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来真的有地府啊。
我乱七八糟地想。
又在原地站了半晌，我脑子终于清醒，瞬间想到：倾川比我先走一步，不出意外应该早就到地府了。
他现在在哪儿？！
我顾不得再想其他，开始四处张望寻找那个熟悉的身影。
可是我环顾四周，愣是没看见洛倾川的人。
他肯定是不会丢下我自己先去投胎的。所以……他在黄泉路上迷路了？
不至于吧。
我记得黄泉路上没有分岔口来着。
只是走过的时候有点模模糊糊的记忆干扰思维，想来应该是老人们说的前世执念太深，今世走在黄泉路上的时候就会回想起来。
洛倾川被自己的记忆困住了？
他前世是有多惨啊。
我胡思乱想着，提步往奈何桥边走。
我寻不到他，索性就找一个显眼的位置呆着，叫他来寻我。
刚在奈何桥边站定，正给人舀汤的孟婆拿勺子敲了敲锅沿：“不能插队。”
我冲她笑了笑：“我只是在这里等个人。”
人到地府，除了婴儿和半大少年，就算是耄耋老者，魂魄的状态也会回到自身最好的年岁。
我此刻顶着我及冠时那张俊脸一笑，孟婆脸上不耐烦的神情登时消减了许多，只是嘟囔了句：“每年都有这么几个痴情种。”就不再管我了。
没办法，人对于美丽的事物总是会多几分耐心和包容。
我站了半天，没从众魂魄里看到倾川，反而先等到了不知道哪里钻出来的幺蛾子带着一身闪瞎人眼的金光从天上飘然而下。
等金光中裹挟着的身影在我面前站定，我才发现——不是幺蛾子，是我家倾川。
为什么他和我的待遇不一样？
他瞒着我偷偷给地府塞银钱了？
我盯着他，像不认识这个人似的，把他从头仔仔细细打量到脚。
倾川被我看得不自在：“……你看出来我是神仙了？”
“啊……啊？！”我下意识应声，应到一半反应过来他说话的意思，声音半路变了个调子。
“你没看出来？”洛倾川一愣，“我看你一脸平静打量我的样子，我还以为……”
“我又不是神仙，怎么能一眼看出你在想什么？”我白了他一眼，又突然兴奋道，“对啊，你是神仙！你会什么？”
洛倾川老老实实答：“我会飞。”
“还有呢？”我期待地望着他。
“还会乘云。”洛倾川又道。
我无语地扯了扯嘴角：“这和飞有什么区别？”
洛倾川也意识到自己回答有多蠢，神情慌乱一瞬：“我还会疗愈。”
“哦。”我不在意他会什么，我在意他想做什么。
一起生活了一辈子，他眼珠子一转我就知道他憋着什么主意。现在这个状态，和他之前尝试给我做饭，结果把厨房给炸了，回家后试图用谎言瞒天过海的状态几乎一模一样。
果不其然，洛倾川清了清嗓子，唤我道：“追衣。”
“嗯。”我洗耳恭听。
“……那个……呃……就是……”他好像想说什么，可惜嘴张了又闭，忐忐忑忑半天说不出话。
“嗯？”我问。
洛倾川眼一闭，一口气把所有话都倒了出来：“仙凡殊途我们不可能在一起就算在一起了也容易两生罅隙我许你下辈子投个好胎你有其他要求也尽可以提就当是补偿你我们分开吧。”
语毕，他深深地吸了口气，平复下紊乱的呼吸，眼睛一瞬不瞬地望着我，等着我回答。
“真的什么要求都可以提？”洛倾川等了半天，只等来了这么一句语气平淡的问询。
洛倾川的脸上露出不可置信和委屈，语气竭力保持冷静，但声调里还是透露出一点颤抖：“什么都可以。”
“那我要娶天下第一美人。”我道。
我余光瞥见他攥紧了拳头。
生气？
我还生气呢。
“……行。”洛倾川居然答应了。
他好样的。
“天下第一俊美的男子我也要。”我得寸进尺。
“……好。”洛倾川停顿了更久，再次答应。
我在心底默默冷笑，一进再进：“我还要娶十房八房，开枝散……唔……”
我没能把话说完。
因为我的嘴被人堵住了。
洛倾川用嘴堵的。
我先是错愕一瞬，然后毫不避讳周围好奇看向这边的目光，伸手环住他的脖子，加深加长了这个吻。
一边吻，一边勉强掀起眼皮，冲洛倾川翻白眼。
真是有够过分的。
没看见旁边的那些魂儿都从莹白色变成粉色的了吗？一个二个把半透明的手挡在眼前，一副非礼勿视的样子，却又把指缝岔开一丢丢，悄悄往外看。
我吻够了，一把推开他：“你做什么？不是说要和我分开？再说，好歹是个神仙，也该注意下影响。”
洛倾川依言放开，嘴上却不依不饶：“你转世要什么都可以，十房八房不行。”
还干巴巴地补上一句：“我怕你……怕你家宅不宁，身体亏虚。”
我气得冷笑。
“你凭什么管我？还说要让我投个好胎。结果上辈子绝了我家后就算了，你还要再绝一辈子。我和你什么关系啊。我就和你好了一辈子，难不成你要生生世世管着我，不让我去找别人？”
洛倾川知道我在生气，有些赧然：“……可是……仙凡有别……总不能你跟我快活一辈子走了，让我守千千万万年活寡。”
我快要被他蠢笑了：“你这神仙是天生地养的，对吧？”
洛倾川不知道话题怎么就偏到了这儿去，但还是老实点头：“嗯。”
“怪不得能天真无邪成这样。你凡间一辈子是白走了吗？我又不是不会轮回转世，你找到我每一世转世不就成了？”
我恨铁不成钢。
“灵魂不灭，就算不上真正的死亡。我们俩，谁比谁命长，还说不一定呢。”
洛倾川仍是有些犹疑：“轮回转世，你把我忘得干干净净。万一我没让你喜欢上我怎么办？而且那个时候，和现在截然不同的你，真的是我喜欢的你吗？”
我真的快要被他蠢到窒息了。
幸好两个男人不能生，不然我不敢想象，我们两个能生出个什么样的傻小子或者是傻姑娘。
“你都能暗箱操作，让我投个好胎。就不能滥用职权，让我少喝那一碗孟婆汤？！”
“对哦！”
洛倾川眼睛晶亮亮的，一点儿神仙该有的高冷范儿都没有，倒像是某种粘人的犬类。
“追衣好聪明！那追衣以后都和我在一起，我们来比比，到底谁命长，好不好？”
他倒是打得一手好算盘。轻飘飘一句话就想预定我生生世世。
但是——被他用这样的眼神看着，我的心不争气地软得一塌糊涂。
算了，好歹是个神仙，怎么算我也不亏。
“一言为定。”
*
这边温情完了，倾川拉着我，越过在孟婆面前排队的众魂魄往前走。
我开始盘问他：“是谁教你说先前那些话的？”
洛倾川老老实实答：“瑶君。”
我不关心瑶君是谁：“那个瑶君为什么教你这么说？”
洛倾川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瑶君说，只要我这么说，他就给我开后门。他还说，刚好我也可以借这个看看你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
说着，他还撇撇嘴：“你是什么样的人我还不清楚，怎么可能还需要用这种手段。”
我问他：“那你为什么还要这样说？因为后门？是什么后门？”
洛倾川红了脸：“我想陪在你身边，但天庭不允许仙凡相恋。瑶君管着这些事，他不给我走后门，我就不好和你在一起了。”
“那行吧。”听了他的解释，我勉强原谅他，接着有好奇地问起其他问题，“如果你是神仙的话，为什么我从来没有在房间看见过你的塑像？凡间的传言，都说神仙是要吃供奉香火的。”
洛倾川道：“在凡间有塑像的神仙，大多数都是人间的愿力混合着天地灵气所化，有专门职守。人间给他们供奉香火，他们为人间降下福祉。但是人间给神明的塑像，追衣你也见过，其实，和本人，是有那么一些差距的。所以供奉的香火没办法完全被对应的神明所吸收。多出来的香火多了，就孕育出了我这样的神仙。”
“那是你这样的神仙厉害，还是他们厉害？”
“我厉害。”洛倾川脸上闪过一丝骄傲，“不能被他们所吸收的供奉香火是大多数，神仙的神力又都来自于凡人的信奉。我有的多了，自然就比他们厉害。虽然平时没什么事做，但是大事当头，还是要我们才能解决。”
我没想到，被我护了一世的倾川，在天上原来也有能护着别人的时候。
好新奇。
正说着，我们的脚步停在一座漆黑的宫殿前。
“我们到这里做什么？”我不解。
他冲我笑：“我和阎君有些交情，来找他，让追衣下辈子投个好胎。顺带把我也塞进轮回里。我还想和追衣一起长大。”
活着的时候都是别人来企图找我开后门，死了过后，我居然要走别人的后门了？
好玩。
不过——
“你要和我一起投胎？”我略显惊讶。
“对啊。”洛倾川点头。
我问他：“你不是都回了天上做神仙，怎么不就用仙身陪着我？天界有规定吗？”
洛倾川道：“天界倒是没什么规定。但神仙一般都不会用仙身下凡。如果被凡人看到了神仙下凡或者使用仙术，对仙人的修为也是有折损的。虽然我可以避着人，但总怕万一。”
原来如此。
好奇心满足，我不再继续问，饶有兴致地跟着他进了殿，听着他絮絮叨叨说了一堆对我下一世身份的要求，搅得阎君找了半天才找到一个符合要求的人家，骂骂咧咧把他送出门，直呼交友不慎。
去轮回处的路上，我问他：“你怎么有那么多的要求？其实就算我不投身在家境多好的人家里，凭我的能力，也能让自己过得舒舒服服。”
洛倾川扭过头看着我，眼神无比认真。
“可是我想把最好的都给追衣。我的追衣，就应该出生在绫罗锦绣里，被所有人捧在掌心，想要什么都可以得到，不用去经历那些挫折、磨难。追衣值得最好的。”
我愣神，随即笑了笑，抬手揉了一把他的脑袋：“我也是。乖。”
迈入轮回后，再有意识，我就已经在我投胎的人家里了。
我略显吃力地扭着脑袋四处张望，房间布置的很有格调，但依旧一眼能看出来主人究竟有多有钱。周深包裹着我的布料也软软的，像云一样轻。
但我没过多把目光落在这些东西上面。
因为倾川正站在我的床边。
他和我一起投的胎，现在应该是以前和我聊起的灵魂出窍，身体半透明地站在床边，除了我，谁也瞧不见。
我用新生儿的小胖脸对着他笑了笑。
他伸手戳了戳我的脸，眼底的爱意几乎快要溢出来：“追衣，我爱你。”
那是一副年幼的躯体，可是洛江潜透过那副躯体，看见了他爱人温柔的灵魂。
一辈子很短，但他们还有往后无数的年年岁岁。
好啦，甜甜的情节到现在就结束啦，这个作者准备开始发刀子了。
唔，可能就是喜欢一个猝不及防吧。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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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7章 仙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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