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徵翘着二郎腿，靠在椅子上，静静地看着杨其从暴怒到震惊。
试出来了。
杨其对他刚才的话反应这么大，说明他背后真的有鬼，上次那场车祸也有猫腻，而这次他自己甚至也在怀疑，是不是被人推出来挡刀了。
这场爆炸他不知情，但他被牵扯进来了，有意还是无意？
老陈适时劝道：“杨先生，先坐，我们就是正常找你了解情况，放宽心，怎么可能不让你走，到时间，该走就走了，坐，坐。”
杨其一屁股坐下了，还是嘴硬道：“…我不管，换人！刚才那个小警察呢，换他！”
唐徵没什么表情，指尖敲着桌子：“杨先生，如果你不能说清问题，换一百个人来你也走不了。”
他这话说的直白，杨其脸憋的通红，直接不看他。
唐徵看他情绪已经被吊起来了，语气缓和了一些：“你跟白静夜无仇无怨，非要撞他那法拉利一下，再多撞几下，都够再买一辆你那宝马了，你不心疼钱？”
钱？杨其冷哼一声。
他的头发剃的很短，即便脸部侧对着审讯桌，这个隐隐的白眼唐徵也看的清清楚楚。
一个钱不多的人，还对钱这么嗤之以鼻，而他本人也不是传说中那种思想境界超脱世俗、不喜人间财物的人。
说明钱的多少对他来说不成问题，并且来路轻松，所以他不在乎，因为不是他的。
“不是调查爆炸案吗？关我车祸什么事？那钱我都赔过了，怎么，你们还带翻旧账的？”杨其语气依旧不好，但也不嚷嚷着换人了，大概意识到自己现在所在的处境了，嚷嚷也没用。
唐徵点点头，问：“偷你车的那个人你真不认识？”
“不认识。”
“但是你们都认识白静夜。”
杨其不以为然：“认识他有什么稀奇的。”
唐徵微微眯起眼：“不认识他才稀奇是吗？”
“……”杨其停顿了一下，悻悻道，“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我撞过他，认识他本来就没什么稀奇的。”
唐徵指尖有规律地敲着桌面，他又问：“杨先生，你那个能帮你请律师的朋友是哪位？你们又是怎么认识的？？”
“玩游戏。”
“游戏？什么类型的？休闲益智？棋牌？还是体育竞速？”
接连的询问让杨其忍不住恼火，但又不得不回答：“什么都玩，偶尔会去参加展会，我们线下线上都是好友。”
“什么展会？”
“游戏展会，二次元漫展你懂吗，里面有游戏，动漫什么都有，就是一群同好的人一起玩而已，不是，这到底跟爆炸案有什么关系？我到底什么时候能走？”
杨其的语气带了点不易察觉的妥协，唐徵听到这就不再问了，起身走了。
老陈喝了口茶，给杨其打了一针定心剂：“马上了，杨先生，等我另一个同事调出来你的消费帐单，如果没有问题，你就可以走了。”
杨其脸色一喜，随即轻哼：“随便你们。”
——
唐徵离开审讯室，立刻给徐世杰打了电话。
“喂唐队，怎么有空给我打电话？您老人家不是在开会吗？听说还有好几天呢……”
“我在局里，杨其的消费账单调出来了吗？”
徐世杰登时咬了一下舌头，调侃的话咽回去，正经起来：“调出来了，正准备回去。”
“怎么样？”
“收支比正常，他这几年有个新的游戏收入，就是游戏直播，有几个阔佬粉丝打赏，一晚上打赏几万，——哦，唐队，他有个游戏账号，几万粉丝，偶尔直播，每个月还了房贷车贷，还能剩下点，倒是没缺过钱，不过这样说的话，杨其身上就没什么疑点了。”
游戏直播？
唐徵琢磨着，边走边说：“先别回来，查查给他打赏最多的人。”
“收到。”
“唐队，我回来了！”
刚走到办公区，小李连忙放下喝了一半的水杯，抹把嘴就跟上了唐徵。
唐徵点点头：“换班了？”
小李：“是，继承带人接班了。”
“走，去办公室说。”
两人一前一后进了办公室。
小李翻翻笔记，坐在唐徵对面，开始汇报最近白静夜的行动轨迹：
“11月18日，陈哥调整了队里负责盯人的小组安排，11月19日是我和继承，白静夜去了公司，见了工作了一天，中间见了几个合作伙伴，包括维明科技的王维业，江氏的江鉴渊，还有白氏自己的股东李明，我们查了这几个人，都和白氏有合作或者正在谈合作，目前没有发现疑点。”
江鉴渊？拍卖会那天送雕塑的那个人。
白静夜那天那么推辞，他还是要送，一副热络的跟白静夜多熟的样子。
“11月20日是小张和小孙，白静夜在家，没去工作，一整天都在家。”
“11月21日，也就是今天，白静夜去了朋友的马场，带着他的秘书去的，应该是打算投资，继承现在在盯着。”
等他说完，唐徵提出了问题所在：“马场是谁的？”
小李一愣，连忙扒拉手里的笔记，唐徵的目光一直没挪开，面前的人翻了半天，尴尬抬头：“……还没查唐队。”
“现在去查，等会儿把结果发群里一下，让继承他们注意一下，查完就去休息一会儿，盯这么久辛苦了。”
“是，我现在就去。”
小李走后，唐徵赶上这边的进度，又去了监控室，刚要开门，门却从里面被打开了。
唐徵后退一步，里面出来的人一看，嗓门完全刹不住：“唐哥！你又……”
说到一半，王可乐意识到不对，小声补完了后半句：“…偷跑回来了？”
唐徵“嘿”一声，不满道：“什么叫偷偷，我就不能是光明正大回来的？”
王可乐一噎，尬笑：“也是，那唐队，您是经过正规流程批准回来的吗？”
“不是。”
王可乐瞪大了眼：“什么？！”
确实不是，他到了嘉江才去要的领导批准，属于是先斩后奏。
眼下唐徵没跟他扯这么多，只说：“宁队同意了的，他老出去了，还没来得及通知你们，不说这个，你这边怎么样了？”
“哦哦，那就行，我要出去一趟，有新发现。”王可乐拍拍胸膛，松了口气。
“正好，我跟你一起去。”
“行，我和你说唐哥，爆炸案的这个凶手，反侦查意识特别强，带着口罩，属于是扔进人群里就找不到那种，他让我想起来咱们上一个案子的凶手，林龙，甚至比他还强，心理侧写室那边给的结论也差不多，他出手目的明确，意志坚定，身手矫捷，反社会意识比较强，是个人狠话不多的类型。”
王可乐自觉坐上了副驾驶，但嘴还是没停，把最近的进展全吐了出来，包括各种猜测：
“杨其所在的疗养院规模小，后门只用铁链和一把普通的锁锁住了，很容易撬开，嫌疑人先是开了后门，把杨其的车开走，四个小时后又开了回来，停车场的监控拍到了他的身影，只有半张脸，比对不出来，那附近监控少，但是我把附近所有的监控都拷贝了，刚才终于有所发现。”
“嫌疑人把车送回来后就离开了疗养院，在疗养院所在路的尽头那家五金店监控上，我看到那个黑衣人摘下了帽子，往建设路上拐了。”
“然后在建设路一家酒店的监控，我看到了穿棕色外套的嫌疑人，唐哥你猜怎么回事？”
王可乐买了个关子，期待地看向唐徵。
唐徵启动车子：“他出来的时候手里拿袋子了吗？”
“没有。”
唐徵稍一思索就明白了，很简单：“外套反穿。”
“对！”王可乐激动地一拍大腿，“我盯了三轮才发现不对劲，他先是摘了黑色帽子，然后进了一间便利店，出来提了个塑料袋，把黑色外套反穿，他还不知不觉掏出一副眼镜带上，鞋的颜色也改变了，我猜可能之前贴了东西改变鞋的颜色，从一个监控到第三个监控，就跟换了个人一样！”
唐徵：“这个人，对我们办案手段相当了解。”
警察盯监控，一般都先找嫌疑人身上明显的特征，包括特定颜色的衣服、装饰或特征，然后逐渐排查，但是这个嫌疑人知道自己的黑色外套和帽子显眼，于是边走边改便形象，盯监控的人多看几个监控，对嫌疑人的印象就有可能混乱，甚至不注意的话，人就有可能从眼皮子底下过去了。
“何止是了解。”王可乐忍不住吐槽，“我甚至觉得他研究过我们，就跟专门要跟我们作对一样。”
王可乐随口说完，唐徵却问道：“可乐，你觉得一个普通的犯罪者会把警察研究的这么透彻吗？还是他一个人。”
王可乐疑惑：“不太可能吧，我们办案的时候又不公开，而且谁没事也不常跟警察打交道，不过，唐哥，你这话是说他还有同伴啊？”
车子在沉默着前行，唐徵眼神锐利地盯着前方：“他可能不止有同伴。”
“他能够弄到炸药，知道杨其的车那时候是空着的状态，也知道让白静夜赴约的秘密，他甚至知道白静夜不会对警方透露他的信息。”
“从爆炸到我们赶到现场，不超过十分钟，他能够全身而退，除了对附近路线的了解，他还知道我们的行动轨迹，他知道我们当时都在另一边，我们赶过去的时间足够他离开，所以才无所顾忌。”
王可乐震惊：“啊？这种人还有好几个？”
唐徵摇头，一字一句，清晰无比。
“他们，可能是一个组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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