久,属实有些疲惫,但见他现下模样,想起他似乎有伤在身,又一夜未眠,未必比她好受,心中陡然生出几分愉悦。

衣角被压在他腿下,观弥拽住,用力一扯。

刹那,榻上的人蓦地伸手抓住了她的胳膊,睁开了眼。

他迷蒙地看着她,眼中还有淡淡血丝,可手上的劲分明不是一个乍醒之人能有的。

观弥被吓了一跳,另一只手便胡乱推向他的左肩。

裴同衣闷哼一声,忽翻身而起。

山谷中白茫茫一片,雪地里操练的翼威兵皆着黑色窄袖单衫,束腿褐裤,行动间只见雪溅三尺,刀枪相接。

方阵正中央,谢时川勾勾手,另一侧一道身影如柳叶镖飞来,二人顷刻扭打在一处。

周遭银光舞如绦,嘈嘈切切,几个回合下来,他将小卒按在地上动弹不得,笑嘻嘻道:“你这算什么招数?还得练还得练。”

帐中,观弥的手腕被裴同衣一掌箍住,惊得说不出话。

可他看上去竟也有些诧异,长眉微凝,“你一点儿武功也不会?”

观弥喘着气,咬牙切齿道:“将军要试我,待我病愈了,给我一把剑。”

她完全不会武功,但说不定能找机会捅死他。

“你拿不动。”

“是因为我现下病着,没力气。”

“习武之人藏锋,还是手无缚鸡之力之人垂死挣扎,我分得清。” 裴同衣松开她的手腕。

观弥下榻,连连往外走了好几步,退至那扇素黄的屏风后。

裴同衣盘腿在榻上坐直,一手轻轻探向左肩,头亦偏了过去。

隔着屏风,一阵布料摩挲声后,观弥朦胧瞥见半解的白纱如绢,有簇簇梅影缓缓显现了出来。

“我为将军去唤医官。”

“不必。”

裴同衣抿抿唇,淡淡道:“桌子左侧第二个屉中,有一瓶药,麻烦娘子取来。”

他注视着观弥走向桌子。少女的步伐虽轻,但已不似之前那般虚。

为了见效快,军中的药一般熬得浓,照这样下去,她最多后日便有力气跑出山谷。

趁她俯身寻药的间隙,裴同衣弯腰,飞快地将昨日暂放在榻底的一根镣链捡了起来。

*

屉中确实有一个青色的瓷瓶,软塞红绳。

观弥将瓶子握在手里,佯装没有看见柜中堆叠的几个卷轴。

“前几月,易州确实死了不少人。”屏风上,裴同衣的轮廓纹丝不动。“我认为,其中七成,死得其所。”

北狄破城,滥杀无辜,身为将军,竟漠然冷血至此。

什么七成三成,人命孰有该死与不该死之分?

观弥齿寒,捏着药瓶,定在了原地。

“岐北凶险,你全然不知如何保护自己,会很难活下去。”他抬眸,凌厉目光穿过屏风,落在少女苍白的脸上。

于是下一刻,不自知的,清冽的嗓音里多了柔和:“你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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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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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第 6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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